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希的病來的很突然。
    戚朝回到別墅的時候,  病床上的沈瑜希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他的嘴唇毫無血色，臉頰紅的有些不正常,  胸腔起伏劇烈，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戚朝看到這一幕心瞬間沉了下來。
    “沈哥什么時候成了這個樣子的？”
    “兩個小時前。”
    戚陽回了一句,  目光轉(zhuǎn)向門口,  十個人偶為了不影響他哥看沈瑜希，安靜地擠在門口，一句話也不說,  可眼神卻滿是擔(dān)憂。
    這么看，人偶們比沈瑜希要討喜。
    戚陽知道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停頓了一下,  正色道：“哥,  已經(jīng)不能再拖了,  最遲明天早上必須要開始修補位面，否則沈哥很快就會被位面吸干生命。”
    位面自毀需要聚集能量，而聚集能量最快的方法就是吸收世界支柱的生命,  比如反派,  比如主角團。
    黑影還剩十個沒有凈化。
    戚朝有些沉默,  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沈哥,  伸手撫摸他滾燙的臉頰，就算位面沒有吸干沈哥的生命,  時間長了沈哥的腦子也可能會被燒壞。
    戚陽站在他的旁邊沒有出聲,  不論他哥做出什么決定自己都會支持。
    “爸爸，父親會有事嗎？”
    戚朝一直沒有出聲，幾個人偶頓時產(chǎn)生了不好的聯(lián)想，莫斯聲音有些沙啞,  他抱緊了懷里的布偶，黑眸慌亂。
    其他的人偶緊緊地盯著爸爸，對戚朝接下來的話忐忑不已。
    戚朝聞言回神，意識到現(xiàn)在最慌張的應(yīng)該是家里的幾個孩子，他將手從沈哥的臉頰挪開，安撫道：“沒事，你們放心，沈哥不會出事，我現(xiàn)在出去一趟，你們好好照顧你們的父親，最遲明天下午，我就會回來。”
    說著，他拍了拍一旁的戚陽，“把你做好的東西拿上。”
    戚陽瞬間明白了他哥的選擇，點頭轉(zhuǎn)身去了工作室。
    “爸爸，我想和你一起去。”
    這話是向月說的。
    他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父親，尾巴垂在身后，“蘭洛阿骨他們足夠照顧父親，我想跟在你的身邊。”
    因為父親和爸爸的刻意隱瞞，他們對這一切只知道一部分，不過向月能從剛才他們兩人的交談中聽出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危險性很高，甚至可能影響爸爸和父親的生命。
    “我也想跟著去。”
    “我們也是。”
    “爸爸可不能拋下阿骨。”
    竟是所有的人偶都想跟戚朝去試煉場。
    “不行，沈哥現(xiàn)在身邊離不了照顧，你們可以跟著我一起去，但必須有人偶留下照顧沈哥。”
    戚朝讓他們自己商量誰留下，誰跟過去。
    孩子們不僅擔(dān)心沈哥，同樣也擔(dān)心自己，戚朝知道這一點，并不準備拒絕他們的好意。
    外人眼中無情冷漠，惡毒肆意的人偶們，實際上與普通的孩子沒什么差別，他們會在家長生病時，產(chǎn)生擔(dān)心與恐懼的情緒，也會想著幫助爸爸度過困境。
    因為知道時間緊迫，人偶們并沒有拖沓，在戚朝說完后，就迅速圍成圈，決定好誰離開，誰照顧父親。
    貍白，向月，玄鑒霜鑒，秋秋和阿骨，赤妖跟著戚朝去試煉場。
    而阿予，蘭洛和莫斯則留在別墅照看父親。
    等戚陽拿著捕獲器從房間進來后，莫斯便打開漩渦，將位置定在了試煉場內(nèi)，一行人進入漩渦離開后，房間逐漸安靜下來。
    蘭洛默默地幫著父親更換降溫貼。
    阿予則將自己的監(jiān)控投影到了墻上，她攥緊拳頭，輕聲道：“爸爸和父親都會沒事的。”
    “嗯。”
    莫斯看著投影內(nèi)爸爸的身影，聲音沙啞，黑眸幽深，“一定會沒事的。”
    在別墅照顧父親的他們只能靠著這句話來安慰自己。
    隔壁房間內(nèi)，三個穿書者對視一眼，察覺到旁邊房間安靜了許多，迅速猜到他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離開。
    早在下午的時候，三人就意識到別墅的氣氛有些不對。
    “現(xiàn)在怎么辦？要出去看看嗎？”
    “不行，今天肯定有大事要發(fā)生，我們還是留在這里。”
    三個穿書者對視一眼，達成了絕不出門的共識。
    另一邊，僅剩十個的黑影蹲在樹上，黑暗中，他們的目光落在地面上，顯得格外的沉默。
