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徊銀子不知何時運來,但糧草很就送來了。
    楚律、楚恒叫人清點了糧草、兵械等輜重,我六你四地分了之后,便裝模作樣地叫人運到“燕回關”,隨即“派兵救援”——自然不會當真派兵，畢竟楚徊大軍壓境，楚恒那邊大軍又去了燕回關,不益陽府留一些兵馬哪里行。
    興許是算計了楚徊之后心情大好——雖說王鈺和離他這上峰兄弟要安慰幾聲,但王鈺不是又要成親了嘛——于是楚恒又高興地頂著何必問名頭拉著賀蘭辭去大街上斗文。
    大抵是缺什么就要有意裝作不乎什么，賀蘭辭明白楚恒這有意顯示自己不乎旁人說他沒文采心思，也樂得作弄何必問,于是便陪著楚恒出去，王鈺雖看開了一些，但對甘棠是真心實意,是以依舊有些傷心，怕誤事不敢借酒澆愁，便借著跟賀蘭辭、楚恒胡鬧轉移心智。
    楚律也是心情大好，聽人說甘棠楚靜喬三催四請下住進了怡然樓，不敢多事地叮囑楚靜喬對甘棠客氣一些，只勸說楚靜喬攔著甘棠莫叫她見到王鈺，省得兩人難堪；隨后便興致極好地去了蒲榮院，才進了蒲榮院，就瞧見醉月端著藥碗進屋子里，于是也跟了進去，到了里間，瞧見石清妍手里拿著一本棋譜，便笑道：“王妃有下棋雅興？”
    “臣妾有學棋雅興。”石清妍將棋譜丟一旁，心里想著自己往日里羨慕才女，如今一樣會個皮毛，就權當自己是才女吧。
    “可要本王教你？”楚律椅子上坐下。
    “王爺好興致，占了什么便宜？”
    楚律輕笑一聲，便盯著醉月捧著藥碗等著石清妍來喝。
    石清妍瞅了眼那藥碗，心道喝一次藥而已，又不會喝了就懷孕，于是從醉月手上斷過藥碗，見藥有些涼了，便仰頭一飲而，隨即淡定地接過醉月送過來清水漱了口。
    “王妃果然豪邁。”楚律瞇著眼說道。
    “過獎了。”石清妍笑道，又拿起棋譜，準備去外間看一看。
    楚律示意醉月出去，隨后站起來將石清妍摟懷中，向她唇上吻去，“本王晚上要隨王鈺去看陸參做弩機，趁如今有空……”
    石清妍才想著弩機不就西院嘛，隨即想起王鈺說過陵園那邊也研究，踮著腳尖摟著楚律脖子觸碰到楚律唇后便有意去挑逗他唇舌，須臾離開，壞笑道：“王爺嘗到藥味了吧，這藥可是有叫王爺雄風銳減、胸脯增大功效。”
    楚律石清妍腰上掐了一下，笑道：“王妃要來試試這藥功效？”
    “臣妾等會子還要見孫夫人、孫姑娘，不敢跟王爺試藥。”吊楚律脖子上，看楚律心情十分好，石清妍先拿了孫家扯謊，又試探地問道：“王爺怎不去姨娘那邊睡？”
    “本王只想跟王妃一人睡。”楚律深情地說道，目光灼灼地看著石清妍，攔腰將她抱起，待將她放床上后，見石清妍還是怔怔地看他，心道隨石清妍有個什么玲瓏心思，終歸是個女人，女人總免不了被男人情有獨鐘感動。
    “這還是日久生情一部分？”石清妍笑道。
    楚律見石清妍醒過神來，便笑道：“王妃忘了那日久生情吧。”說著，半個身子壓石清妍身上，用手臂墊著腦袋枕枕頭上，笑道：“王妃沒瞧見老四看我跟老五驗收輜重時神色，當真痛！”
    石清妍抿嘴笑了笑，心里緬懷自己那次鳳崎山上初見楚徊時驚鴻一瞥，扭頭看向楚律，靠楚律身上，笑道：“王爺什么時候能叫臣妾為你患得患失？”
    “王妃想患得患失？”
    “雖然這患得患失不合臣妾性子，但偶爾為之也未嘗不可。”說著，仰頭看向楚律，皺著鼻子沖楚律一笑。
