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然臉色發白。他沉默地攏起卷宗,又沉默地站起身。許久才開口,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這些年,是我看錯了韓大人。以為韓大人心中也有一絲忠奸之辨……卻沒想到……”
“也是,韓大人心中從來溝壑萬千,誰又能看明白呢?從來忠奸、好壞都不在眼里,只有利字當頭。沒有好處的事情,韓大人從來不肯做的。”
韓淵撇撇嘴,沒有接話。
“不,我果然還是錯看了韓大人。原來韓大人心中……還有一個愿意為之犧牲利益的人在。為了那個人,別說利益,連命也可以不要。這個,我以前還真的沒想到……”
韓淵蹙起眉頭,抬眼看了看他。
——小王八蛋想說什么?一雙眼睛泛紅又硬壓回去的樣子,看得他都有點心疼了。
——剛才自己那些話,是不是說的有點狠了?
——日……他又不喜歡老子!你不喜歡老子,老子死老子的,管你什么事?
——難道,他多少有那么一點喜歡老子?
韓淵心里念頭生了又滅,最后成了一聲苦笑。
——這小王八蛋,人單純,心腸卻極好。要不然,當年自己那樣人人能踩一腳,他貴為高官子弟,何必將自己從破廟里撿回去呢?
——畢竟認識了五六年了。認識這么久,就算是條狗要死了,只怕他也會哭一場的。這是他人好,卻與自己是個什么東西無關的。
——別瞎想了。
——想多了,也不過是一場空歡喜。何必呢?
白皎然說完,看著韓淵,好像在等待什么。可韓淵卻一眼不發,連個眼神也不與他對上。
終于,白皎然像是有些傷心了。他轉過身,攏起卷宗,走得決絕。
韓淵直到這時才轉過頭,定定看著那人背影。
在昏暗的牢房里,這人卻像是外面一株最挺拔的樹,走到哪里都帶著一束陽光,也帶著勃勃生機。
真他娘的,越看越喜歡。韓淵想,一定要把這小王八蛋走路樣子好好記在心里。估計,這是最后一面了。小王八蛋受了這場氣,估計老子死到臨頭,他都不會再來看自己了。
韓淵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卻沒想,從來算計人心奇準的他,居然這次看走眼了。
就在當晚,二人就又見面了。
……
“韓大人,醒醒!趕緊起來!”
胖獄卒被白皎然威脅了一番,倒不敢再折騰韓淵。就連稱呼,也換回了“韓大人”。只不過口氣還是差得很。
“干什么?”
韓淵躺在稻草上,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韓大人啊,那位白大人又來了。”
“……”
韓淵立刻睜開了眼。果然,白皎然就站在他面前,是負手而立,一言不發。
"你怎么又來了?"韓淵嫌棄地撇嘴,"不是叫你別再來了?能不能聽點話?”
"韓淵,自己站得起來么?"
“……這么多年,你就從沒聽過老子一句勸。"
“獄卒,將他架起來。”
“別碰我!”
韓淵用力一瞪,不讓胖獄卒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