    若是往常，在黑暗中，黑影們應(yīng)該會時不時發(fā)出哀嚎和尖叫，可在戚朝經(jīng)常來這里后，黑影們?nèi)缃窈苌僭谝雇戆l(fā)出叫聲。
    黑影的叫聲是在宣泄不滿和怨恨。
    每次他們發(fā)出叫聲，戚朝都會給予反應(yīng)，笑著安撫他們。
    但在戚朝離開后，黑影們再次發(fā)出叫聲或是哀嚎，都不會再得到回應(yīng)，久而久之，他們也就不會在夜晚發(fā)出聲音。
    或許連黑影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何時起，對于戚朝的期待已經(jīng)壓過了他們對人類的憎惡。
    黑影們在期待戚朝的到來。
    不過，這一次沒有等到白天，在一陣窸窣聲中，戚朝從漩渦中走了出來。
    他為什么會提早來？
    黑影們在樹枝上有些躁動，他們能感覺到戚朝現(xiàn)在情緒不佳。
    “抱歉打擾你們睡覺了。”戚朝對著黑影們點點頭，簡單說了一番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卻沒有提到要讓他們回歸母樹。
    黑影們很想回歸母樹，若是可以早就已經(jīng)回歸，而不是等到現(xiàn)在，戚朝自然不可能提出那樣無理的要求。
    他閉上眼睛，和母樹交換了信息，識海中，母樹搖晃著枝葉，同意了戚朝的請求。
    母樹與戚朝一樣。
    戚朝有多么在乎人偶，母樹就有多么在乎他們，在知道位面準備自毀后，就算只是為了母石和人偶，母樹也不會置之不理。
    “哥，我要開始了。”
    戚陽將捕獲器放在地面上，提醒了一句。
    捕獲器只有半米高，從外形來看有些像留聲機，黑色的復(fù)古木上有一個巨大的喇叭。
    “好。”
    戚朝睜開眼睛，點了點頭，隨后對著樹上的黑影們道：“你們不要害怕，很快就好。”
    蹲在樹上的黑影們安靜地低頭看著他們，周身黑霧浮動，似乎并沒有理解戚朝的意思。
    這一切暫時跟樹上的黑影沒有關(guān)系，戚朝想著，轉(zhuǎn)身對他的幾個孩子道：“你們也去樹下，如果有事我會叫你們，不用擔(dān)心。”
    向月的視線在爸爸和“留聲機”上面徘徊了一下，隨后帶著其他的人偶站到了戚朝指定的位置，緊緊注視著爸爸的背影。
    安排完一切的戚朝暫時松了口氣，揮手將弟弟趕到樹下，他蹲下身將“留聲機”打開。
    “留聲機”的喇叭實際上是捕獲器的能量干擾裝置，所謂捕獲器的原理就是通過磁場干擾使得位面意識產(chǎn)生無法集聚能量的錯覺，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達成目的，位面意識自然只能找到試煉場，碾死干擾自己的“蟲子”。
    【你制作的機器可靠嗎？】
    系統(tǒng)遠遠地看著宿主的背影，心里有些發(fā)虛，捕捉位面
    意識，這誰敢相信？
    單單這樣就算了，他的宿主竟然還準備修復(fù)位面意識，這兩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已知的所有位面中從來都沒有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發(fā)生。
    【寶貝不相信我？】
    戚陽在心里隨意地道，可實際上眼睛一直注視著戚朝，顯然現(xiàn)在他的關(guān)注點都在自己的哥哥身上。
    系統(tǒng)察覺到這一點，沒再說什么，不過是一個能量干擾捕獲器而已，能在無限流世界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反派要制作自己的老本行似乎并不難。
    最困難的事其實是修復(fù)位面意識。
    正在系統(tǒng)胡思亂想的時候，數(shù)據(jù)庫內(nèi)突然亂碼了一下，隨后一種稱得上恐懼的情緒出現(xiàn)在了它的運行情緒內(nèi)。
    這是一種很恐怖的感覺，系統(tǒng)硬撐這看向周圍，這才發(fā)現(xiàn)戚陽臉色也黑了起來，向月等人偶眼神警惕，就連向來少根筋的貍白都露出了嘴里的獠牙。
    樹上的黑影更是像遇到了勁敵一樣，不斷的尖叫著，原本陰森的樹林更是壓抑非常。
    來…來了？
    系統(tǒng)有些慌張，下意識地望向不遠處的宿主，原本正打開“留聲機”的宿主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了原地，黑發(fā)披散在身后，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綠色的光團仿佛暴風(fēng)雨一般席卷在他的身邊，將他牢牢的圍在中心。
    系統(tǒng)看不清局勢，只能從戚陽的表情中觀察，目前來看，還算不錯？
    正當(dāng)它在這么想的時候，戚陽的表情變了，不僅如此，就連系統(tǒng)都看得出來，光團們少了很多，似乎是有些后繼無力一般。
