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算人過的,我也過了三年了。”
“……”
王禮欲言又止。反而是杜玉章向他笑一笑,
“王總管,您放心吧。今夜我不會再起波瀾。您可以去休息了。”
“這……”
“王總管,我杜玉章從不是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您說的是。是我失禮了。那您在這殿中歇息,若缺了什么,就叫老奴。那明日……”
“明日陛下來時,我一定好端端在這里。王總管,您放心。”
王禮又張了張嘴,終是沒說話。
他確實擔心,可擔心的不是杜玉章另起風波,連累了自己。他是擔心杜玉章真的咬死自己心中沒有陛下,那陛下那邊,豈不是要發狂?
上次杜玉章假死一次,李廣寧險些崩潰!若不是杜大人死而復生,李廣寧不吃不喝,日夜抱著具尸首不撒手,又能熬多久?
那還是他心中蒙昧,不知道自己對杜大人情誼的時候!現如今,二人你儂我儂,正是情熱時。這要真出了變故……
王禮憂慮地看了杜玉章一眼。
不過……既然杜大人答應了明日好端端在這里等陛下,說不定二人之間還有轉機的吧?
王禮自我寬慰著——一定會有轉機!畢竟,杜大人也不是傻子。他總不會是為了激怒君王,自尋死路,才回來的呀!
……
五月三日。
昨夜刮了一日的大風,今日依然沒有停歇。鉛灰色的烏云沉沉地壓下來,叫人透不過氣。
李廣寧果然早早就來到了宮殿中。他面色沉沉,兩只眼睛下面一圈烏青,看來昨夜是沒有睡過的。但他早起特意沐浴了,又精心挑選了衣袍。此刻站在殿外,身上還帶著些濕氣,倒也算精神十足。
他身后,一排宮人捧著大紅漆盤。上面依次排著上好的蠶絲內袍、軟底靴履,發冠汗巾,還有些小玩意。其中最打眼的是一件華貴的外袍——打眼一看,像是白色。可湊近了看,卻能看到許多細密暗紋,組成了大朵大朵的芍藥。芍藥花瓣和花蕊,都用金銀細線繡出輪廓。在陽光下一照,真是鏡花水月般,又像是仙園中滿園春色一閃而過,又像是許多水波在上面細密流過,點點金銀光澤晃了人眼。
看上去輕軟,卻動用了牽拉成極細絲線的純金白銀。這樣的工藝,所耗費的人力又何止千金?材料雖貴重,在這份心思跟前,卻又不算什么了。
“杜大人,這件外袍,是陛下重金從江南召了百余名繡娘,日夜趕工才做出來的。那上面的芍藥,還是陛下親自畫的圖樣。”
王禮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打量杜玉章的臉色。只可惜沒等他看出什么來,李廣寧已經發話,
“哆嗦什么?快帶杜卿去沐浴更衣!”
很快,杜玉章被帶了回來。他一頭烏發濕漉漉地垂在腦后,淋漓水滴打濕了背后袍服。偏這衣服軟薄,他背后那大朵艷麗妖魅的芍藥刺青隱隱透出,若隱若現間,卻與衣上暗紋交相輝映。
此刻一陣風吹過,有些涼意。李廣寧眸色一深,他一把將杜玉章拽入懷中,解開外袍將他攏在里面。他 臉色一沉,很是不悅,
“一群廢物!給杜卿沐浴過了,竟不知道替愛卿擦拭干凈頭發?”
“奴才們想服侍杜相的,可杜相他不愿意……”
一群小宮人戰戰兢兢,委屈辯解。李廣寧瞥了杜玉章一眼,見他依舊是神色自若。被自己攬在懷里,他沒有多說一個字,但也沒將自己推開。
李廣寧方才那一怒,本也就是個引子。昨夜的杜玉章叫他心驚肉跳,心里不安得很——那人原本只是骨頭硬,可在他面前卻還是軟了三分,肯向他低頭。
可昨日,為何突然渾身長刺,拼了命地與自己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