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南敗退,褚云挨不過宮大龍百般挽留,二人上了酒樓坐下,宮大龍再次將褚云打量一番,見他生的眉目清秀,卻又自帶江湖俠氣,心里越發的喜歡。心里還盤算著如何將他收入麾下,一同與東家效力。
眼看紅日偏西,褚云起身告辭道:“大哥見諒,小弟必須回去了,感謝兄長盛情款待。”宮大龍對他挽留道:“兄弟,難得咱哥倆一見如故,再多留些時候,晚上我親自開車送你如何?”褚云推辭道:“實在抱歉,小弟家教甚嚴,回去晚了我二叔就該來城里找我了。希望哥哥不要為難。”宮大龍起身道:“好吧兄弟,有空哥哥再去找你就是。”褚云謝道:“下次哥哥來,就該小弟做東了?!?br/>
二人起身,攜手走出雅間,宮大龍招來小弟,將兩大包衣服,酒食之類的禮物親自送到褚云手上說道:“兄弟,你要的東西,哥哥給你辦齊了,回去代我向你的家人問好?!瘪以乒笆值溃骸岸嘀x大哥厚贈,小弟告辭!”
二人剛剛下樓,卻見一名中年婦女闖了進來,看其年紀不過四十上下,身著職業正裝,打扮的端莊得體。這人便是褚云的班主任,楊玉珍老師。楊玉珍闖進大廳,正巧與褚云正面相撞。見到褚云醉意微醺,立時怒道:“褚云,你在這里做什么,這是學生來的嗎?我說過你多少次,你不僅打架,你還喝酒,你太無法無天了!”說著伸手就去搶褚云手上提著的酒盒。褚云迅疾閃身,楊玉珍抓了個空。正要發怒,卻聽褚云冷冷說道:“這酒是我帶回去孝敬二叔的,請你讓開!”
在楊玉珍的印象中,褚云顯然不是第一次頂撞自己??墒沁@次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使自己下不來臺,心里頓時惱怒?;仡^又看到謝飛也在其中,心中怒火更是忍耐不住。回頭質問道:“好啊謝飛,你居然也在這里!”謝飛怯怯的走過來,低聲喊道:“楊阿姨,是我帶云哥來的,你不要怪他?!?br/>
聽到謝飛改了稱呼,褚云不解的問道:“小飛,你為什么叫她楊阿姨。”謝飛回道:“我爸媽和楊老師夫婦是多年的好朋友,私下我都這樣叫她?!睏钣裾鋰绤柕膶χx飛說道:“小飛,你忘了你爸是怎樣千方百計的把你弄到縣中讀書的,你好的不學,凈學些不三不四,現在還帶著褚云來這種地方!”
楊玉珍話一出口,一旁的宮大龍心中頓時不悅,強忍發作道:“這位大姐,你要管教學生,請另選他處,我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睂m大龍這一激,楊玉珍更是氣的嘴唇發抖,褚云擔心二人傷了和氣,想方設法的岔開話題,眼睛一轉對宮大龍拱手說道:“宮大哥,兄弟先行告辭,后會有期了!”說完轉身就走,楊玉珍伸手將他抓住。對他喝斥道:“你給我站住,你當我管不了你是不是!”褚云強忍火氣掙脫她抓著自己的手臂,冷漠的回道:“楊玉珍女士,今天我正式的通知你,從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學生,請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br/>
楊玉珍聞言心里驚道:“你,你叫我什么?你再說一遍!”褚云又將原話重復一遍。楊玉珍氣的渾身顫抖,心里頓如刀絞一般。她怎會不知褚云就是自己的孩子。新生入學的頭一天,在學生名冊里,她第一眼就認出了褚云是自己的孩子。當年自己為了回城,不得已將他丟在鄉下,而如今老天卻將他送到自己身邊,這豈止是造化弄人!
兩年了,自己日夜思念的親生骨肉就在眼前,自己卻不敢與他相認,此時楊玉珍心里呼喊著:“兒啊兒,你哪里知道為娘的心里有多苦楚。我只想彌補我對你的虧欠,我有多想你叫我一聲媽媽?!边^了好一陣,楊玉珍勉強平靜下來,對他問道:“你不好好讀書,你要去哪里?”
