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
    風(fēng)聲呼嘯，電光流轉(zhuǎn)。
    那于拳心處驟然炸開的白紫電芒，像是一顆突然爆開的太陽，裹挾無窮靈元之力，猛然轟擊向了整一個靈陣空間。
    “極盡裂電拳！”
    王座級別，雷電屬性。
    無任何玄虛幻象，在絕對力量的代表之下，這一拳以最摧枯拉朽之勢，狠狠印在了面前空間之上。
    “轟隆隆——”
    一聲足以將人耳膜炸裂的巨響爆開。
    如預(yù)料中的一般。
    這一拳過后，面前空間寸寸波紋，隨即片片凋謝。
    不遠(yuǎn)處的八門、八門前的斷肢殘骸，包括周遭的原始森林……統(tǒng)統(tǒng)都在一式“極盡裂電拳”下，化作泡沫一般，碎裂而開。
    “果然，都是假象……”
    姜泰鎮(zhèn)定的看著目前的一切，心下淡然無比。
    姜宇同他說過，靈陣中所見的一切幻像，具為虛假。
    若到了最后關(guān)頭，真無計可施之時。
    以莽力破陣，永遠(yuǎn)不失為一條康莊大道。
    揮出這一拳的瞬間，姜泰腦海里其實閃過了無數(shù)的可能性。
    此間靈陣，可能是由人操縱觸發(fā)，也可能是自己二人主動觸發(fā)……
    但無論如何，真要在靈陣中被耗費了大量時間，任務(wù)，也就等同于失敗了。
    他等不下去了！
    縱使一拳過后，最后要面對的，是整一個徐氏一行人的注目。
    他姜泰也有自信，可以在任務(wù)失敗之下，飄然脫身。
    可是，事情的轉(zhuǎn)機便是來得如此突兀。
    便在空間破碎，天上第一樓底層閣樓的殘燈敗燭畫面重現(xiàn)之際，姜泰眼角余光之中，有一黑色人影在斜前方噴血，倒飛而出。
    “嘭！”
    大門側(cè)房之前，那黑色身影重重砸于其上，激蕩起古樓結(jié)界光波流轉(zhuǎn)。
    骨骼“咔咔”碎裂，電流“滋滋”作響之聲，在幽暗無人的天上第一樓底層閣樓之中，是如此刺耳。
    “噗！”
    黑色人影胸前衣物炸裂，護(hù)身的界域被轟出了一個大洞。
    甫一落地，血液、內(nèi)臟碎片，連帶著牙齒，便是盡數(shù)噴吐而出。
    姜泰：？？？
    他整個人傻眼掉了。
    “姜、宇？”
    瞳孔猛地晃顫，姜泰懵了。
    明明在靈陣之中，自己也只是抬了一腳，然后落到了原位。
    可現(xiàn)實畫面內(nèi)，他竟是直接從大門一側(cè)的陰暗角落處，步到了另一側(cè)姜宇的面前。
    這一拳轟出，碎掉的不止是靈陣中的原始森林畫面，還有姜宇毫無防備之下的半個心臟。
    “怎么會……”
    姜泰驚愕呢喃，拳頭之上還有殘余電光閃爍。
    他知道作為絕對攻擊型煉靈師，自己的一拳之威，究竟有多么恐怖。
    原先一拳過后，再出一拳護(hù)身的想法，已被這莫名奇妙的變故，給活活打沒了。
    “怎么會……這樣？”姜泰失神了，啪一下捏碎了拳光。
    “蠢貨！”
    虛弱倒地的姜宇掙扎著抬起了頭顱，他眼里也滿是不敢置信，可現(xiàn)實如此，容不得他不信。
    “你瘋了？”
    “老子……我不是跟你說過，入了靈陣，一切靠我？”
    “你遇到的任何事都……唔，都不要相信，等我破陣嗎……噗！”
    姜宇再噴了一口血，隨即將殘余血沫呸出口，手撐著地，繼續(xù)仰頭，“麻蛋，老子就快要有眉目了……”
    姜泰瞪大了眼，一臉驚容，眸底已經(jīng)有了歉意。
    這熟悉的口吻，這一被激怒就會有“老子”出現(xiàn)的用詞，這先前確實對自己說過的一般無二的勸告……
    姜宇！
