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關金鵬三人在贛州,在其他地方都是武功高強的先天高人,無人敢惹,但此時此地,在唐天儀、蕭克己面前,全成了玩物,沒有絲毫還手的余地。
兩大通幽殺意滔天,三人不敢違抗,只能老老實實帶著眾人飛快趕往之前會面的城西廢棄荒園。
可里面根本沒人!
柳生文月壓根就沒回來。
唐天儀大怒,拔刀就要砍,右護法林無傷趕緊解釋。
“我們今日方才見面,柳生晨嚴說有大事要辦,要我們暫時約束徒眾,只要成功,明日便可借機除掉市舶司總管,營救細川楓……康王府驚天一爆后,柳生文月馬上要我們配合接應,之后,就是剛才的事了,我們真不知道她在哪啊!”
三人趕緊把自己知道的內容都說了出來。
這時,唐天容、空空兒也已追上隊伍,聽完立馬猜到柳生晨嚴所謂的大事,多半就是利用朱顯耀施行偷梁換柱之計,再用康王身份召張雍入府——康王乃朱氏子孫、天潢貴胄,他若有召,張雍也不得不從,便給了他們機會,伺機毒殺!
若是真成了,張雍還真可能被二人一明一暗偷襲,落入圈套之中。
但現在有蕭景行布局發現端倪,朱顯耀已死,柳生晨嚴也已粉身碎骨,這所謂的大事也就無從談起,后續計劃全部腰斬!
現在擺在柳生文月面前的只剩兩條路,要么伺機暗伏,要么立刻撤離!
唐天容道:“她現在帶著恩公,目標如此顯眼,能跑到哪去?若是藏身泉州某處,那她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就怕她帶人出海,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封鎖港口,嚴防偷渡!”
唐天儀眉頭緊皺:“只怕擋不住啊,以她的武功,一般官軍根本不是對手。”
“東方策!”
空空兒忽然眼前一亮:“‘雕俠’東方策!請他出馬,就算她能出海也絕逃不過他的眼睛!”
東方策有墨雕,能御雕而行,高空俯瞰,一目了然!
沈道秀馬上道:“這里距離海鯊分堂所在九日山,只有六七里路程,再取無形隼前后太耽誤時間,就請……”
空空兒不等沈道秀說完,已經知道她所請,直接道:“蕭兄出事,義不容辭!我馬上去!”
沈道秀也不多言,鄭重福身行禮。
空空兒擺手,消失無蹤。
蕭克己心中擔心,面色愈發冷峻,說道:“此人若要出海,必然傳訊柳生家樓船接應,若是攔不住她上船,也需早做準備……溫廷,立刻通知高知府,調集巡海道水師,發兵飛魚島,攻打樓船!”
“是!”
溫廷閃身消失。
唐天儀想起此前蕭景行的告誡,柳生家族若是以逸待勞,那斬逆堂報復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若是他們主動出擊,反而給了己方機會,眼前一亮,當即下令:“斬逆堂,報仇的時候到了!此次行動,只有兩個目標,營救蕭公子,搗毀樓船,祭奠亡者在天之靈!”
“是!”
斬逆堂副堂主精神一振,帶著麾下十六人同時出動。
為了蕭景行,官府、海鯊、唐門即將聯合對樓船下手。
柳如意暗暗心驚于蕭景行潛在的力量,那三個輪回教的人更是直接傻了眼,以一己之身讓多方聯合出力,這是多么強大的人脈,虧他們得知張晚箐藏身鎮遠旗下平安客棧時,還想對他出手……這簡直自尋死路!
“不對。”
沈道秀環顧四周,忽然想起一事,看向魏奄,目光炯炯:“你剛才說前段時間,是你陪著那個柳生文月在泉州游玩,購買各種古董寶物?”
“是……”
魏奄咽了口唾沫:“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啊!我只是指點她去了幾個知名的老店……”
“閉嘴!沒問你這個!”
蕭景行不知所蹤,沈道秀心急如焚,懶得跟他磨嘰,直接喝斷了他。
過去三年統轄蕭景行麾下所有生意養出的一身威勢,在此刻顯現出來。
眾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一直溫溫柔柔待在蕭景行身邊的沈道秀,還有如此不為人知的一面。
只見她臉若冰霜,一字一頓道:“她買了多少東西?為何這里一件沒有?難道那些東西不是伱負責轉移的嗎?說,轉移到了哪里!”
經她提醒,眾人馬上醒悟。
既然干的是跑腿的活兒,魏奄或許也曾幫著她把東西轉移到某個地方,只等撤離之時一起帶走,而那里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父女偷渡上岸的最初落腳點!
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看向魏奄。
魏奄這才想起來,柳生文月確實曾經讓他把東西都轉移到一個地方,忙道:“我想起來了,甘露寺!金沙灣甘露寺!那里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我一時沒在意……”
總算又多了個可能的地方。
“……”
蕭克己再看沈道秀,目光之中多了幾分認同。
難怪能讓那個眼高于頂的侄兒如此癡迷,果然有點門道……
柳如意道:“我陪你去!那個柳生文月武功雖厲害,但不見得百毒不侵!她先行一步,很可能已經不在那里,而是就近出海!各位還是別一起行動,以免撲空,就按原計劃搗毀樓船、搜尋海面吧。”
“好。”
蕭克己拍板,此時此刻,柳生文月肯定已經顧不上那些東西了,又或者另有人拿走,未必就會去甘露寺,更可能直接原路返回,便道:“就以金沙灣附近為主要搜尋地域,但也不能放過其他地方,以免只是故布疑陣。”
“明白。”
唐天儀看向唐天容:“我們走吧。”
眾人飛快行動。
柳如意拉著沈道秀施展輕功,就要奔向金沙灣。
沈道秀忽然道:“柳姐姐別急,還有一個人可以幫上大忙!先回客棧。”
……
柳生文月果然已不在甘露寺。
她此時此刻就在金沙灣海岸邊,身前放著一個鐵皮箱子,箱子里是蜷縮著的昏迷狀態的蕭景行。
在她身后是五艘小型漁船,每艘船上各有十余人,都是普通漁夫裝扮。
一位富家員外恭敬站在柳生文月身后,陪她一起焦急望向官道方向。
沒過一會,一只信鴿飛到了富員外肩膀。
員外取下信筒中的信紙,展開一開,臉色大變,哆嗦著遞給柳生文月,身子已跪了下去。
后方所有漁夫見狀同時下跪。
柳生文月心中已有準備,但親眼看到信上內容,還是不禁身軀一晃,淚水奪眶而出:“父親!”