    楚律伸手摸了摸石清妍頭，才要說話，便聽外頭沉水說道：“王爺、王妃，留客天里那位要去西院，如今角門處被攔下來，就等著王爺過去呢。”
    若是大庭廣眾說皇帝來了未免有些招搖過市，是以沉水等人也心知肚明楚徊身份，卻總是以留客天那位代稱。
    “陛下這是破罐子破摔？堂堂九五之尊要去錦王府內院轉悠？”石清妍嗤笑道。
    楚律說道：“定是給了輜重心里不甘。”想想楚徊此時連眼睛也不醫治了，便知道楚徊已經丟了那份平常心，外表瞧著再鎮定，終歸脫不了一個裝字了。想著，就起身，伸手理了理衣襟，便向外頭去。
    “我也去。”石清妍跟上，見楚律回頭，忙笑道：“反正他又看不清楚。”
    楚律心里也樂意見石清妍叫楚徊吃癟，隨石清妍說楚徊什么，楚徊總不能跟婦人一般見識——況且狐假虎威道理楚徊不會不懂，如今既要他借兵，又怎會跟他王妃計較這些小事。
    到了外間，石清妍先披了一件杏黃緞面大氅，又踮著腳給楚律披上披風，便緊緊地隨著楚律出門，迎頭看見楚徊領著顧漫之走來，又見角門上小子鼻青臉腫地跑過來，石清妍先冷了臉。
    楚律見了，心知是顧漫之打了人闖進來，便也冷了臉。
    石清妍看這小子也才十二三歲，又看他怯怯地不敢當著楚徊面告狀，便說道：“你去怡然樓，告訴甘姑娘，就說姓顧侍衛把你打了，然后王爺、王妃畏懼權貴不敢替你討還公道，求甘姑娘施舍你點銀子買藥敷。”
    那小子年紀還小，聽石清妍這般說，又縮頭縮腦地看了楚律一眼，見楚律點頭，便貼著墻根避著楚徊、顧漫之向后頭跑去。
    雖說石清妍說是事實，但顧漫之不禁氣惱石清妍多事，低頭說道：“王妃何必去叨擾甘姑娘？顧某給了他銀子就是。”
    “顧某？本王妃以為顧侍衛這沒有尊卑自稱實丟了顧家臉，本王妃沒那么跳脫，顧侍衛還是自稱卑職吧。”石清妍淡淡地說道，她又不是石頭，顧漫之對她有敵意，她怎會感覺不到。
    顧漫之低了頭不言語。
    楚徊笑道：“三哥、三嫂來正好，朕想去西院瞧一瞧，聽說那里擺著三嫂子要獻給朕神兵利器？”
    楚律眉心一跳，暗道這算是石清妍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如今被楚徊拿了她自己說話堵住了。
    “是呢。陛下請這邊走。”石清妍拱手說道。
    楚律點了點頭，便從容地向前方走去。
    顧漫之小心地盯著楚律、石清妍看，以免這二人串通蒙蔽了楚徊。
    楚律瞄了石清妍一眼，心道石清妍三番兩次得罪楚徊，定然不會再楚徊這邊準備退路了，自己大可以放心地叫她領著楚徊去。
    石清妍先湊到楚律耳邊說一聲“修路”，又湊沉水耳邊幾不可聞地說道：“支開姓顧。”
    沉水聞言便點了頭。
    顧漫之看著石清妍動作，沒聽到她說什么，但也越發警惕起來。
    三人一路沉默不語地過去，臨到西院前面忽地瞧見一只祈福孔明燈慢慢向上飄起，隨即便又聽到隔壁院子里傳出一陣喃喃細語聲。
    “求上蒼保佑姐姐早日康復，保佑姐姐跟王爺和和睦睦，保佑姐姐早日為王爺誕下麟兒。”
    楚徊先頓住腳，楚律、石清妍自然也要停下。
    “這是哪位這樣誠心？天寒地凍不忘為其姐祈福？”楚徊問道，暗道這皇宮、王府女人手段怎都這樣相似，竟沒有個能夠出奇制勝。
    “是其姐其夫其小妾。”石清妍回道。
    楚徊點了點頭，心知那邊是石清妍庶妹石藍婕了。