褚云冷面應道:“二叔已經在鎮上給我找好了學校,下學期開始,我便回鎮上讀書,到時候還要麻煩楊老師給我開個轉學證明?!睏钣裾渚o張問道:“你讀的好好的,為什么要回鄉下?難道縣里不比鎮上好嗎?”褚云面無表情的回道:“縣里是好,可是梁園雖好,卻非我存身之所。我天生不屬于這里。我受夠了同學對我的冷漠和嘲笑,我一天也不想待在這里!”褚云見她眼睛泛紅,終于不忍再說下去。仔細想想,她平時雖然對自己嚴厲,卻沒少關心自己。說到底自己對她還有些感激。想到這里禁不住內心愧疚道:“楊老師,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一直對你都心懷感激,你對我嚴格,也是為了我好??墒俏矣形业南敕ǎM鹬匚业臎Q定。小飛是我城里唯一的朋友,希望您能多照顧他,別讓他被別人欺負?!敝x飛聽得褚云一番關心,止不住心頭一熱,喊了聲云哥,卻也說不出話來。褚云回頭對他笑道:小飛,我要回去了,以后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聽老師的話?!?br/>
楊玉珍聽他說完,心里瞬間融化。平時里看他桀驁不馴,其實他的內心也是極其柔軟的。他并非自己想的那么壞,他很善良也會關心別人,她完全能夠感受他火熱的內心。養子如此,已堪欣慰。
見她還在愣神,謝飛上前說道:楊老師,都這么晚了,云哥回去怕是要誤了班車,我去叫車送他。楊玉珍抹了下濕潤的眼睛,對他點頭,又從身上掏出幾十塊錢,塞到他的手里說道:“快拿去給他叫車,讓他早些回去?!敝x飛連連推辭道:“楊阿姨,我有錢。”楊玉珍卻嚴肅的說道:“你小孩子別亂花錢,快去給叫車給他,晚了路上會不安全?!敝x飛剛要轉身,又被她叫住說道:“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一定告訴你爸,讓他狠狠的揍你?!敝x飛點頭說道:“謝謝楊阿姨,我再也不敢了?!?br/>
謝飛快步追上褚云,同褚云并肩走了一段路。褚云一言未發,謝飛知道他有心事,又不好多問。想了一陣對他勸道:云哥,還是叫車回去吧,已經沒有班車了。褚云搖頭說道:“沒有班車就走回去,大概兩三個小時就能走到,叫車還不得花個三五十塊的,這也太貴了,都趕上一星期的生活費了?!敝x飛說道:“我這里有錢,不用花你的?!瘪以茡u頭道:“我們雖然是好兄弟,可是我也不能老讓你花錢?!碑斨x飛謝飛告訴他道:“錢是楊老師給的,讓你路上要小心安全。”褚云聽了,心里卻是一陣翻騰,反復琢磨一陣對謝飛說道:“我總感覺我跟楊老師還會有牽連。”謝飛聽他這么一說,心里似乎也有同感。
仔細想想,楊玉珍雖然平時關心學生,可是對褚云的關心卻是有些特別。每次考試過后,她都會第一時間去看褚云的分數,每次放學要親眼看到褚云離開教室她才下班,她好像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褚云,這樣的殊榮,就連全班蟬聯第一的杜小倩都不曾有過。再者,班里諸如趙春雷這類的老油條,平時老師們都是從不過問的,可是褚云顯然是個例外,他越是叛逆,楊老師越是管的厲害,這種超乎尋常的關愛,一直讓大家覺得奇怪。
謝飛曾經聽他爸媽說過,楊老師有個兒子,當年進城的時候被留在了鄉下,一直都沒有認回來。平時里大家都覺得褚云的容貌與楊老師太像,又加上楊老師對褚云太過關心,師生之間難免議論。有些調皮的學生甚至認為褚云是楊老師安插的眼線,用來監視同學的違規情況。為此褚云幾次和班里學生發生沖突。
謝飛正在沉思之中,忽然聽到褚云叫他:“小飛,你在想什么?”謝飛欲言又止道:“沒,沒什么。”過了會兒,謝飛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剛才看到楊阿姨眼睛都紅了,她其實很重視你的,為什么你……,”褚云知道謝飛要問什么,忍不住嘆口氣答道:“我當然知道楊老師對我好,但我總感到她的過分關心,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br/>
褚云此時心緒如麻,腦子里亂作一團。謝飛勸他好久,褚云最終上了一輛出租。謝飛替他付了錢,依依不舍道:“云哥,有時間進城來找我,我有時間也會去找你。”直到褚云車子走遠,謝飛這才悻悻的轉身。
褚云回到村里天已黑透,二叔和李秀花坐在屋里等的已是焦急萬分。嘴里不聽嘀咕道:“怎么還不回來,是不是出事情了?!倍鍋砘氐淖邉樱炖镞€不忘吧嗒吧嗒的抽著煙桿。李秀花心里焦急,卻對褚強勸道:“那么大小子,能出啥事,估計是孩子貪玩,忘了時間了?!?br/>
二人等了一陣,突然遠處傳來幾聲狗叫,二叔的面色漸漸舒展開來,直覺告訴他一定是褚云回來了。李秀花趕緊起身說道:“估計是小云回來了,我把飯菜熱一下,等他開飯?!?br/>
褚云剛進院里,便聽褚強罵道:“沒死外邊啊,這么晚才回來,都干啥去了?”褚云揚起手里兩大包東西嘿嘿笑道:“二叔,你看我給你帶啥了?”二叔接過來,拿在燈下細細瞅了半天,嘴里嘀咕道:“這都是啥啊,上面全是洋文。”褚云樂呵呵的說道:“這可是洋酒,我聽說城里很有錢的老板才喝的起這個。”褚強拿起來又瞅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從哪里哪里來的,你不是又給我惹禍了吧?”
