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和我熟悉的人們甚至敢開玩笑般跟我說:“你的腦袋到底出了什么毛病?”</br> 我便這么回答:“我有被害妄想癥。??筆?趣閣??????w?w?w?.?b?i?q?u?g?e?.?cn”</br> 于是他們哈哈大笑。</br> 于是他們不認為我能做出什么危害性的大事。</br> 熟識我的人開始為不認識我的人介紹我這個“有趣的孩子”,然后又交頭接耳地談論他們工作上的事情。</br> 我默不作聲地為面包涂上果醬,把嘴巴塞得鼓鼓的,緊盯著前方的電視不放。我認為這種姿態更能表現自己的無害,更方便身邊的人談論他們自己的事情。</br> 電視里的內容不是體育節目就是新聞節目,而且我從來沒有在這些新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盡管從這些新聞播報員的口中,總是不缺乏國際范圍的紛爭,乃至于戰爭,但那都是普通人的東西。我沒看到能讓自己覺得“異常”的事件,也沒有現末日的征兆,同樣無法從細節中分析出神秘的蠢動。</br> 電視里的東西,和平也好,戰爭也好,都太“普通”了,這些日復一日的狀況,普通得讓我覺得要么經過篩選,要么全是虛構。</br> 它們在腐蝕我的意志,想要讓我承認自己生存在一個普通而正常的世界里。所有的冒險和戰斗,那些我曾得到和失去的,都只是自己的妄想。</br> 如果他們永遠把我拘禁在這里,許多年后,我或許會承認自己是個精神病,但是現在不可能。</br> 旁人的交談倒是給了我許多情報。例如大門開啟的規律,值班的人數,病院員工的分布,武器的配備,對突事態的處理方式,還有一些令人遐思的場所。當然,他們不可能說得十分明白,但是在他們的相互打趣中。閑談的雜事中,在好奇心和無聊的驅使下開的玩笑中,以及活動邀約的規律中,都能夠分析出許多事情來。</br> 要得到這些情報。你需要的是細心和敏感。</br> 令人遺憾的是,直到我吃完早餐,收獲的情報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所需要的能夠成為重大突破口的事件一個都沒有生。</br> 不過,我有足夠的耐心。如果這里是現實,那么這一年不可能什么怪事都不生。</br> 我機械地舀著牛奶麥片,拿勺子的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因為我突然想到,如果真的什么都沒有生,有人在我所不知道的時間和地點結束了這場世界末日,地球照常日復一日地轉動,如此恢復和平的日子,不正是我過去為之戰斗的目標嗎?</br> 沒有末日,沒有規格外的死亡,整個世界大部分的人都能得救。以前死去的戰士們便有了價值。活著的,以及死去的,都成為英雄,即便他們默默無聞。那么,作為英雄的代價,被當作精神病一樣被關押在這個封閉病院里,是不是一種可以接受的等價交換呢?</br>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一種巨大的恐懼抓住了我的心臟。</br> 似乎有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耳邊回響:</br> ——高川,你在期待末日嗎?</br>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對自己說。“我想成為英雄,我想自由地奔跑,我不想被困在這個鬼地方,我想變得強大。我好想見到你們,真江,咲夜,瑪索……誰來告訴我,我真的應該作為一個精神病,在這個再也見不到你們的世界里活下去嗎?”</br> “喂。小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外來的聲音將我扯回神,對方推了一下我的肩膀。</br> 我好似被潑了一盆涼水,猛然清醒過來,這才覺碗里的牛奶麥片早就空了。身旁的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氣氛不知何時安靜下來,令人心中慌。</br> “哦,沒事,沒事,想到一點東西。”我強笑了一下。</br> 對面的男人端起餐盤站起來,這就像是一個信號,早餐時間結束了,眾人紛紛起身。先前推了我一下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嘿,我想你最好去看一下醫生。”他的表情十分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br> “我很好……”我的語氣在他的注視下有些虛弱,于是我改口道:“好吧,我會去的,現在就去。”</br> “你可比其他病人有趣多了。”男人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聳聳肩,說:“祝你好運,你一定會好起來的。”</br> 目送他離開,我又坐了一會,這排長桌很快就空下來,隨后又有一些人來,但始終沒能填滿所有的座位。我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么,我沒有思考,只是放任大腦空白,直到那種充斥心中的激蕩矛盾的情緒漸漸平伏,這才端起自己的餐盤離開。</br> 用過的餐盤餐必須分門別類扔進專門的清潔車中,由于之前一輛清潔車剛被人推走,原先在那邊的人不得不分流到其它清潔車,于是在剩下的清潔車前都排起了長隊。