    “怎么辦？”
    系統(tǒng)看得出來的事情，貍白當(dāng)然也能看出來，他有些慌張，刺眼的紅色花紋不知道什么時候布滿了他的整個臉頰。
    向月、秋秋，玄鑒和霜鑒的臉上有著同樣的花紋，這就仿佛是某種印記一般，赤色游走在他們身上，發(fā)出淡淡紅光。
    以前，人偶們不懂這是什么東西。
    只知道在爸爸遇到危險的時候，花紋會格外的顯眼，現(xiàn)在，身體中抑制不住的沖動和力量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母樹缺少能量。”
    向月道。
    這是花紋告訴他們的。
    花紋告訴他們要保護爸爸。
    短暫的沉默后，五個人偶轉(zhuǎn)身朝著母樹的方向走去。
    阿骨在一旁看著五個人偶，又轉(zhuǎn)頭看向爸爸，笑容早已經(jīng)消失，他拽住向月，“你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給母樹補充能量。”
    “怎么給？”
    阿骨有種不祥的猜測，聯(lián)想到試煉場，他覺得向月口中的補充，很可能意味著犧牲。
    向月沒再說話。
    花紋告訴他們，只要人偶魂魄回歸母樹，母樹就會獲得能量。
    僵持之中，沙啞的聲音從光團暴風(fēng)雨中傳了出來。
    “你們不許做傻事。”
    戚朝隱隱感覺到家里孩子們的能量波動，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人偶用犧牲的手段，來供給母樹的能量，戚朝不斷地加快體內(nèi)的精神力流轉(zhuǎn)。
    他碧綠的眼睛透過綠色的光團風(fēng)暴，看向了空中黑色的鋸齒漩渦，巨大的漩渦似乎下一秒就能將人吞噬，綠色的光團進入漩渦，轉(zhuǎn)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戚朝早有預(yù)料，他屏息凝神，將光團匯成繩索，如青蛇一般靈巧的攥緊漩渦，試圖找到位面殘缺的部分進行修補。
    識海的疼痛隱隱告訴自己精神力進入枯竭，戚朝額頭滲出了冷汗，他咬破了嘴唇
    ，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殘缺的位面漩渦席卷著一切，似乎察覺到戚朝的動作，它狂暴了許多，寂靜的森林中沙沙聲不斷。
    “爸爸很痛。”
    秋秋不停的用手擦著眼淚，身后透明的翅膀軟塌塌的，就像被雨淋了一樣。
    “我們走。”
    向月說著，腳下剛轉(zhuǎn)彎，卻發(fā)現(xiàn)原本樹上的黑影們正散做一團白光涌入到巨大的母樹之中。
    與他們一樣，黑影們也不愿看著戚朝痛苦，他們樹上焦躁地看著戚朝的背影，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而這個問題，在聽到向月說為母樹補充能量后，得到了解決。
    他們第一次靠著自己意識，主動放棄了對人類的仇恨，回歸母樹。
    在黑影消失后，戚朝明顯感覺到能量又充盈了許多。
    向月看著爸爸的背影，出聲道：“我們繼續(xù)。”
    說著他試圖將自己的核心掏出來，不過這個行為被綠色的光團阻止。
    其他的幾個人偶同樣如此，甚至在幾秒鐘后，光團匯成的光束還將他們捆了起來。
    黑影們回歸母樹，是因為母樹是靈魂的歸處，而戚朝不會允許自家還活在世間的人偶們犧牲自己。
    他分出精神力，將家里幾個人偶綁起來，接著專心對付起了位面漩渦。
    黑影們的能量確實很多。
    戚朝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精神力十分充盈，他眼神溫柔了一些，透過綠色光團他似乎能看到這些時日里相處的孩子，戚朝閉上眼睛，匯成的青蛇繩索不斷試探漩渦內(nèi)部，最后在漩渦的中心處找到了殘損的地方，不斷的匯入能量。
    清脆的嘎嘣聲中，漩渦消失。
    戚朝睜開眼睛，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因為他并不覺得位面已經(jīng)被自己修復(fù)了。
    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的青蛇繩索咬中了位面意識的弱點，對方為了讓自己放松警惕，退而求其次的示弱。
    他看向“留聲機”的上面，那是一塊通紅的水晶，像極了人偶的母石。
    當(dāng)然，準確的來講是位面意識為了示弱凝結(jié)而成的母石。
    他的指尖動了動。
    這是什么意思？是覺得他不會對母石怎么樣，所以才變成母石嗎？
    戚朝想，不知道這塊母石能不能制作成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