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偷的,盾也是偷的,我就是輪回教的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許伯知道自己跑不了,語氣十分平靜,這本來也是結(jié)果的一部分。
魏奄的到來給了他們一個栽贓嫁禍的絕佳人選,雙方合作,魏奄需要萬柳山莊幫忙,出人出劍,幫他抓住張晚箐母女,作為交換條件,他也可以幫萬柳山莊殺唐天容,順便攬下殺唐門公子的責(zé)任,給王世昌出氣。
王世昌正在氣頭上,當(dāng)然樂意,在他眼里,沖撞他的張晚箐本來就該死!
何況她身上還有條黃金龍,他還想嘗嘗什么滋味呢。
雙方一拍即合,為防萬一,許伯還特意讓王世昌演了出戲,把他趕出山莊,萬一事敗,也與萬柳山莊無關(guān)。
至少明面上把王世昌擇干凈了。
唐天容冷笑,如果真這么容易就能擺平,那江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滅門慘案了!
蕭景行看到這里也明白了大概,王世昌不愧是王世昌,他還真敢動手,莊里也確實有人能動手,就是沒想到會跟近期鬧得沸沸揚揚的輪回教聯(lián)合起來。
但是,要以為只推出個執(zhí)行者就能蒙混過去,那也太小看唐門。
“救救……我……娘……”
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到耳邊,蕭景行看到了地上倒著的那兩個重傷的人。
這一看不要緊,即便以他的見識都嚇了一跳——其中一個混身長滿了淡金色的鱗片,背部中劍,有一條一尺多長的口子,鮮血正從傷口涌出來。
黃金龍的鱗片再硬,擋得住尋常寶劍,也擋不住五品利器,能削鐵如泥的照膽劍!
“看樣子,并非一伙。”
蕭景行走過去,俯身查看傷勢,皺了皺眉:“阿秀,拿藥箱來。”
……
張晚箐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上,窗外朝陽噴薄而出,陽光透過窗子撒進房間。
“娘!”
她一聲驚叫,急忙四處尋找娘親的身影,轉(zhuǎn)頭一看,床的另一側(cè)教主夫人孟敏君身上纏滿了繃帶,正沉沉睡著。
張晚箐回想起昨夜娘親為了救她擋住劍鋒、鮮血噴涌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撲到娘親身上嚎啕大哭。
六年了,沒有一刻安生。
她恨自己身上的魚鱗,恨那對丑陋的鰓,更恨魏奄,恨輪回教!
為什么就不能放過她,放過娘親。
她們已經(jīng)變成這副模樣,難道還不夠嗎?
吱呀——
房門推開了。
張晚箐抹掉眼淚,坐直了身體,她不愿任何人看到她軟弱的模樣,母親傷重瀕危,一切只能靠她了。
張晚箐循聲看去,就見一個黑裙女子走了進來,她的年紀(jì)比她略大,面龐很美,只可惜右臉上的十字疤痕將這份美感破壞殆盡,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手上端著一個餐盤,里面是些清粥小菜:“你醒了,不用擔(dān)心,這里是平安客棧,昨夜追殺你們的人已經(jīng)退走,你們現(xiàn)在很安全。”
張晚箐咬了咬唇:“我娘她……”
沈道秀道:“她的情況復(fù)雜,外傷容易愈合,但身上這些……鱗片,就不是短時間能消除的了,救人救到底,他正在想辦法,還讓我轉(zhuǎn)告伱,昨天吃了你兩條黃金龍,這次救你們一命,就當(dāng)償還了。”
“原來是你們……”
張晚箐恍然,昨夜她背著娘親逃跑途中,聞到了黃金龍的香氣。
這味道她太熟悉了,想著可能是那位得了黃金龍的唐天容在附近,到底也算有交集,病急亂投醫(yī)下,也顧不上唐門“見死不救”的名聲,希望他能出手救母親一命……看來賭對了,她鄭重道謝:“多謝唐公子。”
“……”
沈道秀歪頭笑了下:“吃些東西吧,多吃傷好的才快。”
“嗯。”
張晚箐小心翼翼走下床,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事到如今,她已經(jīng)沒什么值得圖謀的,母親重病,就算這個人是魏奄的人,那她也沒選擇的余地,只能聽天由命,一步一步走到桌旁,小口喝粥,說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道秀,另外,我不是唐門的人,救你的也不是唐公子,不過現(xiàn)在,你確實處于霹靂堂的保護中。”
“啊?”
張晚箐愣住了:“這、這到底……”
“你的傷也不輕,先吃飯吧。”
沈道秀溫聲解釋道:“昨夜傷你的是萬柳山莊管事許貫和輪回教左護法魏奄,對吧?他們不只想對付你,還想殺唐公子,既然沒有得手,那自然就要面對唐門的報復(fù)。
唐門行事一慣酷烈,就算許貫死不承認(rèn)也改變不了什么,唐公子現(xiàn)下也在客棧,有霹靂堂的人重重保護,你不用擔(dān)心。”
張晚箐徹底放下心來:“許貫和魏奄現(xiàn)在如何?”
