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樊鸞先按耐不住,退了一步:“空口無憑,你一走了之,我們如何信你?”
“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宋素臣雖是半廢,但態度十分強硬:“就憑我跟他無冤無仇,真想動他,早就告發他找朱廣嶸要好處了。況且你我雙方早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那【牽神引】還是我給的,有什么不可信的!”
“……”
樊鸞想了想,接受了他的說法:“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宋素臣目光一轉:“伱們想要東瀛人劫掠的那些財寶?”
“不愧是黑狐貍。”
樊鸞點了點頭:“這伙人給官府追的四處亂竄,那些財寶又多又重,攜帶不便,一定是埋在了什么地方。
西蜀鏢局八萬兩,海鯊幫五萬兩,十三萬兩白銀,他們帶不走,不能浪費。”
“好!”
宋素臣沒有半分猶豫,干脆答應:“送我到地方,我就告訴你。我那些兄弟境界不高,你不用擔心埋伏,他們也不是你的對手,不然早就把我接出去了,又何必借你們的手。”
“成交!”
樊鸞當即背起宋素臣,施展《推窗望月步》避開武士,閃出了別院。
總算離開了……
宋素臣看著越來越遠的院子松了口氣,問道:“蕭景行此舉,是不是引蛇出洞?”
“不知道。”
樊鸞搖頭道:“世子不關注,朱廣嶸沒說,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機會。我以為你知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順水推舟罷了。”
宋素臣眼中閃過忌憚之色:“如果不是計,那蕭景行不過如此,如果是計,演的倒不錯……或許,他比我更適合《千變神功》……呵呵,蕭景行,咱們走著瞧吧!”
……
馬車回程途中,街面上的人更多了。
賣糖葫蘆的商販,賣燒餅的小吃攤,都在挑著擔子往江邊走,指望著靠今天過節多掙幾個錢。
蕭景行坐在車內修煉《三分歸元氣》,忽然馬車一頓,一個囂張的聲音突兀響起:
“車里的人給小爺滾出來!!”
他的聲音很大,刻意用上了內力,回音震得周圍人耳朵嗡嗡作響。
蕭景行皺了皺眉,此時正是布局關鍵時刻,誰來搗亂?
他掀起車簾向外看,就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錦衣公子擋在車前,腳步虛浮,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面貌普通,身上服飾卻極為華麗,腰間的美玉,頭頂的紫金冠,都在彰顯著此人非富即貴。
“康王府世子殿下駕到,還不快下來!”
那公子身后還跟著八個身穿鎧甲的護衛,態度倨傲,趾高氣昂地朝著蕭景行大聲呵斥。
大難臨頭,還在這耀武揚威,真是不知死活!
蕭景行怒極反笑,下了馬車,神色淡淡地抱拳行禮:“草民蕭景行,見過世子殿下。”
“哼!”
朱顯耀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蕭景行,見他風度翩翩,臉色更難看了,努力站直身體,讓自己的氣勢更足些,冷聲說道:“聽說你是鬼醫嫡傳弟子,醫術很高明,剛才我父王叫你給二弟診病,診出什么了?”
太急了!
就這樣的廢物竟然能下毒成功……看來康王府早漏成了篩子……
“沒有。”
蕭景行心中腹誹,面上不動聲色:“草民學藝不精,不知二王子所中何毒,也猜不出來是何人所下……只開了溫補的方子,叫王爺和世子失望了……”
診出了毒?
朱顯耀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這小子話里有話,但看他神色“恭敬”,也就沒當回事,反正只要不知道是什么毒,就談不上解毒。
還是稀罕的毒藥好使。
他的眼底掠過喜色,整個人放松不少,接著說道:“既然沒看好,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看看我的腿,治好了,我就放你走,治不好,兩罪并罰!”
——雖然是我爹“請”你來的,但治不好就是你的罪過了。
——雖然治不好朱顯灼讓我很滿意,但你治不好我,那就是罪上加罪!
“……”
還真是無法無天啊。
蕭景行神色古怪,抬起了頭。
他發現跟眼前這個二愣子說話不能暗示,他聽不懂,還蹬鼻子上臉!
“世子的腿疾乃先天發育不全,天生如此,何談治愈?草民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蕭景行轉身就走。
朱顯耀大怒,指著他破口大罵:“給我站住!區區賤民,本世子還沒問完,你什么態度!我還聽說,你連唐天容的斷臂都能接上,我的腿又不用你接,你竟然治不好,是不是有意消遣本世子?來人啊!把他給我抓回王府,讓他慢慢治!”
“是!”
身后八名護衛齊刷刷邁步上前。
周圍的圍觀者都被朱顯耀的囂張霸道驚住了,嚇得紛紛后退,不敢再看。
車邊的馬無忌頓時握緊了重岳槍。
“唉。”
蕭景行嘆了口氣,先給老馬個眼神,示意他不必擔心,然后回頭看向朱顯耀,目光冰冷下來:“你的腿要是也斷了,我一樣能給你接上,世子殿下要試試嗎?”