我扔下餐盤和餐具正準備離開,突然感覺到什么人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敏銳地轉頭朝那個方向望去,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身穿黃色皮夾克的男人,他立刻轉過頭去。</br> 我覺得之前窺視我的就是這個男人,但是我并不認識他。我對他留上心,裝作沒覺地朝食堂大門行去,眼角余光卻注意到,鴨舌帽的男人再次將目光投來。他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窺視我?是病人還是工作人員?我這么思考著,之前沉郁的情緒漸漸好轉,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br> 如果這個鴨舌帽肩負著某些秘密任務而監視我,那么我同樣能夠從他身上獲得更多的東西。</br>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打算在完成今天的偽裝前節外生枝。這些日子以來,我每隔三天都要去阮醫生那里做一次身體檢查,她會給我注射一些藥物。她的理由是前陣子的重傷雖然表面上愈合得很好,但有許多細微的隱患,這些藥物多少能夠讓我日后輕松一些。同時,由于腦部遭受重擊,很可能除了失憶之外還有一些后遺癥,配合安德醫生的心理咨詢后得到建議,在觀察期間必須看情況使用一些特殊的藥物。</br> 我對醫藥的了解并不多,阮醫生明白告訴我。我所使用的藥物中,有一部分只用在臨床實驗,沒有在市面上進行流通。我在這座病院中的特殊身份,要求我必須配合醫生們的治療方式。包括使用那些新開出來的臨床藥物。換句話來說,許多臨床藥物是針對我的情況而特別研制出來的,花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一旦在我的身上卓有成效,就可以作為新的特效藥來考慮商業性推廣。</br> 她的直言不諱讓我知道自己無法拒絕。我沒有投訴的地方,合同也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簽好了名字,另一方面,我也不打算因為這事兒暴露自己的底牌。所以,我只能配合她的工作。</br> 使用在我身上的藥物大都是注射類,不過阮醫生也開過一些口服藥液和藥片,讓我當她的面服下,剩下的回去后定時服用。回去后我當然沒有服用那些藥物,誰知道他們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腳,但也沒有扔掉。只是藏了起來,同時想方設法摸清這些藥物真正的成份和功效。</br> 進入阮醫生的診室后,阮醫生已經不再關注我的電動輪椅,不過最初看到時,她還為我能改造這臺輪椅感到驚奇。開始我有些惴惴,但之后她并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和往常一樣,阮醫生今天照常詢問了我這三天服藥的情況。我的回答也同樣沒有新意——并沒有明顯的不適,和以往差不多。這是真話,雖然注射和服用了這么多藥物,但是并沒有感覺到身體有生變化。就像喝下了一大杯白開水。</br> “沒有變化就是最好的事情。”阮醫生一邊說,一邊推著針筒,將里面的空氣排出來。診室充滿明亮的光線,明晃晃的針尖。濺出的水線,充斥在鼻子里的消毒水味道,總是令人不由得升起雞皮疙瘩。</br> “使用藥物并不能改善你的體質和精神狀態,只是為了將你的狀態重置而已。”她瞥了我一眼,露出一絲唬人般的微笑,“你的身體先天性虛弱。并不是僅僅是鍛煉能夠彌補的。長時間處于亞健康狀態,加上精神方面的惡化,現在的你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也讓我們對你今后的處境感到憂慮。健康是每個人最寶貴的財富之一,我們真心想讓你恢復平常人的生活,希望你能夠配合。”</br> “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會配合的。”我裝作不耐地說。</br> 在我回答的時候,阮醫生已經將針頭扎進我的靜脈里,我感受到藥液進入血管時的痛苦,能夠看到青色的血管沿著手臂一截截鼓起的模樣。和之前一樣,我的大腦再次產生一種醉酒式的眩暈感,耳中似乎傳來血液流淌和心臟跳動的聲音。我曾經和她提起過,但她聲稱這是正常反應。我真的十分懷疑,她到底給我注射了什么藥劑,因為這藥劑是藍色的,總是讓我聯想到迷幻藥“樂園”,而且那種感覺也和服用“樂園”后的感覺十分相似,只是比較輕微。</br> 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也去得快,一旦注射結束就會消失,并且在下次注射前不會反復。阮醫生拔出針頭后,我闔目休息了一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阮醫生已經將這次的外服藥放在我的跟前。</br> 這一次全都是固體藥片,一共有三個小瓶,兩瓶是實驗性新藥,一瓶的名字很熟悉。</br> “三氟拉嗪”——并非鎮定藥,反而是一種振奮和激活性的藥物。在過去的戰斗中,曾經跟有服用經驗的人了解過,這種藥物除了有明顯的抗幻覺妄想作用外,對淡漠、退縮等癥狀也有較好的療效。適用于偏執型精神分裂癥和慢性精神分裂癥。</br> “三氟拉嗪不是新藥,不過對新藥的功效和扭轉精神狀態有些促進作用。”阮醫生在資料中寫劃了一下,抬頭看向我。