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還未回話,門再次被拍響。
    這次傳來的是滕秀的聲音。
    “季姑娘!季姑娘!”
    季妧加快速度系好衣襟,拽過一旁的披風披上,跟著羅蘭去到門口。
    房門打開,但見滕秀一臉焦色:“季姑娘,情況有變,宮里……”
    “我知道了。”季妧打斷他,“現在什么情況,大寶呢?”
    “消息剛送到,王爺已經叫起了,咱們趕緊,先出府……”
    說罷道了聲“得罪”,隔著衣袖拽住季妧就走。
    這番動靜不算大,卻還是驚醒了在隔壁值夜的白扣和白芍。
    二人一頭霧水,看著大半夜出現在院中的滕秀。
    滕秀讓她倆不要聲張,就當無事發生回屋休息。
    回過頭,見季妧身邊只跟了一個羅蘭,又改了主意:“你們倆跟上吧,照顧好季姑娘。”
    季妧惦記著大寶,自然選擇跟滕秀走。
    出了門,才發現滕秀帶她走的并不是通往主院那條路。
    她心理隱隱覺出些不對來。
    “這種時候出府?去哪?”
    不會是去皇宮吧。
    滕秀搖頭,壓低聲道:“這兩日皇上的精神轉好,人也能下榻了,許是聽到了什么風聲,傍晚時分去了趟景陽宮……有人聽到里面傳出瓷器碎裂聲,再之后景陽宮便大門緊閉,也不傳膳,也不傳御醫,皇上身邊的近侍也全都被關在了里面……干爹覺得不對,動用了最后一條線探聽到了一絲影聲,緊忙就把消息傳了出來……”
    萬德帝竟然死在了景陽宮?而且是秘不發喪?
    盡管季妧事先已經有所猜測,從滕秀口中得到確定答案后,還是驚得目瞪口呆。
    太突然了。
    太不可置信了。
    “那、那……”
    皇帝駕崩、景陽宮大門緊閉,宮內必然已經戒嚴。這個時候確實不能貿然自投羅網,可就這樣逃離王府,豈非等于主動言棄?
    假冒的小皇子一旦登上皇位,大寶將徹底陷入被動……
    “他們打算在發喪之前,先解決后顧之憂。季姑娘可還記得五城兵馬司是誰在掌控?”
    “你是說……”季妧一激靈。
    見滕秀不語,季妧怒從心頭起。
    “他們……”
    “敢”這個字卡在了嗓子眼,最終消失于無聲。
    鄭家敢嗎?
    事已至此,鄭家還有什么不敢的?
    這些年鄭家沒少往軍中插手,遼東他們盯上已久,也圖謀已久,鄭華亨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棋。只可惜這步棋廢了。
    那就只能舍遠取近、另做打算。
    反正等詔書到手,小皇子繼位,不管是哪路大軍,還不都得乖乖臣服?
    而這之前,只要把控住宮中和京城……
    從萬德帝罷朝起,后宮就成了鄭貴妃的一言堂。
    禁軍雖未必全被其收買,但禁軍只聽天子號令,如今天子已逝,小皇子又是萬德帝名義上唯一的皇子,鄭貴妃手里還很可能拿著遺詔的情況下,禁衛軍會聽誰的想都不用想。
    可逃又豈是那么好逃的?
    張相告病之后,前朝被鄭黨掌控,甫入十月京城九門就頻繁換防,可見他們早就防著這一天了。
    “咱們要去哪?”
    “去……”
    說話間已經到了地方,是王府最偏僻的一角,這里有一片樹林,不過荒草橫生、少有人來,而在枯枝掩映的后面,是一座廢棄的小院。
    院門剛一打開,一人一狗便向季妧奔來。
    “阿姐!”
    大寶撲進季妧懷中,緊緊攥著季妧的手。
    姐弟倆雙手交握,俱都是涼的。
    “怕嗎?”季妧將他沒來得及梳理的頭發撥到身后。
    季妧沒來之前,大寶一直鎮定非常,臉上半絲慌亂都不見。
    季妧來了,他的眼中才發浮現出那么一絲絲驚惶。
    但是等季妧問出這句話,那絲驚惶又不見了。
    “不怕。”他盯著季妧,“只要阿姐在,就不怕。”
    季妧摸了摸他的臉:“好樣的。”
    小丁不甘人后,拿腦袋蹭了蹭季妧的腿,暗示她別把自己給忽視了。
    緊繃的心情難得松緩了一下,季妧騰出手,揉了揉它的狗頭:“你也好樣的。”
    借著僅有的一盞燈籠映照,季妧這才看清院里的情況。
    除了了大寶以及照顧大寶的兩個小太監,院子里還有十數個持刀的護衛,羅勒和小舟也在。
    “東家。”
    小舟走上前,神色略有些凝重。
    他日趕夜趕才趕回京城,剛把信送到東家手上,沒想到皇帝駕崩的這么突然,而根據行程推算,師父應該還在路上。
    季妧拍了拍他的肩:“今晚不管發生什么,你都要顧好自己,順便替我把大寶守好。”
    小舟自不會讓大寶出事,但是他回來的主要目的是替師父保護東家。
    大寶抓著季妧的手緊了緊:“不要他守,我跟阿姐在一起,阿姐在哪,我在哪。”
    季妧笑:“當然。”
    她當然想將大寶寸步不離的帶在身邊,但動.亂一起,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萬一被外力沖散……大寶身邊雖有暗衛相護,有小舟她會更放心。
    “我就是那么一說,咱們在一起,小舟也和咱們一起,還有羅勒、羅蘭、白扣、白芍……”
    院外有腳步聲,季妧話音倏地頓住,滕秀已經疾步出了院門。
    院子里就此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滕秀才折返回來,身邊帶著一個人。
    竟是宋璟?!
    宋璟微微喘著氣,這么冷的天,額頭已見微汗。
    “王府不能待了,五城兵馬司的人正往這邊趕……”
    滕秀半是請示半是交代:“宋大人來給咱們報信,前腳剛進王府,五城兵馬司的人就把王府圍了起來,奴才自作主張,命人將宋大人帶到了這邊。”
    季妧沒意見,就是有些好奇——這樣的機密,宋璟是如何知道的。
    轉念一想,宋璟好歹算是“閔王心腹”,閔王府和其他官員的聯絡,一半靠滕秀,另一半就是通過他。聯絡的人多了,消息渠道自然也就多了。
    何況眼下已經火燒眉毛,也不是細說端詳的好時候。
    “包圍王府?以什么名義?”
    “他們說……”宋璟頓了頓,“有亂黨混進了王府,恐對王爺不利……”
    亂黨進了閔王府,誅亂護王的過程中難免會有死傷。不用說,死傷的那個極有可能就是大寶。
    即便沒有得手也沒關系,如此敏感的時候,叛黨怎么哪里都不去偏偏進了閔王府?搞不好閔王就是同謀呢。
    當真是找了個好理由啊。
    今夜他們若真被困在王府,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出神的這會兒功夫,已經有喊殺聲隱隱傳來。
    “主子,季姑娘、宋大人,這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