    院墻里人因聽到聲音，便怯怯地問道：“墻外可是王妃姐姐？”
    “是，你王爺姐夫也。”石清妍拉了拉大氅，因風吹得臉僵了，說話間覺得臉上硬硬，聽到院墻那邊一陣聲響，心知石藍婕要出來見人了，心道這姐夫、表哥、叔叔怎地中華文字中都這么曖昧？
    果然石藍婕從第五組院子里款款地走了出來，似是訝異多了兩個男子，便臉上一紅，低著頭羞澀地過來，瞧見楚徊站楚律、石清妍前頭，便猜到這人身份，說道：“陛下萬歲萬萬歲，王爺、王妃萬福。”連連做了兩個萬福，方才端正了身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對著天上放火也不行。抄大悲咒一千遍。”石清妍說道。
    石藍婕見石清妍不問是非曲直便懲戒她，忍辱負重地說道：“婢妾知道了。”
    “回去吧。”
    “是。”石藍婕又卑躬屈膝地福身，隨即偷偷看了眼楚律，便慢慢地退回第五組院子，雖則楚律什么都沒說，但她堅信日久見人心，楚律定會看出她真心——況且如今王府里侍妾通房少了許多，叫得上名字，也就楚靜徙親娘祿年，靦腆不知進取蕭纖妤，只知道逢迎石清妍孫蘭芝、竇玉芬，還有個看似尋常，但石清妍有事總會想著她一份董淑君，她不信錦王府里只剩下這么幾個她還不能嶄露頭角。
    “恕卑職直言，錦王妃此舉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令妹一片真心，錦王妃不領情就罷了，何必吹毛求疵懲罰她？”顧漫之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石清妍并不搭理顧漫之，對楚徊說道：“陛下請。”
    楚徊以為石清妍忍下顧漫之這話了，便向西院邁去。
    “顧侍衛這話好有人情味啊，當真叫人感動。既然顧侍衛這般為石秀女打抱不平，顧侍衛來求親，娶了她可好？”沉水待石清妍走開幾步，便立時對顧漫之發難。
    顧漫之皺眉，待要不搭理沉水，又不甘心，見楚徊離著自己不過幾步之遙，便低聲冷笑道：“鮮廉寡恥，你這丫頭可知道廉恥是什么？”
    “不知道，要知道了我能跟你這樣沒廉恥人說話？”沉水戲謔道，打量了顧漫之一番，又砸吧著嘴：“顧侍衛后院里都是小姨子吧？”
    “胡言亂語！”顧漫之不屑道。
    “既然不是顧侍衛怎會這樣感同身受？我們王爺都沒嫌王妃跟石秀女不和睦，顧侍衛多什么話？”沉水笑道。
    祈年看沉水跟顧漫之斗嘴，便笑著接話：“別說這些不著四五六話了，顧侍衛一看就是正經人，廉恥呢我也懂得一些，因此竊以為顧侍衛屢屢為他人之婦打抱不平，委實有些沒廉恥了。”
    “你——”顧漫之轉身面對沉水、祈年，“錦王府丫頭就這般說話？當真是比尋常人家丫頭還不如。”
    “是比不得顧家丫頭個個溫婉由著你們這些少爺欺負吧？”沉水抱著手臂，斜睨向顧漫之：“可惜了了，我們不比溫婉，只比自，顧侍衛瞧見誰家丫頭比我們自？隨著余姨娘過來兩個宮女比我們自嗎？”
    顧漫之冷笑道：“當真是狂妄，就不知錦王爺聽了你們這話做何感想？”
    “對不住很，除了回話，就算王爺想，我們姐妹也是不跟王爺面對面說話。這樣廉恥我們多是，顧家丫頭有嗎？”祈年附和道，此時見沉水停住腳步不似早先那般緊跟著楚律，便也想通了石清妍跟沉水說是什么話。
