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去了外婆家,外婆家和我家的距離差不多就是我家到我學校的距離,所以我依舊選擇了騎著自行車去。其實主要原因也是那時候交通沒有這么便利,出門也多是坐客車或者騎自行車,客車要固定的時間才有,不如自行車方便,騎自行車還能吹著風,欣賞道路兩旁的景色。農村的道路兩旁多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我們這邊主要種植水稻,經常能看到一種很像丹頂鶴的鳥,我們這邊叫它“長脖子老等”,它經常在田里抓小魚,有時它還會呆呆的望著你,簡直可愛極了。還有田里的青蛙,它們總是不知道累,天天的哇個不停,從白天哇到晚上。有時也會遇到牧羊人,數不清的綿羊把你包裹在中間,那青草夾雜著羊糞蛋兒的味道,別提多印象深刻了,我現在寫著文呢,都感覺能聞得到。
去外婆家是一家開心又不那么開心的事,見到外公外婆自然是開心的事,可一到他們村我的輩分就小的可憐,我好像跟他們村的所有人都能沾點親戚,隨便叫出來的小朋友都是我長輩,最少也是個舅舅級別的,還記得我外公生日,來了好多人,我媽給一個比我小很多的小朋友夾菜,讓他多吃點,結果小朋友很認真的對我媽說:“二姐,我不吃,在家也經常吃魚,給我小外甥吃吧!我外甥長身體呢!”我媽拍了拍我說:“看你小舅多懂事,快謝謝你小舅。”我滿臉尷尬:“哈!謝謝!謝謝哈。”
只要我外婆家晾衣繩掛滿了衣服,左鄰右舍就知道我來了,她們夸獎我的聲音,我在我外婆家屋子里,洗著衣服都聽得見,說我外婆好福氣,有我這個孝順的外孫。每次去我外婆家我都要進行一頓大掃除,這樣等我回去時,她也可以幾天不用收拾屋子,二蘭說過我們小時候生病就會去外婆家,外婆家就是我們的醫院,所以我長大后總想著如何孝順他們。
小時候覺得外婆家很大,跑不到頭的園子,還有一個巨大的牛棚,我喜歡外婆家的園子,園子里有一棵很有年頭的李子樹,年年都結滿果子,外婆每年都要在每一個樹枝下搭好架子,防止果子太沉壓壞了樹枝。等到果子熟了,我們吃一些,吃不完的就拿到市里去賣。園子里還有草莓,櫻桃樹,各種各樣的番茄,小時候就覺得外婆家的園子是一個寶箱,我每次去都要在里面尋寶。
去外婆家,我要喂牛,要洗衣服,要去田地里除草,要用閘刀砍草料,我爸不喜歡我去,他覺得我外公總讓我干活。不過我外公還是挺喜歡我的,我外公從不喚我大名,他一直都叫我“三嬌”,我大姐是“大嬌”,我二姐是“二嬌”
,我們三個嬌放假一定回去幫他干活,他覺得我們都是他的驕傲。我小時候的記憶就是我外公的小牛車,你們沒坐過吧!是不是很羨慕,哈哈哈哈。我外公駕馭牛車真的是一絕,我們小時候我外公總會駕著牛車來接我們,木板做的牛車,又快又穩。人們總說老馬識途,其實老牛也一樣,它們真的很酷。
我小時候第一次蘑菇中毒也是在我外婆家,我們這邊有一種蘑菇叫做“雷窩子”,純白色,味道鮮美,多是炸醬吃,我第一次吃這種蘑菇就是在我外婆家,我外公采的,我現在都記得我外公采回蘑菇時,那開心的小表情,非要求我外婆做給我們吃,我外婆耐不住我外公軟磨硬泡,也只能答應,我外婆沒吃,我和我外公吃的,吃完飯我開開心心蹬車回家了。到家就開始吐,給二蘭嚇壞了,吐了幾次,感覺好多了,二蘭和我爸都懷疑是蘑菇的問題,問了我外公,我外公很淡定的告訴他們,一定不是蘑菇的問題,他沒事呀!
過了很多年后,我和我外公在打牌閑聊時,他才說了實話,他說他也中毒了,去田里干活的時候他腳都軟了,他不敢告訴我爸,他怕我爸再也不讓我去他家了,我倆哈哈大笑起來。
我外公72歲那年和我外婆一起搬去的城市,他們賣掉了那個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宅子。幾年前我特意去看過,我外公外婆當年用泥鞭子蓋的老房子依然矗立著,牛棚子被拆了,那棵巨大的李子樹也被砍了,我童年的那個巨大的園子里什么都沒有了,光禿禿的一片,我知道我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也是在這個暑假,那個給我地瓜干的小伙伴離開了這個世界,聽說是中考沒考好,想復讀,結果和家里鬧了矛盾,一時沒想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明白什么是死亡。可能是無法接受他的離開,我出現了嚴重的幻聽,總能聽見他喊我名字,二蘭嚇壞了,她讓我把他忘了,可前一秒關于他的記憶還是鮮活的,下一秒就要把他遺忘,我真的做不到,我只能慢慢調節自己,告訴自己他已經離開,可我又怕把他忘了,怕我忘了他,就沒有人會記得他,就好像他從沒有來過這人世間似的。
我經常住院,村里人嚼舌頭說我爸做的損事全報應到我身上了,我不知真是如此,還是老天爺給我的劇本就是命運多舛,在醫院總會遇到太多人,他們都想活著,可老天總是不停的折磨著他們,假若你真的失去了活著的動力,或者你有些事情想不開,請您想起我,就當為了我,就當您活著是為我積福了,好嗎?其實死亡是最簡單的事,可我想讓您活著,我相信您會邁過這道坎,我相信您未來的道路一定會順風又順水,我說話很準的,相信我。想想那些真正在乎您的人,如果您離開了,他們要帶著傷痛過一輩子呀!您因為不在乎你的人,而選擇離開,不是一件很傻的事嗎?親者痛仇者快呀!我們來這人世間一朝,總得去看看這多彩的世界吧!就當替我看看,好嗎?請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