“她能有什么目的?”江光輝不以為意。在他看來,夏堇就是他腳下的一團泥巴,任他踩扁搓圓。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寶貝兒子江世霖。
小潘氏遞了茶水給江光輝,說道:“老爺,您記得嗎?先前她曾表示,想要親自服侍世霖,被老爺拒絕之后,今日她又說什么經書,分明就是想與世霖單獨相處。老爺先前不是懷疑,一切根本就是她和姓崔的合謀……”
“可是她沒道理知道《妙法蓮華經》,除非真是世霖告訴她的。”
小潘氏想問:那本經書到底有什么特別,最終還是忍住了,繼續勸說:“至于她說世霖的衣裳,不少人知道世霖穿過什么衣裳。她剛剛說的那些,花點銀子就能打聽出來?!?br/>
“你既然這么說,那就按你的意思,讓她去婁蘭閣替世霖抄寫經書吧?!?br/>
“老爺。”小潘氏一臉擔憂,“妾身擔心,她不會就此罷休……”
“她不想罷休又能如何?”江光輝打斷了小潘氏,“橫豎她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你無需杞人憂天。”
小潘氏見狀,沒再執著。她正想命小丫鬟傳話,告之夏堇即日搬去婁蘭閣,她的大丫鬟玄青進屋對著她耳語了幾句。
小潘氏聽完她的話,對著江光輝說:“老爺,這個媳婦可真真不簡單,居然借著妾身的名義,與她的二嬸娘、三嬸娘斗氣?!彼严妮酪运秊榻杩?,向王氏討要銀狐皮的事添油加醋敘述了一遍,氣憤填膺地數落:“老爺,她的出發點或許是為了寡居的母親,但她對著娘家人說話姑且如此信口雌黃,對著我們就更不會有真話了。我看,她之前對我們說的那些,恐怕全都是假話。”
小潘氏說話的當口,夏堇剛剛回到住處。她相信《妙法蓮華經》對江世霖父子而言一定有特殊意義,可她不止沒把江光輝說服,還被趕了出來。此刻她擔心的不僅僅是張光輝對她的敵視,還有小潘氏的奇怪態度。
江世霖一向被小廝前呼后擁慣了,陌生人想要傷他,根本不可能。若論動機,整個江家小尤氏才是能從江世霖的死獲得最大利益的人。小潘氏千方百計阻撓她接近江世霖,到底是為了什么?
夏堇立在廊下沉思。前世今生,同樣的人,同樣的事,可是她看到的現實卻完全不同。會不會是小潘氏和小尤氏合謀?夏堇馬上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三奶奶,天冷,不如回屋吧?!弊哮S說著,在夏堇肩頭披了一件厚實的外套。
“紫鳶,你覺得老爺比較喜歡太太,還是尤姨娘?”
紫鳶見四下無人才回道:“當然是尤姨娘?!彼f得十分篤定,又壓低聲音解釋:“三奶奶請恕奴婢多嘴,奴婢聽說,老爺一個月中有半個月是留在尤姨娘屋里的,太太那邊,反倒只有三四天?!?br/>
夏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前世她也是如此認為,可是從這兩天的情形看,江光輝對小潘氏十分尊重。
難道因為她是正妻?
夏堇失神地搖搖頭。江光輝不是江光耀,不可能因為“規矩”二字尊重小潘氏。
紫鳶見主子不說話,小聲問:“三奶奶,婁蘭閣是什么地方?我們真要搬過去嗎?”
“我不知道?!毕妮罁u頭。
“三奶奶,不如讓春桃和秋桐打聽一下。若太太只是想讓您替三爺抄寫經書,根本不需要特意搬去婁蘭閣。三奶奶,婁蘭閣會不會……鬧鬼?”
“別胡說?!毕妮篮戎沽俗哮S,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前世紫鳶也說過相同的話,不過是在她們搬去婁蘭閣之后。那時她被嚇得夜不能寐?,F在想來,她被軟禁的那幾個月,仿佛一場噩夢,而噩夢醒來便是接踵而至的噩耗,她如墜地獄,一步步陷入復仇的漩渦,無法自拔。
“你都不知道婁蘭閣是什么地方,如何知道那里鬧鬼?”夏堇凝視紫鳶。前世,她一向覺得紫鳶最是溫順聽話,又善解人意。可她重生不過幾天,紫鳶多次忘了她的囑托,又經常會說一切暗示性的話。
紫鳶低垂著腦袋,搖搖頭,又點點頭?!叭棠?,奴婢只是擔心您。不如您像上次那樣,私下求求老爺吧?!彼÷暯ㄗh。
夏堇沒有出聲,轉頭朝院子內看去,只見王婆婆彎著腰,正吃力地清掃院內的積雪。她的身影讓她覺得似曾相識。她心中暗暗詫異,越看越覺得像,遂吩咐紫鳶:“你去把她叫過來,我有話問她?!?br/>
很快,王婆婆低頭站在了夏堇面前。夏堇對著她說:“我聽說,你是跟著相公的母親嫁過來的。你知道《妙法蓮華經》嗎?”她猜測,經書應該和江世霖的生母有關。否則小潘氏不可能毫不知情。
王婆婆迷惑地搖頭,喉嚨里發出“呼哧呼哧”的粗啞叫聲。見夏堇正打量自己,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比了比耳朵。
“你會寫字嗎?”夏堇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王婆婆“哦哦哦”叫了幾聲,使勁擺手,目光掠過紫鳶,默然低下了頭。
“看來她果真又聾又啞?!毕妮绹@息一聲,吩咐紫鳶:“你進去吧。我想再站一會兒?!?br/>
紫鳶點頭,欲拉著王婆婆一起離開。夏堇阻止了她,說道:“就讓她陪我站著吧。她又聾又啞,又不會寫字,無礙的?!?br/>
“三奶奶!”紫鳶擔憂地輕喚一聲,見夏堇對自己擺擺手,只能行禮退下。
待到廊下只剩王婆婆,夏堇對著空蕩蕩的院子說道:“我不知道婁蘭閣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母親為什么一定要我去那里替相公誦經祈福。其實我只是希望相公早些好起來,如此而已。”
說話間,夏堇的目光緊盯著欄桿上的冰凌,希望透過冰面的反射,看清王婆婆的表情。
前世,有三四次,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遞了字條提點她,助她走出困境。她一直不知道對方是誰,只是曾偶然瞥見一個弓著腰蹣跚而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