    這是真的姜宇！
    “抱歉，我……”
    靈臺僅存的一絲清明與提防，令得姜泰雙腳死死鎖在地面，不敢動彈，他抬手撓頭：“我看見了你被殺了，想到時間著實過了太久，有點憋不住……”
    “你憋不住也要憋！”
    姜宇低低怒吼著，“老子不說了么，靈陣中的時間流逝是不一樣的，沒你想象的那么久，其實也才幾息時……”
    “嗖！”
    前頭姜宇憤怒的畫面是如此真實。
    可靈念絲毫不曾放松，一直在縱觀八方的姜泰，赫然窺伺到某一個熄了燈燭的低矮木桌之下，空間波紋之間，有一道偷窺的目光，似乎感應(yīng)到了要被發(fā)現(xiàn)，低弱的嗖一聲后，消失不見。
    “貓？”
    那一簇白毛，以及在黑夜中有著微弱亮光的窺視貓眼，赫然是在靈陣中幻境中，第一個大漠幻境里出現(xiàn)過的，那一條拉長了的白貓。
    “第三重嵌套靈陣！”
    這一刻，姜泰手臂上汗毛倒豎，頭皮發(fā)麻。
    自己，尚還在靈陣之中？
    “噓?！?br/>     他將計就計，豎起手指，打斷了“姜宇”說話，傳音道：“你聽到了什么？”
    “什么？”姜宇一愕。
    姜泰心頭絕望了。
    堂堂王座，即便受了自己一拳，你又還是謹(jǐn)慎無比的姜宇，怎么可能連那一聲都不曾聽見？
    “滋滋——”
    拳頭之上，白紫色的電芒重新拉起。
    那如千鳥鳴澗般的悅耳聲響，落在了撲身倒地的姜宇耳中，便像是催命的號角。
    “你不信我？”
    姜宇悚然凝眸，一下子面無血色：“這次我是真的……艸！你瘋了？”
    姜泰不語。
    拳頭之上的電芒再度高漲一倍，直接將整條手臂都給裹住。
    “雞……”
    姜宇嚇得連蜷身都不會了，尖叫著就要喊出“姜泰”的名字，可適時住口。
    即便任務(wù)失敗，即便姜泰被靈陣給折磨瘋了，二人尚處于易容狀態(tài)，不喊出對方的名字，便是對這次任務(wù)的最后尊重。
    可看著姜泰那猙獰的面容，姜宇心頭有如啃屎了一般難受。
    “你他娘的瘋了！”
    姜宇都要哭了，“這一拳我白挨了行不，你不要再亂搞了我求你，大爺，我叫你大爺還不行嗎？你停下來，我破陣給你看……”
    他掏出靈陣珠。
    其實能清晰感受到，周遭的靈陣波動已經(jīng)無了。
    可是面對即將失控的姜泰，姜宇只能用話術(shù)搪塞，將面前畫面用最簡單的解釋，傳遞給無腦的姜泰：這是第三重幻境，你要停下！
    姜泰沒有停下，他手臂高揚，電芒耀眼，若要點亮整個虛幻的夜空。
    “五域沒有土?！苯┑吐暤馈?br/>     姜宇掙扎著起身，抹了抹面上鮮血，目中浮現(xiàn)了喜色。
    “五或！”
    他大爺?shù)?，還好你不蠢，還好你還知道問暗號……這一刻，姜宇心頭松了一口氣。
    最后的暗號，不到最后，是不能出口的。
    但同樣，這也是用來驗證身份的最后一個手段。
    對上了暗號，自己，也便安全了……吧？
    “嗯？”
    視線所及，得到了對接暗號的姜泰，反而是深深的閉上了眼，無言嘆氣。
    “？”
    姜宇一怔，什么意思？
    姜泰重歸睜開了眸子，目中有著悲痛，對著面前血人直搖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其實已經(jīng)沒了，連暗號都能對上來……”
    可想而知，姜宇臨死前，遭到了多么可怕的刑訊逼供！
    “我會為你報仇！”
    姜泰拳頭一緊，電芒爆涌，斬釘截鐵說道。
    隨即，熾拳一揮，腳步不曾動，一道白紫色的光芒便是隨著拳向爆射而出，徑直貫穿了姜宇的整個胸口。
    “轟！”
    血肉糜爛，噴濺得滿地都是。
    “滋滋滋——”