——【家主已死于張雍之手,劍氣貫體,尸骨無存。】
寥寥數字抽干了柳生文月全身力氣。
她遁走之時已經注意到了張雍和唐天儀先后趕到,猜到父親重傷之下,勢必難以脫身,營救計劃只能延后,這種情況下再待在泉州太過危險,唯有先行撤離,方為上策。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父親一直沒有按記號追過來,她的心開始往下沉。
直到此時此刻得到確切信息,她不由痛哭出聲。
“蕭!景!行!”
柳生文月一腳踹向身側鐵皮箱,面孔猙獰,聲音凄厲地哭喊道:“都怪你!都怪你!你還我父親!”
之前那點模糊好感瞬間消失無蹤,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
富員外趕緊攔住,說道:“大小姐,現在快點出海才是要緊啊!家主是為了抓他方才落敗,現在人已到手,熊澤前輩還有家主期望的火藥就在不遠的將來!不可因一時憤怒,毀了他老人家的期待啊!少主已經前來接應,我等也會做誘餌吸引敵人注意,大小姐快點走!”
柳生文月痛哭流淚,可她也知道員外所言才是正理,強忍憤恨,提著箱子跳上一艘漁船。
這種漁船名為“鳥船”,因航行速度極快,如海上飛鳥而得名。
船型修長,艏艉尖細,船身低矮,三漿一櫓,可容納二三十人。
富員外跟著上了船。
隨著一聲響亮的開船聲,五艘船同時啟程,水手起錨,用力搖櫓,五艘鳥船分五個方向駛入茫茫大海。
“大小姐,敵人萬一追上,您盡可提箱下到船底躲藏,箱中放了酸納石,遇水生氣,他死不了!”
“嗯。”
柳生文月越想越氣,又狠狠踹了一腳,將鐵箱丟進底艙機關。
鐵箱劇烈搖晃,箱中蕭景行睜開了眼睛,嘴角溢出鮮血,此時此刻,他雙手被縛無法行動,體內經脈盡斷,內傷嚴重,需要療養,已完完全全是個廢人,不過模糊中聽到柳生晨嚴已死,心情立馬好了不少。
“易觀棋……”
蕭景行深吸一口氣,他怎么也沒想到漢話說的以假亂真、當初在如意齋給柳老板騙得團團轉的傻女人會是柳生家族柳生文月,虧他還以為她只是被卷入的無辜者。
“沖動了……估計小叔、阿秀他們快急死了……算了,吃一塹長一智,還是先想辦法脫身……”
這箱子空間不大,以精鐵打造,一體澆鑄成型,堅固無比。
別說現在無法運功,就是能運功,也沒空間運勁揮劍。
只靠徒手,很難打碎鋼鐵,何況雙手還被浸了油的麻繩死死捆住,越掙越緊!
這箱子里也不太干凈,散落著不少雜草,之前可能是押運異獸用的,那些用來鋪墊做窩的草上還沾著獸毛,散發臭味。
蕭景行皺緊眉頭,借著呼吸孔透進來的光,觀察四周。
他身上明面的東西都被搜走了,不過,懷中里襯里還藏著兩包救急的【養脈丹】和【造化丹】。
只是雙手都給捆的死死的,沒法拿出來。
護腕中藏有毒針、刀片,可以暗算,也可以開鎖——如果是鐵鎖捆綁反而容易脫身,偏偏是粗大浸油麻繩,全身無力下,毒針刺不爛、刀片割不動。
腳下靴子里暗藏匕首,稍微用力就能彈出,但現在這種情況下腿都伸不直,也沒法用。
——只身體蜷縮、雙手被縛兩項,就讓他所有招數沒了用場。
下次得注意……
不過,正前方呼吸孔附近的一個裝置,讓他松了口氣。
那是個開孔的鐵盒,盒里放著一種黃白色的石頭。
正是外面人所說可以遇水生氣、藏身海底、躲避追捕的“酸納石”。
這東西很罕見,它并非天財地寶,而是煉丹師意外發現的一種煉丹廢料,或者說“化合物”。
因其能遇水生氣而用于水戰或者深水采珠。
蕭景行早研究過了。
“它的主要成分是……過氧化鈉……”
蕭景行心中喃喃,天無絕人之路。
他先從雜草中挑了一根中空的叼在嘴里,然后將雙手放于裝置下方,取針刺石,讓粉末落于麻繩之上,等積累夠多,開始輕輕對著粉末吹氣。
很多人都知道“酸納石”能遇水生氣,但卻不知道它與二氧化碳一樣可以發生反應,放出大量的熱,用以助燃!
“柳生文月,免費教你點高中化學知識,再見面,要你的狗命!”
很快,麻繩發黑、變焦而后燃燒。
蕭景行不費吹灰之力,掙斷了麻繩,伸手入懷,取出養脈丹和造化丹服下,開始閉目運功療傷。
底艙上方的甲板上。
柳生文月漁夫打扮,還在望著海岸線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