    顧漫之冷笑道：“好男不跟女斗，倘若你人京城，如今早被拉出去配小子了。”說著，便要轉身，忽地肩膀上被撞了一下，扭頭就見沉水抓了一把墻邊積雪又丟他肩膀上，“姑娘自重！”
    “自重什么，有人要找你說話呢。”說著，沉水指了指那一路跑來小丫頭，“放心，這丫頭臉生很，不是錦王府，有廉恥很。”
    顧漫之瞧見那丫頭是余君言領來宮女，便立住腳，待那丫頭走近了，便等這丫頭說話。
    “顧侍衛，奴婢是王夫人丫頭……”
    “該改口叫甘姑娘了，王夫人很就是孫家姑娘了。”沉水說道。
    祈年看沉水應付得了顧漫之，便不開口。
    那丫頭心里撇了撇嘴，心道王鈺娶過了甘棠，哪里還能看上其他女人？不過是石清妍仗著自己是王妃強迫王鈺娶罷了——便是娶了旁人，王鈺心里仍然只有甘棠，甘棠想回王家還不容易？
    “顧侍衛可否替我們夫人去找一找王先生，我們夫人她，興許是有了。如今她又強撐著教導郡主——只怕她身子會受不住。”那小丫頭得意地瞥了眼沉水，心道甘棠方才吐了，甘棠有了王鈺骨肉，慢說孫姑娘還沒進門，便是進門了也要被送回孫家。
    沉水被口水嗆住，咳嗽兩聲，心道王鈺還和離不了了？
    沉水、顧漫之等人自然不知甘棠只跟王鈺有過一次肌膚之親，于是自然也不知道甘棠便是有孕，也要等之后幾個月才能看出來。
    顧漫之見這丫頭來尋自己，想到甘棠身世便知道甘棠此時孤立無援，尋不到旁人相助，于是才放□段求他，她那般高潔人，如今被形勢所迫不得不低頭，眉頭皺起，沉聲道：“下此時身負要事，要陪著陛下……”
    “陛下？”那小丫頭大吃一驚，眼睛猛地睜大地看著顧漫之，因才知道皇帝錦王府里頭，便錯愕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顧侍衛叫耿大人來，自己去找王先生不就行了？”祈年建議道。
    “顧某不會擅離職守。”顧漫之蹙眉，有些慚愧地對那丫頭說道：“還請你替我跟王、甘姑娘說聲對不住，顧某有要事身，不能過去了。”
    那小丫頭眼睛一紅，隨即跪下，求道：“顧侍衛，郡主她……王先生若不些回來，我們夫人她就……如今天天冷很，我們夫人大病初愈，若有個萬一，只怕就要帶著那沒出世孩子……我們夫人多少年才盼來一個好消息，若是就此沒了，我們夫人定然再也活不下去了。”說著，就痛心地哭起來，咚咚地給王鈺磕頭。
    顧漫之想起那日楚靜喬當著楚家兄弟面對甘棠冷嘲熱諷，不由地提起心來，心道楚靜喬定然會欺負甘棠人單勢孤，說道：“你莫著急，待我去找了王鈺來，叫他接了王夫人回家去。”說著，便向前走，走了幾步，忽地想到楚徊，扭頭看向西院，見西院大門已經緊閉，再看不到楚徊人，心道壞了，便忙跑過去砸門，砸了兩下不見人開門，便墻外轉悠了一下，后退兩步，高高躍起，待要一鼓作氣地跳過去，就又聽到一聲尖叫，真氣一泄，人掉了下來，臉搶墻壁上，蹭破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祈年叫了一聲，便立時住了口，然后跟沉水兩個一同笑盈盈地看顧漫之。
    顧漫之握緊拳頭，又后退兩步，待要跳過去，終歸因圍墻太高，他又力氣不夠只能呆呆地站墻這邊，恨恨地瞪向沉水、祈年，心道這兩個丫頭當真討厭。
    “給你銀子，戲演得好，有出息，等會子叫郡主調了你來蒲榮院伺候王妃。”祈年丟了塊銀子給甘棠小丫頭。
    那小丫頭有些沒轉過彎來，愣愣地跪地上看祈年丟了塊銀子她面前。