    那愉悅電鳴聲響徹于周身每一個細(xì)胞，姜宇思緒空白，焦黑無比的整個人抽搐著，手上握著的靈陣珠啪一下，應(yīng)聲而碎。
    “老、老、老子……”
    “草擬大爺！”
    “沙雕、蠢貨……我踏馬直接無語……”
    姜泰眸子微瞇，看著那即便是在抽搐，也要用言語激怒自己邁步前進(jìn)的“姜宇”，不屑一笑。
    他抬手便是一個響指。
    “嘭！”
    姜宇的腦袋當(dāng)場炸開，無頭軀體軟倒在地。
    ……
    “鬧劇，該結(jié)束了。”姜泰收袖，微一昂首。
    腳不動，扭過頭。
    他看向了廳堂盡頭處的黑暗，眉宇間滿是冷冽，以及自信。
    從那白貓出現(xiàn)的一剎，“姜宇”說的任何一切，都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
    閣樓便是閣樓。
    大漠便是大漠。
    唯一能標(biāo)識現(xiàn)實與幻境的，便只有代表物。
    這一點，即便他姜泰不是靈陣師，都在無數(shù)次的破陣之中，有了十足經(jīng)驗。
    那白貓既然出現(xiàn)在了靈陣幻境中的大漠一次，便注定了那是代表靈陣世界的虛擬之物。
    而在這閣樓之中，他再度被自己發(fā)現(xiàn)。
    那便意味著，此地，依舊只是幻境。
    虛擬之物，又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中，出現(xiàn)在自己和“真實的姜宇”對話之后，還會偷聽？
    不可能！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這栩栩如生的底層閣樓，包括姜宇，包括自己和姜宇交談的一切……
    暗號固然有用。
    但只要是人言，都是可以逼問出來的。
    至少，在姜閑長期以來的“轉(zhuǎn)意孔”能力震懾之下，姜泰根本不信這個世界上，有真的能藏住的秘密。
    沒什么可說的。
    一切，都來源于自信，王座的自信！
    “咚。”
    偏堂側(cè)門口，高懸著的古木老鐘，在積蓄完風(fēng)力之后，再度發(fā)出一聲沉悶鐘響，滌蕩人心。
    似乎，它也在為姜泰的推理而鼓掌。
    姜泰冷笑。
    搞得還挺真實！
    連這等初始進(jìn)樓的細(xì)節(jié)都有，不愧是能壓住姜少的徐家小子！
    “出來吧，還玩？”
    前頭沒有回應(yīng)，姜泰再度高聲說道。
    破罐子破摔，既然都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徐氏一行人不可能不知曉了，那他索性敞開了講。
    “啪、啪、啪！”
    陰暗角落處，突兀的響起了緩慢而富含節(jié)奏的鼓掌聲。
    “聰明。”
    一聲低嘆，有著三分贊賞，三分欽佩，外加四分對自身睿智的無可奈何。
    這是姜泰能明顯聽出來的。
    除此之外，這個聲音……
    果然是徐少！
    他果然，早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了！
    “你說，既然還在游戲之中，為何你還不敢挪動腳步？”黑暗之中，疑惑音繼續(xù)傳來。
    姜泰靈念往前頭掃著，可完全窺伺不到人影。
    他心頭更加篤定這是幻境。
    畢竟如若是現(xiàn)實，區(qū)區(qū)一個連宗師可能都沒有的小子，又怎么能在王座級別的靈念掃視之下，不被發(fā)現(xiàn)？
