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要怕!我說了不會有事……”
李廣寧的眼睛緊緊盯著窗外。那里火光沖天……難道木朗真的這樣喪心病狂,動用了什么火器?
“玉章,你在這里等等!我去看看情況,隨后就來——你別害怕!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李廣寧說完就想走,卻被杜玉章一把握住衣襟,
“陛下,你是不是瞞了我什么?外面……外面真的是平谷關演練嗎?”
李廣寧將杜玉章的手握在掌心 用力捏了捏。隨后,將它從自己衣襟上扯脫下來。
“我去看看,看看就知!你別亂跑,就在這里等我!”
“陛下,會不會有危險!……陛下!”
可李廣寧再沒有回話,直接離開了。
……
“他們開始強攻了?”
山梁前,李廣寧見到了侍衛們。侍衛們趕緊匯報,
“他們不知遇到什么情況,方才突然亂了陣腳!然后就是一陣猛攻,他們竟然帶了灌滿火油的瓦罐,點燃了丟上來!那罐子爆炸了,燙傷了好幾個兄弟……幸虧旁邊都是空地,沒有起火!”
“方才就是這響動?該死!這群叛賊竟然這么猖狂!”
看到一旁受傷的侍衛,李廣寧又是心疼又是心焦。
“將他們送下去休息!黃大夫在哪里?”
“陛下,老朽在此處!”
黃大夫上前拱手。李廣寧拽住他袖子問道,
“藥怎么樣了?”
“陛下,您要的那種香料,老朽一時卻配不出來……血腥氣太難遮掩,陛下再給老朽點時間……”
“來不及了!叛軍攻勢這么猛,只怕撐不了太久!你去替我找些絕不傷身子的蒙汗藥……記得,絕對不能傷身!”
“這……陛下,您要做什么?”
“他那么聰明,朕只怕叛軍的事情瞞不過他!若是知道朕這里有危險,他絕不可能愿意離開,更別提喝那血做的藥!”
李廣寧咬著牙,
“這一次,就算他怨朕怪朕,也沒有辦法了!無論如何都得叫他吃了藥,趕緊離開這里!”
……
“這回的藥,怎么和之前喝的那個不一樣?”
“黃大夫見你上次太遭罪,在里面加了些鎮痛藥物。”
“是么?”
杜玉章抬起眼皮,嘴唇微微抿起。他接過那藥,卻不喝,而是拽過李廣寧的手掌,翻來覆去看了一遍。
——沒找到傷口。
杜玉章心中微寬。但他還是不大放心。兩只手都看過了,眼睛還在李廣寧身上掃來掃去。他目光無意中觸到李廣寧腰間短匕,神情就是一緊。
“怎么?突然這樣看我?”
李廣寧明知故問,笑著揉揉他的頭發。
“嗯……也沒什么。”
“我知道了。”李廣寧一偏頭,“黃大夫,你出去待著。將門帶好。”
“啊?”
黃大夫正忐忑著,卻不知這二人打什么啞謎。但皇帝開口,他也不敢違逆,轉身出去,聽話地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杜玉章蹙起眉毛,不解地看著李廣寧。卻見那人嘴角一勾,兩手扯開自己衣帶向兩邊一拽,露出結實的胸膛。
“陛下?!”
“怎么了?不喜歡?”
李廣寧眼睛盯著杜玉章,兩手卻沒有停下。外袍已經被徹底扒開,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他順手將外袍丟在一邊,手指搭在褻褲邊緣。
“陛下……停!您這是干什么!”
“怎么?玉章不是想看?”
李廣寧微微一笑,當真停了手。好歹還留了下身褻褲在,算是未曾全然赤裸。他單手撫摸杜玉章面頰,
“我看你一雙眼睛在我身上打量個沒完沒了……”
“我……我是怕陛下……”
“怕我聽了木清的話,當真割血飼藥?放心,我沒那么蠢。他不懷好意,絕對另有陰謀。”
李廣寧張開雙臂,轉了個圈。一身利落肌肉線條在杜玉章眼前展露無遺,確實沒有傷口。
“放心了沒有?”
杜玉章心里跳得有點快,臉上更是紅了。他點了點頭。
“若你不放心,我還可以繼續,讓你好好檢查檢查……”
一聲布料摩擦聲,李廣寧真的扯開褻褲系帶,小腹上肌肉輪廓凸顯,兩條溝壑若隱若現,向下延伸……眼看他真的要繼續,杜玉章一把按住他的手。
“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
李廣寧低下頭。兩人的手都覆蓋在那下腹處。杜玉章臉上騰地漲紅,觸電般收回手。
“真的可以了!陛下是天子,一言九鼎!陛下說沒有就是沒有,玉章不敢胡亂猜疑——陛下你快把衣服穿上!”
“好好好。”
李廣寧帶著笑,將袍服隨意披在身上。他將藥瓶遞給杜玉章時,還問了一句,
“用不用我喂你?”
“不用!”
“確定不用?”
“陛下!您快些將衣服穿好!”
