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等這封信已經(jīng)很久了，從重回侯府那天開始就數(shù)著時辰的等。
    將信接到手中，迫不及待拆開來，先是一目十行看完，微微松了口氣后，又細細通讀了一遍。
    等目光從紙上抽離，剛展開的眉心又成了川字。
    這封信真是……既讓她放心，又讓她揪心。
    放心是因為，宋璟已經(jīng)取得了大寶的信任。
    大寶在見了信物之后，知道季妧就在京城，終于不再鬧騰，只是命令宋璟帶他出府見季妧。
    宋璟在給他剖陳了利弊之后，才將他安撫住。又或者說是大寶清楚自己貿(mào)然去見季妧會給季妧帶去危險后，屈服了。為了阿姐，他愿意暫且忍耐。
    讓季妧揪心的則是，宮中打著關(guān)懷的名義，又往閔王府送了一批人。
    雖說閔王府里的下人都是宮里安排過去的，但之前經(jīng)的是馮恩的手，又有老安王監(jiān)管，勉強還可以放些心。
    宮里必然是久未得到想要的消息，又或者沒見到想要的結(jié)果，忍不住了，這才又派了一批新的、不受馮恩掌控的過來。
    這一批里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有皇帝和鄭貴妃的眼線。
    當然也可能只是純粹的關(guān)懷，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是以季妧不得不擔心。
    盡管宋璟在信中跟她保證，滕秀等人已經(jīng)加強防范，可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萬一一個疏忽……
    “你等我一下。”
    季妧進了內(nèi)室，鋪紙蘸墨后，開始給宋璟回信。
    信中并沒有如何說自己的擔憂，只是將可能會有的安全漏洞逐一羅列出來，請他多多費心。
    通篇下來，沒有任何催促的話語。雖然她也很想很想見到大寶，可是她清楚，宋璟肯在這種情勢下幫忙，已經(jīng)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自己又何必再往上添磚壘石。相信他自有安排，等時機成熟，會見到的。
    給宋璟的信寫好后，季妧想了想，又抽出一張紙，埋首勾勒了一陣，一個女子和一只狗便躍然紙上。
    筆墨之類的太容易授人以柄，用九宮格簡筆畫的方式將自己與小丁在清暉園玩耍的一天呈現(xiàn)出來，不但安全，還能稍微慰藉一下大寶思親的心情。
    這封特殊的信繪好后，季妧一并交給了小舟。
    “你和那邊怎么碰頭？會不會有危險？”
    通過小舟傳遞消息，不會太引人注目，可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小舟就危險了。
    “東家只管放心，宋大人會安排人來接應，我不用出鋪子。”
    “千萬要小心。”
    小舟重重點了點頭。
    下午還要上工，季妧分別給他們備了些吃的用的，就將兩人送出了侯府。
    剛走出侯府所在的那條街，小曲就停住了腳步。
    “你和季東家剛剛關(guān)在屋里說什么了？別當我不知道，好幾回了，昨天下午那個去你鋪子里買書的大叔……”
    小舟立刻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了路邊。
    “瞎說什么，那就是個客人。”
    “你猜我信不信？”小曲哼了一聲，“你們定然藏了秘密，獨獨瞞著我，不給我知道。”
    小舟看了下四周，見不遠處有輛馬車正往這邊來，壓低聲道：“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不是有意瞞你，以后不要再提。”
    “我偏……”
    小曲還要據(jù)理力爭，被小舟拽了一下。
    方才那輛馬車已經(jīng)到了近前，并且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秀美端莊的臉。
    這張臉小舟和小曲都認識。
    “嬿小姐。”
    小舟借著拱手彎腰的動作，暗暗瞪了小曲一眼。
    小曲怏怏不樂的將臉撇到了一邊。
    尉嘉嬿未語先笑，面容觀之可親。
    “你們這是剛從侯府出來？去哪？干脆還回侯府住多好，也省得妧妹妹替你們操心。”
    小舟沒說去哪，只道不好繼續(xù)叨擾東家。
    尉嘉嬿也沒有非往下問不可的意思，目光轉(zhuǎn)向氣哼哼的小曲。
    “小曲這是怎么了？瞧著有點不高興呢。”
    小舟怕小曲賭氣胡說，搶先答道：“沒什么，小口角而已，嬿小姐若無事，我們就先告退了。”
    “去吧。”
    目送兩人走遠，尉嘉嬿方才放下車簾。
    另一側(cè)坐著的莊嬤嬤忍不住道：“什么貓啊狗啊的，值得小姐你停車與他們絮話。”
    她現(xiàn)在對清暉園里的所有人都沒有好感，尤其這兩個還是清暉園那位從關(guān)北帶來的。
    尉嘉嬿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
    自那日設宴之后，侯府陸續(xù)收了不少帖子。
    就連尉老夫人也沒料到，季妧會獲得這么高的認可，并且這么快被接受。
    事實上，并非季妧多優(yōu)秀，優(yōu)秀到一露面就折服了眾人。歸根結(jié)底，借的還是漢昌侯府的東風。
    有了正經(jīng)的身份，季妧又深諳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的道理，和別人打成一片實在算不得什么難事。
    最關(guān)鍵的是，她現(xiàn)在就是個移動的醫(yī)科全書，有求必應的那種。
    婦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無法言說的病癥，即便請大夫看診，也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季妧同為女子，說給她聽沒那么多避忌，而且她聽罷往往都能給出解決之法，亦或者一些有用的建議。
    如此一來二去的，誰能不喜？
    不過多是泛泛之交，有求有應的關(guān)系，真正用心的卻沒有幾個。
    就季妧個人來說，她當然不喜歡這種成日應酬交際的生活，但這卻是目前她獲取信息的最好途徑。
    在赴了幾次宴請之后，季妧已經(jīng)搜集到了不少信息，多數(shù)是姚嬤嬤跟她講過的，也有些未曾聽聞的，將這些碎片整合到一起，隱約能看出各家的實力與傾向。
    宮中的消息季妧也試圖打探過，只可東西她所處的是女人堆，后宮尚且不得干政，何況是后宅。
    就算知道些什么，出于謹慎和避禍的心思，也不會輕易說與人聽，更別說是剛認識不久的人。
    不過有件事倒是值得一提，在忠勤伯府上，季妧見到了一個熟人，更確切的說是老鄉(xiāng)。
    季妧知道白家結(jié)的是京中的親家，當初那么大的排場，她還以為是將女兒嫁到公侯之家做冢婦了，沒想到夫婿只是忠勤伯府的一個庶子。
    忠勤伯府里如今主持中饋的是長媳曹氏，幾日前去漢昌侯府給季妧道過賀的那個。白四小姐正是曹氏的妯娌之一。
    不過他們府上庶子眾多，白四小姐的夫婿壓根排不上號，白四小姐本人又是個綿軟好糊弄的性子，在府里等于是半個透明人。
    只是季妧說的老鄉(xiāng)并非白四小姐，而是她的貼身丫鬟——郭玲。
    不，現(xiàn)在應該叫郭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