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
蕭景行看著“張雍”,心情復雜。
他已經通過玉蟠桃,猜到這位得到延平府知府籠絡的太監、新任寵臣,就是自己的小叔,蕭克己!
甚至不用猜,將他的額頭和下半張臉遮上,只看那一雙眉眼,也能跟蒙面的小叔聯系起來。
他的五官很有辨識度。
蕭景行早就發現了,蕭家人的容貌都在及格線以上,老爹是刻意往粗獷了發展,加上本身就是心胸開闊的性子,所以英氣勃勃,而蕭克己、蕭景行,心思深沉,故而五官略顯陰柔俊美。
可能也跟修煉《天魔無相功》有關,相由心生,相比蕭景行,蕭克己的容貌在陰柔之余,多了幾分內斂、飄逸與盛氣凌人。
自八歲失足掉崖,大難不死,反被人牙子輾轉賣進皇宮,受宮刑,侍奉殺父仇人,認賊作父還要曲意逢迎,一晃將近二十年!
他受的苦,常人無法想象,又不能表露,就全在功法上展現了出來。
殺意與戾氣雜糅,讓他有一種不怒而威的震懾力。
現在的蕭克己,早已不是孩童時的模樣,無論心性還是樣貌都已大為不同。
就算蕭肅當面見到也不會把眼前這個殺人如麻、冷酷殘忍的七虎太監跟自己的弟弟聯系起來。
蕭克己的出現,讓東瀛人雪上加霜,己方則士氣大振。
如此亮相,實在震撼。
這位新任總管殺知府時雷厲風行,阻巨獸同樣風輕云淡,更關鍵的是,他也是通幽巔峰境界,與熊澤一郎一樣,而且更年輕,體力充沛,還占了先機——細川楓就在他腳下!
蕭克己冷笑,二話不說,抬掌運功,拍向細川楓頭顱!
《天魔無相功》天魔真氣陰寒至極,細川楓傷上加傷,動彈不得,仍被他那至陰至寒的掌風激的顫抖,頓時感覺寒氣涌上心頭,遍體生涼,血液幾乎凝結。
細川楓彈指可滅,蕭克己的目標不在此人,而是逼著熊澤一郎救援!
熊澤一郎看出了他的打算,卻不能眼睜睜坐視小徒弟慘死,身化清風,瞬間近身,出刀抵擋,蕭克己看準時機,不等招式用老,避過襲來刀劍,旋身而起,反手一指點向熊澤一郎胸口膻中穴。
他的手指并未觸及熊澤身體,指上無堅不摧的劍氣已打入熊澤身軀!
——黑衣宰相,妖僧姚廣孝第二門絕學,《玄天連劍指》!
熊澤一郎悶哼一聲,拼著硬接此招也要反手一刀將蕭克己逼退,將徒弟護在身后,刀氣奔騰而過,瞬間房倒屋塌!
蕭克己飄然而退。
細川楓留在熊澤身邊,反而是絕佳的破綻。
他就是要用細川楓,拖死這個老不死!
蕭克己通幽巔峰境界,能從大內十萬太監宮女中脫穎而出,位列七虎,執掌大權,自然天資卓絕,武功蓋世,但他沒有任何高手該有的風范,腦子里也沒有公平對決的概念。
即便正面廝殺不比熊澤一郎遜色,只要能以最快最省力的方法除掉敵人,那就不在乎任何道義廉恥。
普天之下,也沒人值得他在乎道義廉恥。
他是張雍,是太監,是無惡不作、殘忍冷酷的劉擎義子,當朝第七虎!
蕭克己開始反攻。
詭異身法全面爆發,剎那之間,四面八方都是人影。
劍指連發,一道道劍氣宛如狂風暴雨激射而出,劍路雄勁,石破天驚,直指細川楓!
細川楓就在腳下,熊澤一郎能躲卻又不能躲,只能選擇硬接,他在腦中觀想暴風,施展【借相】之法,將精神意念作用于身體,仿佛化為虛無,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皮膚在積聚力量,速度驟增一倍!
他的人消失在原地,他的刀也消失在原地!
只聽得無數綿密的宛如雨打芭蕉般的鏗鏘炸響,名刀【霜菊】精準地斬在每一縷劍氣之上,將它們粉碎于無形,頓時空間扭曲,現出異態!
《猿飛陰流》·猿徊!
但其形可碎,其上附著的勁力卻通過霜菊傳入身體——同境界通幽巔峰的攻擊又豈是那么容易化解的,絲絲屢屢的至陰之氣,打入體內,有如寒冬臘月浸在冰水之中,禁不住全身顫抖。
隨著時間推移,熊澤體內寒氣越來越多,動作影響越來越大。
這點遲滯在其他人看來,根本發現不了,但在蕭克己眼中,都是破綻!
“受死吧!”
