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章從那一場幻象中驚醒,心緒反而靜了下來。他想到了從前,又想到了現(xiàn)在——他想,他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那個他愛的“寧哥哥”了。
眼前這個喜怒無常,暴仄無度的少年君王,根本不是他所愛的那個人。
這樣想來,突然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反而算是件好事。
杜玉章安靜地跪在地上。若是走運,這樣靜靜地跪上幾個時辰,今日就算捱過去了。
跪了一會,一只手伸了過來,撫上他臉頰。李廣寧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在他臉上游走,不時揉捏著。
杜玉章不敢躲。那手指游走到他唇間,突然捅了進去。杜玉章嘗到了血腥氣,隨即舌尖探到了齒痕狀的傷口。
“方才,你咬得朕很疼。”
李廣寧指尖在他牙尖上摩挲,又一點點攪過他上顎,舌根。捅得深了,杜玉章有些作嘔。
“唔……”
“難受?”
“不……臣不難受……”
“不難受……還是不敢難受?”
“……”
“讓朕心情舒爽了了,朕今天就饒過你。”
杜玉章當(dāng)然懂得李廣寧言下深意。他想要爬起來,可跪了太久,兩腿早就麻木了,膝蓋里針扎一樣地疼。他腿彎一軟,身子已經(jīng)向一邊栽過去。
誰料,他沒有摔到冰冷的地面上,卻被一雙結(jié)實的手臂環(huán)住,直接摔進了帝王懷中。
“陛下?”
【略】
“怎么,跪了這么一會,就站都站不穩(wěn)了?”
李廣寧一聲冷哼,
“這樣的身子,還想去什么邊關(guān)蠻荒之地。杜卿,你可真是不自量力。”
杜玉章抿緊嘴唇。李廣寧一直在想盡辦法,叫他舍了邊關(guān)合談的念頭。
自己的病情若是被李廣寧知道,只怕才有了起色的合談進程,又要毀于一旦。李廣寧定會以此為理由,拒絕讓他主持合談!
“等什么呢?”
李廣寧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帶著不悅,“該如何做,還要朕教你么?”
【略】
窒息引起了胸口的悶疼,那陣陣上涌的,不僅是李廣寧的氣息,更摻雜了血腥氣!
糟了……
杜玉章渾身發(fā)抖,指尖在地上用力撓著,指甲縫里都撓出了血。他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哀求——可李廣寧,怎么肯理會他的哀求?
頭目暈眩,身子發(fā)軟,杜玉章終于熬不住了。他眼前已經(jīng)是一片昏花,太陽穴通通直跳。胸口疼得錐心刺骨,卻沒人能救他。
不知多久,李廣寧才興致盡了。杜玉章?lián)涞沟厣希罂诖⒅:韲道锼凰蛔黜懀疵瓪猓侵舷⒏袇s一點也不見好轉(zhuǎn)!
…鄭太醫(yī)的藥……在哪里……好難受……誰來救我……
然而沒人來救他。杜玉章汗?jié){泉涌,拼著最后氣力用手指在地上摸索著,終于找到那藥瓶。顫顫巍巍扭開瓶塞,藥丸灑了一地。
杜玉章已經(jīng)沒有辦法爬起身。他整個人伏在地上,指尖拼命往前去,就在快要夠到那緩解疼痛的救命藥的時候——
那顆藥,被兩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拈了起來。
“杜卿?”
耳中轟鳴,聽到的聲音也失真。杜玉章竟然從李廣寧的語調(diào)中,錯聽出了焦急。
——但他知道這不可能。陛下的溫存憂心,一直都只會給那天邊的皎皎明月。就連之前他以為寧哥哥對他的好,都只是占了背影相似的便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