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后,季帶著大寶去給胡家送碗筷。
    剛進院子就聽到堂屋里有些嘈雜,進去才發(fā)現(xiàn),加盟黃金搭檔的幾家人全在。
    這幾家擺攤回來后,聽說了曹家竟然敢來鬧事,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膺。
    他們的手藝都是跟胡家學的,同一戰(zhàn)線,自然要給胡家撐腰,而且都是一個村的,哪能讓外人跑過來逞兇斗狠。
    可是氣也沒用,人都走了。
    想上門來寬慰一下謝寡婦吧,眼看到中午了,現(xiàn)在地里活計差不多已經(jīng)忙完,大家吃過飯都習慣瞇一會兒,因而才約了下半晌過來。
    “我說今早怎么沒見著人呢,這一窩子天打雷劈的,擎等著!我們幾家說好了,從明天起,就算自家生意不顧了,也得想辦法把他們攤子給徹底攪黃不可!”
    謝寡婦道:“那也不能影響你們……”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他們家現(xiàn)在就黃的差不多了,一早上稀稀拉拉也不見幾個人去。”
    夏季的生意比不了冬春二季,但胡辣湯攤子的經(jīng)營時間是早晨到上午,而且天再熱,大早上也不能不吃飯,因而客源并沒有減少太明顯。
    只有曹家的攤位,蒼蠅都比活人多。
    旺嬸子話落,許二嫂跟著道:“這倒也不能全賴我們,他們自己不厚道,這么熱的天,賣不完的東西留到第二天還繼續(xù)賣,當顧客是傻子嗎?”
    自作孽,再加外部勢力抱團排擠,可不就是死期將至?
    謝寡婦看向季,見季沒說話,便也沒再阻攔。
    旺嬸子等人的重點又轉移到了季身上。
    “不瞞你說啊丫頭,我們早都猜到……沒想到還真是你的!”
    “就是,老謝剛才說了,是得了你的允許,我們才能學成的,也是你拔高了門檻,才讓我們對手少了一些,生意也好做些。”
    季擺擺手:“嬸子們別這么說,你們也是交了錢的,而且都是鄉(xiāng)親,用不著說外道話?!?br/>
    眾人紛紛附和:“對,都是鄉(xiāng)親,咱不外道!”
    沒有人問季的配方是哪來的,所有人的潛意識里已經(jīng)認定了,配方是衛(wèi)氏留給她的。
    說笑了一陣,季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幾位嬸子平時采買香料方便嗎?”
    這個問題可算問到這些人的苦處上去了。
    “忒難辦!良子告訴我們?nèi)ヒ坏绿觅I,但一德堂最近不知在忙什么,存貨賣完也不大有空去進,我們只好托人去其他醫(yī)館買,有時還買不全,或者是分量不夠,旺民為此還特意跑了一趟縣城……”
    “買還不算麻煩,做才是麻煩呢,又是砸又是碾,又過籮又過篩的,生怕有個閃失配錯了料,那可就真糟蹋了!”
    “誰說不是呢?比種莊稼都費勁,我寧愿去地里鋤半日草。”
    季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給弄得忍俊不禁。
    “我倒是能幫嬸子們解決這個麻煩?!?br/>
    堂上所有目光齊齊看向她。
    旺嬸子按捺不住,催促道:“丫頭有啥好點子,倒是快說呀!”
    季清了清嗓子。
    “是這樣的,我近來打算開個調(diào)料作坊,不過油鹽醬醋不賣,只賣各種香辛料,嬸子們要是怕麻煩,可以到我這買,如有需要的話,我這邊也可以加工好,賣成品給你們。”
    “哎呦!”旺嬸子驚呼一聲,“那敢情好?。 ?br/>
    其他人也都喜的不行。
    不過也有人擔心價格的問題。
    “都是鄉(xiāng)親,肯定要給你們優(yōu)惠,即便是成品,也不會比你們自己買原料回來再加工的貴?!?br/>
    她這樣一說,大家伙心都放回了肚子里,連問她那個調(diào)料作坊什么時候才能開始。
    “八月下旬吧?!奔鞠肓讼?,給出了大概時間。
    眾人帶著一肚子氣來的,走的時候俱都是歡天喜地。
    謝寡婦卻面帶憂色。
    “你這大刺刺的說出去,萬一季家知道了……”
    康婆子是個見錢眼開的,還有朱氏那個便宜占不夠的潑賴,她怕季被季家人纏上。
    “我堂堂正正做生意,就因為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小人,反倒要偷偷摸摸,這說不過去。低調(diào)和鬼祟是兩碼事。而且作坊一旦起來,光靠我自己肯定不行,恐怕還要請謝姨你來幫忙。只有我們倆也不夠,到時可能還需要更多人手,就像去年我們做脫水蔬菜那樣,瞞是瞞不住的?!?br/>
    謝寡婦忍不住道:“脫水蔬菜那會兒,別人只知道咱們關起門在搗鼓東西,可不知道咱們在搗鼓啥,為啥這次就不能……”
    “脫水蔬菜轉手賣掉就沒事了,香辛料這塊我卻是要長久做下去的,而且這門生意還沒有成熟的市場,我們需要顧客,需要宣傳,需要一點點打開名氣,動靜怎么可能小的了。”
    季停了一下,微微哂笑。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我小心再小心、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哪怕常年縮在殼里度日呢,季家就不找我麻煩了嗎?”
    “我看他們最近挺消停?!?br/>
    “最近消停,是因為他們的心思都系在季連樘身上,求神拜佛還忙不過來,哪還有心思管別的?更別說針對我了,他們還害怕給那寶貝兒子招晦氣呢?!?br/>
    謝寡婦也聽說了,自開春以來,康婆子把整個鄴陽叫得上名號的廟宇都跑遍了,又是請神符,又是供神像的。還到處宣揚他兒子半只腳已經(jīng)是秀才了,如今有各路神佛保佑,更是十拿九穩(wěn)。
    “那季老四要是真中了秀才,回頭對付你咋辦?”
    “他要真中了秀才還好,季家自認和我們不是一類人,一瑟哪還記得我?反倒怕我賴上門打秋風也說不定。”
    謝寡婦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別說,還真像季家能干出來的事。
    “那他要是考不上?”
    “考不上啊……”季用食指敲了敲下巴:“那我就有大麻煩了?!?br/>
    謝寡婦急了:“他考不上關你啥事,有麻煩也是他呀!”
    季不答反問:“謝姨我問你,季家這幾年過的如何?”
    謝寡婦想了想:“以往倒也算殷實,在村里也是數(shù)得著的,近幾年吧,就有點……”
    一個大家庭初露敗相,住在里面的人往往難以察覺,而外面的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且不說季家兒孫輩死的死、殘的殘、分的分,就單說經(jīng)濟,也肉眼可見的捉襟見肘起來。
    季慶山和康婆子不聞不問,掏干家底供季連樘念書,如果這次還考不上秀才,季連樘以后能不能繼續(xù)去書院都未可知。
    因為,季家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