蕭克己從詭異身法中脫身,駢起劍指,豎劍在胸,霎時,滔天劍氣升騰而起!
那一剎那,所有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恍惚看到了蕭克己身后暴雪紛飛、烏云蓋頂的奇景!
他周身寒氣立增數倍!
無形劍氣陡然化作有形氣刃,于蕭克己兩指之間暴漲三丈長短,一劍刺出,劍隨心發,人隨劍走,人劍合一,殺向熊澤一郎!
這一劍,猶如九天之上白虹貫日,又似銀河泄地灑落穹空!
一念起,一劍殺!
所有圍觀者無不瞠目結舌!
好強大的劍意!
好凌厲的劍氣!
這就是七虎的本事嗎?
此招一中,立刻會被劍氣粉身碎骨!
熊澤一郎神色無比凝重,知道蕭克己已經抓住他身體遲緩、發力不足的一瞬間,劍氣籠罩全身,避無可避,那就只能硬接,當即催動十成功力,無邊狂風匯聚于【霜菊】刀尖,熊澤一郎迎面人劍合一,發出了自己至剛至強的一招。
《猿飛陰流》奧義·迎風一刀斬!
磅礴刀氣揮灑而出,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雙強相對,刀劍激撞,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呼”地輻射出一股強大罡風,吹的場內外的眾人身體搖晃,蕭景行身下馬車都險些掀翻!
罡風轉瞬即逝,所有人目不轉睛看向戰場中央——蕭克己的手指點在熊澤一郎的心臟上,熊澤的刀卻以毫厘之差砍在了空處,維持著眼望前方劈砍的姿勢。
轟隆隆——
蕭克己身后一棟酒樓突然倒塌,刀氣如龍卷席卷而過,磚瓦粉碎,木屑紛飛!
熊澤一郎胸膛劍氣爆發,后背衣衫粉碎,鮮血伴著透體劍氣打入天空。
“噗——”
熊澤一郎逆血上涌,猛地噴出了一口血,神色萎靡,精氣耗盡,手中寶刀嗆啷墜地。
他敗了。
心臟已被劍氣粉碎,神仙難救。
噴出的鮮血染紅了下方細川楓的衣襟。
“老師!!!”
細川楓淚如雨下,嘶聲大吼,身體里猛地涌出一股力量撲到熊澤腳下,抱著他的腿,哭的撕心裂肺:“老師!我錯了!我錯了!是我害了你啊!!”
他艱難站起,擋在熊澤身前,張開雙臂,大吼道:“你要殺就殺我,別動我老師!”
“呵呵。”
蕭克己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殺你,我不但不殺伱,還會治好你的傷,好吃好喝招待。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本座怎么把余黨斬盡殺絕呢?”
“?!”
細川楓聞聽此言如墜冰窟!
他要以他做餌,誘使東瀛武士救援,再將他們逐一擊破!
細川楓瞪大眼睛,又驚又怒:“你——”
“滾!”
蕭克己一巴掌擅飛細川楓,力道拿捏的剛剛好,徹底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又不會要他的命,然后走到熊澤一郎面前,冷冷地看著他。
熊澤一郎用最后一絲氣力看了眼細川楓,再看看蕭克己,一聲長嘆,用生硬的中土官話說道:“你有如此修為,又何必這般下作……”
“不必激我。”
蕭克己無所謂道:“二十年來,我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擇手段!你死了,我會送他們下去陪你,你的少主我會讓他活著,只是生不如死而已。”
“……”
熊澤一郎怒急攻心,又吐了口血。
蕭克己干脆一指點他眉心,送他上路,然后環顧戰場,單手下劈:“殺!”
四周沖出十幾位市舶司太監,一個個速度極快,猶如鬼魅,手持短劍殺向四忍和東瀛賊寇。
“別讓他們跑了!”
上官洪大喊,一掌劈出,杜正春、東方策等相繼動作,中原高手也開始了屠殺!
蕭克己走向馬車。
蕭景行下了馬車。
馬無忌收起長槍單膝跪地,恭恭敬敬,旁人以為他是謹慎小心,敬畏官府,敬畏市舶司總管,但蕭景行知道,他敬畏的是他的主人。
蕭景行望著走來的小叔,心中復雜無比,他很震驚欣喜于他的武功手段,簡直帥呆了,但一想到這些是怎么來的,喜悅瞬間消失無蹤。
“草民蕭景行,見過大人。”
蕭景行抱拳行禮,他沒有叫他“公公”,他這輩子也不會在他面前叫這兩個字。即便蕭克己并不在意。
“起來吧。”
蕭克己維持著一貫的冷漠:“此次計劃得以功成,多虧了你,本座不會虧待有功之人,今日正午,巡撫衙門擺慶功宴,有你一席。”
“是。”
蕭景行不卑不亢,同樣故作不識:“多謝大人抬愛,草民一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