</br> “如果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存在的東西,或者覺得心情煩躁,總是聽到一些令自己難以忍受的聲音,包括長時間頻繁地失神,以及夢游……”她用筆端敲著桌臺,“總之,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就吃三顆三氟拉嗪。不要多吃,這些藥都有副作用。”</br> 我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按照她的吩咐做。我覺得所有到手的藥物里。或許就是這一瓶“三氟拉嗪”以及不久前的鎮定藥“奮乃靜”最有價值了。</br> 我將三瓶藥揣進口袋里就離開了。門外還有其它病人,阮醫生并非我一個人的主治醫生。</br> 我在外邊逛了一陣,還特地前往山包下的農田,問那里的人要了一些植物的梗莖。我聽說它們燃燒后釋放出的氣味會讓人昏昏欲睡。所以請求他們幫忙收集。因為這些植物生長在崎嶇的地方,對依靠輪椅才能行動的我來說,要自己去砍伐實在強人所難。我不得不私下里請求不同的人,才積累到自己滿意的數量。另外一提,這些人彼此之前并沒有什么交情。也保證了我的行動不會被人懷疑。</br> 回到宿舍樓時,樓上傳來大吵大鬧的聲音,這相對于平常來說是十分罕見的事情。從口音來判斷,一方是老是玩拖把的癡呆胖子,一方則是陌生人。雖然有些病人從不開口,導致他們的聲音對我來說也是陌生,但是這些病人的精神狀態總處于一條直線上,并不會因為外界的變化而產生波動。所以他們說話的可能性比外來者的可能性更小。</br> 我有些好奇,到底是誰來到這座精神病人的聚集地,還和原住民生了爭執。</br> 正要進入走廊時有什么物體重重摔在地板上。我轉過輪椅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趴在地上裝死,鴨舌帽掉在一旁,正是之前偷窺我的那個家伙。我第一時間就認為他之所以出現在這是沖我來的,但是為什么他會和玩拖把的癡呆胖子生沖突?這里的精神病人并不是那富有攻擊性的危險病人,瘋癲的程度很低,更加不會顯得狂躁。他們大都是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或有些癡呆,有許多人已經喪失了交流能力,更像是暮氣沉沉的養老者。</br> 最活躍的就是癡呆胖子,他總是很有活力。但卻并非不能溝通,給人老好人的印象,我從沒有看到他現在這般怒氣沖沖的模樣。癡呆胖子尖叫著,揮舞著拖把。沒有打在鴨舌帽男人的身上,對方卻嚇得抱起頭,半天爬不起來。</br> 周圍的人倒是和平常沒什么兩樣,根本就不理會這兩人,完全將他們當成了空氣。</br> “生了什么事?”我大聲喊道,我想叫胖子的名字。結果現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叫什么。</br> 胖子聽到我的喊聲,拖把高高舉在頭頂上停下來,就這么轉過頭,鼓著腮幫看過來。鴨舌帽男人趁機連滾帶爬地朝我這兒沖來,用狼狽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訕訕一笑就躲在我的身后。m.</br> “嘿,哥們,這個地方真危險。”他自來熟般說。</br> 我沒有理會他。</br> “那,那,那個壞,壞蛋。”胖子結結巴巴地說,一臉怒氣:“他,他,是小,小偷,強盜,他,他要撬,撬門。”胖子用拖把指著我的房間門說,接著又指向三個女孩的房間,說:“還,還搶……搶東西?”他掃了門里一眼。</br> 我的心中不由得也升起怒氣,而且有些緊張。我繃緊臉看了身后的鴨舌帽男一眼,他慌亂地擺擺手:“誤會,這是誤會,我可以解釋……”</br> 我沒有聽他的解釋,操縱輪椅來到自己的房門前仔細檢查了一下,并沒有什么異樣,大門仍舊鎖得死死的。就算撬開了這扇門的門鎖也無法進入,因為我已經考慮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將門鎖改裝過,并加裝了三道保險。原來的門鎖實際上是陷阱,如果真有人試圖通過各種途徑打開它,就會引動牽線式機關,將三道保險鎖死,房間內對墻上的機關同時激活,那才是真正開門的途徑。雖然這樣一來,自己要進入房間也得花上一番手腳,不過安全性卻大為增加。</br> “我,我打,他……開不得,嘻嘻嘻嘻。”胖子得意地揮舞著拖把。</br> “謝謝你。”我誠摯地向胖子道謝,“你去玩吧,我來處理這個蠢賊。”</br> “哦,哦……”胖子呆呆傻傻地笑著,過了一會,就推著拖把,出嗚嗚的叫聲朝走廊的另一端跑去。看到他沖過來,鴨舌帽男人連忙閃到一邊。</br> 我雖然對鴨舌帽男人的行為生出惱怒和警惕,但是從他剛才對待胖子的方式來看,至少在當前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惡意。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我預感到平靜而壓抑的生活會因為他的到來生改變。</br> 盡管,不清楚這種改變是好是壞,不過,應該是個突破口。</br> 鴨舌帽男人走過來,表情有些猶豫,似乎在想怎么開口,不過我沒有理會他,先進入三個女孩的房間。看到她們毫無損傷,仍舊自顧自在玩那種詭異的紙牌游戲,心中便再度安穩下來。(未完待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