    顧漫之聽說是演戲，登時又怒了，雙眼冒火地看向沉水、祈年，“兩位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身為丫頭卻……”
    “你打我啊。”沉水有恃無恐地說道。
    祈年也白了顧漫之一眼，心道楚徊怎放心領了這么個人身邊。
    顧漫之氣急，尚有一絲理智知道好男不跟女斗，只能徒勞地握緊拳頭，心里急著去保護楚徊，想起耿奇聲說王府外頭也有通往西院門，便忙向前院奔去，走了幾步，回頭再看地上那丫頭，心里松了口氣，暗道幸好是演戲，既然是演戲，那甘棠就是沒要緊了，想著，便步向前走。
    那小丫頭醒過神來，忙追著顧漫之喊：“顧侍衛……”
    “不想要舌頭了？敢王府里大呼小叫。”沉水恐嚇道。
    那小丫頭一顫，牙齒就咬到了舌頭，心道果然王府里都是些仗勢欺人人。
    “叫甘姑娘跟你都安分些，王先生是定要跟孫家姑娘成了好事。”祈年不屑地說道，心里瞧不上甘棠自己要和離，回頭又找了借口支派王鈺行事。
    那小丫頭縮著脖子，心里先有幾分怕了沉水、祈年，喏喏地說不出話來，顧不得去撿地上銀子，便又向怡然樓跑去。
    沉水、祈年辦完了差事，便去敲了敲西院門，果然見這邊石清妍叫人給她們留了門，等著進去到了西院一片寬敞空地，聽到刷刷弓箭聲，二人因大開眼界不由地睜大眼睛，隨即眼尖地瞧見射出箭弩機之后伸出兩條腿，又瞧見那弓箭射出地方實際上是弩機后頭，不是弩機，心里了然，但依舊做出大吃一驚模樣。
    楚律袖著手跟石清妍一起看著空地，再看楚徊緊緊地抿嘴鄭重地看向弩機，便挺了挺胸膛，心道楚徊眼睛看不清楚也有好處，想來此時楚徊心里，這弩機當真是“神兵利器”，比傳說中木牛流馬等機關還要精巧百倍千倍。
    楚徊袖子里手指有些微微發顫，他眼中，三十幾發弓箭不停地從弩機中射出，雖射出距離不似他想那般遠，但已經十分了不得，足以將朝廷上等弩機貶低到泥地里，伸手示意挺直發射后，便向射出箭矢走去，足足走了百來步，瞧見那些箭矢個個深深地扎泥地里，用力拔起一根，余光瞄向楚律，心道這等厲害東西萬萬不能只落楚律手中。
    楚律裝作不意模樣地轉著手腕，笑道：“弩機還沒全做好，射有些近，叫陛下看笑話了。”心道幸虧賀蘭辭領來那些猛士還留西院，若沒了他們，今日戲就演不出來了；身后那架早先用來哄騙余思渡假弩機，終于又派上了用場；早先他盤算著修路事，如今大可以提出來了。
    “陛下，這弩機能夠自動上膛，發射簡單容易，一學就會，不似其他弓要練夠了臂力才行。”石清妍說道。
    “嗯，差強人意。”楚徊點頭。
    石清妍心道你就裝吧，明明都吃驚地了不得了，還裝作一副見多識廣模樣，“這是如今研究玩意，有些差錯也是難免。”
    楚徊笑道：“不知三哥、三嫂打算什么時候將這東西獻給朕？”
    “春暖花開日。”楚律肯定地說道。
    “王爺，這玩意貴很，咱們一家口糧全耗它上頭了，臣妾都幾個月沒吃過葡萄西瓜了。你確定？”
    “春暖花開日便將弩機送去京城。”楚律肯定地說道。
    楚徊心道他也幾個月沒吃到夏日時令果蔬了，眼睛看向堆著大片白雪庭院，因這白雪耀眼很，他眼睛越發不頂用，心里因楚律答應痛，便遲疑起來，起身向弩機走去，揣測著楚律到底是什么心思，他是不信楚律會白白地送了弩機給他，待走到那弩機身邊，冷不丁地瞧見弩機后頭棚子里站著十幾個滿臉胡須漢子，心道自己方才怎地沒瞧見這些人，因看這些人體格魁梧不凡，便要走近說話。