    “這次我們認(rèn)栽了，我的同伴呢，交出來?！?br/>     姜泰眼珠子不停沽溜沽溜轉(zhuǎn)著，掃視著四周，“人還給我，我們立馬退去，不再打擾?！?br/>     “真是高傲呢，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那徐得噎的聲音中有著清冷笑意。
    “人！”
    姜泰重重重復(fù)了一遍。
    他不要結(jié)果了，只要人。
    今日這靈陣，他真認(rèn)栽了。
    都這個時間點了，普通王座都能死上一遭了，姜宇還沒破陣成功。
    這天上第一樓，估摸著只有姜少派斬道級別的人過來，才有可能讓任務(wù)完成。
    “人？”
    “人本少不已經(jīng)還給你了嗎，你還要啥，要我？”
    徐得噎的聲音依舊定點的從黑暗處傳來，沒有像幻境一般的四面八方都是回音。
    然靈念所聚，依舊空無一人。
    可惡……
    姜泰握緊了拳頭，不跟話語，自顧自問道：“你在拖時間？拖時間有什么意義？再拖下去，我同伴靈陣大宗師，便是要將你的靈陣徹底破了！”
    場面突然安靜了一下。
    隨即。
    “撲哧！”
    一聲壓抑不住的嬌笑聲出現(xiàn)。
    后續(xù)似乎是強行捂住了嘴，笑聲戛然而止。
    姜泰聽得一怔。
    停頓了一下后，黑暗處低低的罵聲出現(xiàn)了。
    “靠，能不能憋著點，你搞什么鬼？”這是徐少的罵聲。
    “憋、憋不住……”這個嬌笑聲的同款聲音，還在顫動。
    “忍啊，蠢貨！”
    “忍、忍不了……”她還在抖！
    “滾回去睡覺吧你，都說了不用你了，區(qū)區(qū)兩個王座，我一個人就能搞定！”
    “不嘛，我要看戲！”
    姜泰：“……”
    他額角有著青筋暴起，拳頭捏得噼啪作響。
    區(qū)區(qū)兩個王座……
    這些人，是真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還在嘲笑？
    “夠了！”
    他重重一吼，聲震如雷。
    整個樓閣中低議聲轉(zhuǎn)瞬被清空，那“夠了、了、呃”的回音繞梁，三日而不絕。
    安靜。
    死寂。
    徒留姜泰惴惴不安的怦怦心跳，在幽暗中破顯突兀。
    “撲哧……唔。”
    還是那聲嬌笑。
    還是那聲足以將人心無名怒火撩撥至極致的憋不住的嘲笑！
    “草草草！”
    姜泰瞬間目眥欲裂。
    他很想要沖上前將黑暗撕碎。
    看看那一聲嬌笑聲，究竟是何人所發(fā)。
    探探那黑暗的盡頭，究竟還坐著些什么人。
    ——可不敢！
    腳如灌鉛，沉重?zé)o比。
    既是幻境，舉步維艱。
    “唔唔唔，晃嗨偶，偶要沆……”
    這明顯就是被人強行捂住了嘴，不讓繼續(xù)發(fā)聲之下的負(fù)隅頑抗之音。
    姜泰懵了。
    他真被前頭黑暗中荒謬的一切給搞懵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覺得自己傷到了真實的同伴，那壓抑不住的嘲笑聲，便代表著現(xiàn)實。
    可是，不可能！
    這到底是現(xiàn)實，還是幻境？
    幻境！
    就是幻境！
    只可能是幻境！
    可這些人……
    “啊啊??！”姜泰心態(tài)崩了。
    你們究竟是什么惡魔？
    我是王座啊靠！
    能不能給我放尊重點？
    八卦朝圣圖，八門之陣還沒結(jié)束，你們在這里笑？
    什么意思？
    我姜泰，沒有面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