“許貫被霹靂堂的人抓了,魏奄……”
沈道秀皺了皺眉:“我正有件事要問你,除了這兩個人,昨夜還有什么高手針對你們嗎?”
“沒有。”
張晚箐搖頭:“剩下的人不足為慮,只有他們兩個能傷到我們。”
“那就奇怪了。”
沈道秀道:“昨夜我們的人追上魏奄,本能擒拿,但暗處有人出手救走了他,武功很高,可能是通幽境界。”
“不會。”
張晚箐很確信不會有這種高手:“如果真是魏奄一伙的,那他沒必要找別人,直接就可以逼迫我們交出秘籍了。”然后將自己與輪回教教主、魏奄的糾葛都說了,補充道:“魏奄已經(jīng)纏了我們半年,這半年間,我很確定,他沒有其他高手支援。”
要是有,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xiàn)在?
“嗯……”
沈道秀點點頭,張晚箐的話跟許貫交代的部分重合,應(yīng)該是真的。
那就奇怪了,昨晚上暗地救走魏奄的人又是誰?
臨時起意嗎?
馬無忌說那個人武功很高,他沒露面,只靠一顆石子就讓他退了數(shù)十步,這只有通幽境界的人能辦到。
沈道秀想不出所以然,不再深思:“你先休息吧,藥還在熬著,等下給你送來。”
張晚箐連忙道謝:“多謝沈姐姐,不知救我們的恩人是……”
“他叫蕭景行。”
“白衣卿相?”
張晚箐脫口而出:“是他?”
江湖傳聞,“白衣卿相”蕭景行是鬼醫(yī)嫡傳弟子,醫(yī)術(shù)極高,她本想帶母親求醫(yī),但到底還是因為輪回教身份、自身的怪異以及魏奄的糾纏沒有上門,沒想到,這次救下她們的竟然是他。
……
沈道秀退出房間,下了臺階,來到大堂,蕭景行、唐天容、空空兒都在這里。
雷云霆帶人守在客棧外,至于副堂主雷轟則去盯梢萬柳山莊,敢做就要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shù)木蛶退麄兏耶?dāng)!
【照膽劍】插在萬柳山莊牌坊之上,霹靂堂殺氣騰騰,山莊里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里面的王世昌這才知道厲害,嚇得瑟瑟發(fā)抖,縮在山莊里不敢出來,急忙聯(lián)系京城王世泰,向弟弟求救。
現(xiàn)在還只是霹靂堂,許貫也還沒招,等唐門弟子到了,那可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局面了……
唐天容坐在桌旁安裝【暴雨梨花針】,身前還放著那面【非攻盾】。
空空兒胸前綁著繃帶,慢悠悠喝著粥,一動就呲牙咧嘴。
蕭景行則在看一本醫(yī)書,等沈道秀走近,問道:“怎么樣?”
沈道秀在他身旁坐下,把方才交談的內(nèi)容都說了,嘆息道:“她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多半臨時起意……真可憐啊,輪回教害人不淺,不論前教主還是現(xiàn)教主,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沈道秀很少動怒,這次也被氣的爆了粗口。
唐天容、空空兒聞言同樣皺緊了眉頭。
“既然查不到,那就先放到一邊。”
蕭景行翻了一頁書,淡淡道:“對方可以輕易制服老馬,但他沒動,要么是沒惡意,要么就是引而不發(fā),所謀者大,先這么著吧。
至于那位夫人,身中劇毒,毒素與自身融合生出鱗片,年深日久,不是一時片刻能消掉的,讓她多點耐心。”
“嗯,我看她挺善解人意的,是個好姑娘,而且,她的天賦異稟能幫到你。”
“你是指潛入深海,找【涪靈蚌】?”
蕭景行搖搖頭:“大海撈針,別抱太大希望。”
“那可不一定。”
沈道秀笑道:“是你說的哦,人的福源有別,這位張姑娘能抓到黃金龍,未嘗找不到涪靈蚌,還是挺值得期待的。”
她對關(guān)于自己命運的話不怎么信,但如果對蕭景行有益,那信也無妨。
“……”
蕭景行笑了笑,就在這時,孫沖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少爺,剛才市舶司溫公公親自來鏢局,說要請您去一趟市舶司。”
蕭景行一愣:“有沒有說什么事?”
孫沖道:“說是朝廷的賞賜到了……”
蕭景行恍然。
三枚【涪靈珠】也來了,再加上那兩棵【七節(jié)菖蒲】,就算長期服用才見效,這么多,總該有動靜了吧!
“很好。”
蕭景行站了起來,神色難掩激動:“去市舶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