    “陛下小心，這些人身上活物多是。”沉水小心地提醒。
    楚徊頓住腳步，心道錦王府果然臥虎藏龍，不枉費楚律為招納賢士，將侍妾都嫁了出去，走到弩機邊伸手摩挲著弩機，京里太后也聽說過益陽府弩機事，但太后眼中這些弩機不過是奇淫巧計，沒什么大用；此時他想若是太后看見這弩機會自動上膛連發幾十支弓箭，定然不再稱這為奇淫巧計。手掌摩挲著弩機，雖不懂這些機關，但因才見識了這弩機“威力”，此時對這弩機看重很。
    石清妍有些出神地看著楚徊搭弩機上那只素白如玉手，鐵器映襯下，這只手越發美麗，忽地額頭一疼，瞧見楚律陰沉著臉扯了她額頭上掉下細軟頭發，悻悻地一笑，未免楚律日后不帶她出來，便不再去看楚徊手。
    “只是春暖花開后冰雪融化，道路泥濘不堪，實運不過去，經了東西里余將來來回運送輜重，道路想也毀得差不多了，想來陛下要等上一些日子了。依著往年例子來看，要等到端午之后道路才會干燥，中秋之后才會平整了。”楚律見石清妍老實了，瞥了眼楚徊毫無男子氣概手，心道有什么好看。
    楚徊見楚律果然食言而肥，又找了借口推搪，因想著這弩機到手工部工匠才能照著這弩機早早地造出百十架來，于是笑道：“道路泥濘可以走水路，三哥用船將這東西運去就是。”
    “水路也可，只是這兩年來運河里淤泥堆積，船只吃水太淺，北邊要清理河里淤泥，運不得弩機。”楚律鎮定地說道，心道水路、陸路，楚徊總要修一樣。
    楚徊心中冷笑，手指又摩挲了兩下弩機，瞧見石清妍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雪，想了想，心道這運河清理不定要花上多少時候，但道路修整一番，卻費不了多少功夫，于是笑道：“朕叫人將道路修整一番就是了，這道路修好了，也是利國利民功當代事。”
    “陛下英明。”楚律含笑道。
    石清妍看楚律難得精明了一回，便忙對楚徊說道：“陛下可否替臣妾寫信給皇后？”
    “三嫂子要寫什么？”
    “就寫某事某地陛下留下宮中心頭好得罪了余姨娘，叫皇后懲戒了那位。”
    楚徊心知石清妍是要陷害余君言，叫余君言回宮后成為眾矢之，笑道：“三嫂子多慮了，朕沒有心頭好。”
    “那就挑家世顯赫。”
    “朕為何要聽三嫂子？”楚徊反問道。
    石清妍往楚律身邊移了移，仰頭眼巴巴地看著楚律，“王爺，余姨娘害了咱們孩兒呢。”
    楚律難得看見石清妍這“小鳥依人”模樣，雖說女人間事論理他不該開口，但難得她求他，于是對楚徊說道：“陛下，雖說前朝與后宮相連，但英明神武皇帝是不用連寵愛哪個女人都看臣子臉色。況且臣看來，余二將軍當真不如余大將軍頂用，還請陛下給臣夫婦二人做主，寫信給皇后吧。臣將士都去了燕回關，臣實無暇照看王妃。”
    楚徊瞇了瞇眼，心道他這位嫂嫂當真是能俗能雅能屈能伸，因對余君言早已失望，便點頭道：“朕回去便去信給皇后，想來不出幾日，嫂嫂便能收到京里消息了。”
    石清妍抿唇一笑，仰頭看了眼楚律，心道這人比楚徊頂用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個長評，開心~~~~~~可惜現沒空雙，日后補上
    太抽了，評論都回復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