“你……”
朱顯耀被他的口氣驚到了,從小到大,除了朱廣嶸還沒人敢這么跟他說話,等反應過來,不由氣的臉色漲紅,跺著腳大吼道:“放肆!放肆!把他給我拿下——”
“閉嘴!”
蕭景行忍無可忍,懶得跟他磨嘰,直接冷眼喝斷了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要是你,現在就拿兩棵蔥到王爺面前哭慘!現在不哭,以后有的是時間哭!懂我的意思了嗎?下毒的世子殿下?”
下、下毒……
朱顯耀驕狂之色瞬間消失,慌的后退了一步,僵在原地,滿臉驚恐。
白癡!
蕭景行翻個白眼,轉身上車:“我們走!”
直到蕭景行的馬車走遠,朱顯耀仍陷入極大的驚恐之中,木樁一樣站在原地。
難道父王發現了?
那怎么辦?
把他也殺了?
現在動手還來的及嗎?
朱顯耀皺著眉頭開始想怎么把朱廣嶸弄死。
“啊,啊……”
老馬兩手比出手勢,用手語說道:【小主人,用不用我除了他。】
“不用。”
對這樣的人,蕭景行看都懶得看,回道:【不要動不動就殺人,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引出新的問題。朱顯耀再不是東西,也只有朱家人可以處置,你殺了皇族血脈,之后就是不死不休。
放心吧,他掀不起風浪,毒殺親弟,滅絕人性,他爹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再讓他出來胡鬧,看戲就是。小心些,前面那個巷子就是最好的伏擊地點,他們或許會出手,若是不來,那就齊心協力揪出那個忍者,再順藤摸瓜。】
【是。】
馬車緩緩駛入小巷。
這條巷子是江邊通往鎮遠鏢局的必經之路,身后就是大路,路旁則是清水河。
巷子里的路面很窄,今日過節都去看龍舟競渡,兩旁店鋪沒有開,巷中靜悄悄的,只有嗒嗒嗒的馬蹄聲。
馬車內的蕭景行暗暗戒備,兩把火銃拿在手里,只要槍聲一響,便是信號。
忽然。
驚天的殺氣陡然爆發!
蕭景行二話不說直接放銃,就見左右兩旁的窄巷中,竟有兩輛烏篷大車沖了出來,將他們隔斷在路中間,車上蓋著的烏篷突然掀起——每輛車上都藏著十個黑衣武士,每個武士的手里都有一把雪亮的武士刀,正是細川楓貼身近衛,那兩百隨行武士中的佼佼者!
速戰速決!
二十近衛以影遁秘術鬼影般極速貼近,前后包抄。
與此同時。
清水河中率先沖出一道黑衣身影,手持忍者刀,朝馬車飛去,伊賀派五大秘術上忍中的水行忍者。
緊接著,巷子右側店鋪門前一根粗大廊柱之后閃出第二個木行忍者,再然后是躲在房頂后方從天而降的金行和火行,四大上忍后發先至,速度極快,四把刀一齊插向馬車。
蕭景行笑了。
不怕你們來,就怕你們不來,不然還真是浪費了今天的天羅地網!
——昨夜小叔進鏢局時,意外發現了潛藏在后院荷花池里的水忍,他本想直接出手擒拿,但這些忍者是使團底牌,境界不低,還懂遁法秘術,上次那個土行就會遁地術、幻影分身術,身上又都有毒氣彈,正面打是打不過,卻都是逃跑的好手。
下手輕了,容易放跑。
下手重了,又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問不出后續。
輕重不好拿捏。
蕭景行便出了個主意,這伙忍者盯上他,無非就是因為火藥,但火藥再重要,也不如他這個能做出火藥的人,這些家伙只盯不動,就是要萬無一失地擒下他,既然這樣,不如設個局,時間、地點由自己選。
于是就有了康王召見,有了這一趟江邊遛彎。
原本打算抓個保底——逮住那個水行忍者再徐徐圖之,沒想到這幫人非要送人頭。
那就不客氣了。
砰!
砰!
砰!
砰!
四聲炸響。
兩側店鋪之中突然沖出一道道身影:巡撫近衛上官洪,泉州衛千戶薛釗,霹靂堂雷轟、雷云霆,海鯊幫東方策、米漢泉,再加上大槍在手氣勢雄渾的馬無忌,外加四周百姓打扮在酒館里喝酒的官軍精銳和三方弟子。
聽到槍響,所有人抄家伙從暗處沖出,一窩蜂涌入小巷,局面瞬間逆轉!
暗處觀察的細川楓驚覺不妙,不好,中圈套了!
剛想到這里,身旁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他的手中拿著一把青色大刀,此人正是康王府總管,福建第一高手杜正春。
他神色冷漠,對著細川楓一刀劈下,勢如猛虎,動若雷霆!
那一剎那,刀鋒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如猛虎嘯山林!
通幽高手的一擊當真可怕,細川楓仿佛看到一頭斑斕巨虎撲了過來!
他匆忙巨刀格擋,對面大刀砍下,樸實無華的一招橫掃千軍,刀氣浩瀚,鏘一聲炸響,震耳的交擊聲中,先天八層的細川楓直接大口吐血,倒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