“哦……”
不能脫光了給杜玉章好好展示一下,李廣寧竟然好像還有些遺憾似的。他慢慢將外袍著上。看到杜玉章垂著眼睛,他好笑地問了一句,
“玉章,不好意思看朕?”
“……”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沒見過?還是不喜歡朕了?”
一邊說,他一邊伸手去捏杜玉章的臉。結果原本系在衣襟內里的一樣東西,卻啪嗒落在地上。
兩人一同低頭。看清那東西,又同時變了臉色。
那是一塊長生牌,上面拴著一個錦囊。原本用一塊綢緞包裹著,此刻跌落地上,綢緞半散開,東西就落了出來。
“……”
李廣寧將長生牌撿起來,迅速裹緊了。這次他也不再與杜玉章調笑,低著頭將衣服穿好,又把那東西塞回懷中。他抬起頭,盡量若無其事地對杜玉章笑了笑。
“好了,不鬧你了。我穿好衣服,你快點吃藥。好不好?”
“剛才那個……是陛下當年贈我的長生牌么?”
“……”
“上面還拴著我的錦囊。陛下,怎么到你手中去了?”
“我……我本來沒想被你見到。”
李廣寧說話時,底氣十分不足。
“我知道你不愿再見到這些。當初……你寧愿一死,都不肯帶著這長生牌上路的。那封絕筆信,韓淵給我看過了。”
李廣寧長長呼了一口氣,
“那個錦囊,也是我自己在你家中,那個倉庫角落里發現的。早年間,我記得你都會隨身帶著……我竟然不知你是何時將它丟進倉庫里了。自然,我那樣待你,你不愿再要,也是情有可原。”
“不管我要不要,你送了我的東西,怎么能自己拿回去?”
杜玉章雙唇微抿,抬起眼看李廣寧。李廣寧被他看得心里慌慌,趕緊解釋,
“我只是……我手頭,也沒什么你貼身帶過的東西了。你總不好叫我拿你曾穿過的衣服隨身帶著吧?叫那些宮女太監看到了,要怎么想我?”
“……”
杜玉章無語片刻,伸出手來。
“陛下還給我。”
“……別吧。”
杜玉章盯著他,搖了搖頭。
“還給我。”
“這……這東西你看了煩心。下次我收好,不叫你見到了。你就留給我自己做個念想吧。”
“怎么,陛下賞了人的東西,也能往回要的嗎?給了我,就是我的——陛下還我!”
“……”
“不然,這藥我就不喝了。”
杜玉章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李廣寧臉色一垮。他無奈地從懷中掏出綢緞包裹著的長生牌,頗有些舍不得地放在眼前看了看,才慢慢遞過去。杜玉章接過來,卻看也不看,直接塞進了自己懷中。
“玉章,你又不喜歡這東西。你給我不好么?”
“不好。”
“你……唉。”
李廣寧眼睛在杜玉章身上掃來掃去,最終手指一動,勾住了他衣襟上一個小小的玉佩。
“要不然,拿這東西換吧。”
“陛下,你怎么這么小氣?我自己的東西,我拿回來,還得和你換?”
“你要是喜歡玉佩,我送你一箱子也行!可我唯一一樣你貼身的物件被你拿走,以后我想你了,要怎么辦?”
“……”
杜玉章沒有說話。他迅速拽住那小玉佩,用力一扯,然后塞進李廣寧手中。
“陛下喜歡,送你就是。”
“……這么痛快?”
“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玉章送的,怎么能不要。”
李廣寧握著還帶著杜玉章體溫的玉佩,有些好笑,又有些傷感。畢竟是分別在即,這東西怕是他死前能與杜玉章擁有的,最后一點聯系了。
“我……”
李廣寧想說什么,可杜玉章一下子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要說。剩下的話都不要說,心里知道就行。我要喝藥了,陛下……你要記得你答應玉章的那些事。你也要記得,玉章心里……是有你的。”
說完這話,杜玉章兩腮微紅,眼眶也泛紅。還有許多許多話可以說,但他一句也沒有說。
杜玉章從李廣寧手中接過藥瓶,一飲而盡。他抬起頭,抹了抹嘴巴,疑惑地發問,
“這個藥真的與之前那瓶不太一樣,喝下去竟然不覺得喉嚨灼痛……”
話音未落,他兩眼卻已經有些恍惚,身子也打起晃來。杜玉章單手撐著床鋪,搖了搖頭。暈眩卻絲毫未曾好轉。他突然意識到什么,驚叫道,
“陛下!你想干什……”
卻沒等說完,他就跌落床上,不省人事了。
李廣寧將他從床上抱起來,讓他虛軟的身子靠在自己懷中。凝視眼前人的面容,李廣寧方才輕松嬉笑神情全都不見了。他深深嘆 了口氣。
“別怪我最后還是算計了你。玉章……我也是沒有辦法。”
——他身上沒有傷口。只是因為未來得及割下,卻不是因為他放棄了這個可能。
——哪怕木清真的別有陰謀,但既然黃大夫確認過這法子真的能減輕杜玉章的疼痛,叫他多一份希望熬過去……就算前方真有陷阱,李廣寧又怎么可能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