褚云不敢說自己在城里打架的事情,滿臉堆笑道:“嘿嘿,我怎么能老給你惹禍呢,這是我城里的朋友送給我的,我想著二叔平時辛苦賺錢供我讀書,就給你帶回了。”褚強強忍笑道:“算你小子有些良心,我沒白疼你。快去洗臉吃飯,今天可是你繡花嬸子做的飯?!瘪以七M屋沖著正在忙碌的李秀花打個招呼,便提著一個小鐵桶,光溜著上身走到院子。李秀花連忙喊道:“小云,別用井水洗澡,當心著涼?!瘪以菩Φ溃骸皼]事的,嬸兒,我一直都這樣?!瘪覐娨哺f道:“不用管他,他這是搞慣了的。”
邊說邊坐在燈下來回的把看那兩瓶洋酒,心里偷偷的樂開了花。李秀花一旁打趣道:“不就是兩瓶酒嗎,看把你美的。”二叔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酒瓶,美滋滋的說道:“你知道啥,這孩子長大了,知道疼人了,我沒有白養他。”李秀花還想揶揄兩句,見褚云已經沖完涼,將襯衫斜搭在肩膀上,光著身子走進屋里,二叔將酒交給褚云說道:“去給我放起來,等以后
家里有啥大事了再拿出來。”褚云卻說道:“還等什么以后,拿回來你就喝唄,我以后掙錢了天天給你買。”二叔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卻一臉笑容的說道:“臭小子,就知道拿漂亮話來甜乎你二叔,過日子得勤儉持家,沒事少糟蹋錢?!瘪以浦蓝宓男愿?,只好拿著酒,放到柜子里。這時李秀花正將熱好的飯菜端上桌,看褚云光著身子,關切的說道:“小云快穿上衣服,別著涼?!?br/>
褚云囫圇將衣服套在身上,三人圍著桌子坐下。飯吃到一半。二叔見褚云一直悶不吭聲,便樂滋滋的問道:“云子,今天進城都有啥好玩的事情,說給二叔聽聽?!瘪以谱源蛏狭孙堊酪恢本蜐M腹心事,見二叔問自己,又不知道怎樣回答,便應付的說道:“也沒什么,就是遇到我們班主任了?!倍迮读艘宦曈謫枺骸澳撬龥]問你上學的事嗎?”褚云回答:“問了,我都告訴她了,不過她好像很傷心,我看她好像哭了。”褚云的話一出口,便引起了二叔的注意,二叔皺了皺眉,試探的問道:“哦,對了,你們那班主任叫啥名字啊,我一直都沒問過”?!皸钣裾洹瘪以埔贿叞抢堃贿吇卮?。
“楊玉珍?”二叔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李秀花跟著吃驚的呼出聲來。褚云放下碗筷,納悶的看著他倆,心中疑竇重生,二叔和胖嬸兒的反應太不尋常,莫非這里有事兒?褚云忍不住問道:“怎么了二叔,莫非你聽說過她?”褚強慌張敷衍道:“我不認識,只是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褚云將信將疑的看著二叔,二叔是個直腸漢,向來不會說謊,這會兒已經是憋的滿臉通紅。李秀花忙給解圍,夾了幾塊肉給褚云,說道:“快吃飯吧小云,等下涼了。這是你最愛的豬頭肉,這是你二叔今天殺豬專門給你留的。”褚云答應了聲,便低頭不再言語了,二叔也是悶聲不語,不停的喝酒。李秀花為緩解氣氛,不時的給兩人夾菜。在褚云和褚強看來,這可能是爺倆吃過的最漫長的一餐飯了。褚云一直覺得二叔今天有些奇怪,為什么聽到楊老師的名字會這么大反應,莫非她真的是……,想到這里,褚云又搖頭笑道:“怎么可能?哪有這么碰巧?!边^了好一陣,褚云越想越亂,一直到晚上睡覺還沒想明白。
吃過飯,褚云將身上剩下的錢拿出來交給褚強?!岸澹@是剩下的錢,給你了?!瘪覐娊舆^錢發現分文未動,疑惑的問道:“怎么還剩這么多?”褚云嘿嘿笑道:“今天進城所有開銷都是我朋友給的,我沒花一分錢。就全給你省回來了?!瘪覐娊舆^錢,并沒有收起來,笑著道:“本來這錢也是給你花的,既然沒用,就讓你嬸兒明兒去鎮上給你添置一套衣服吧,現在是大小伙子,穿著可得講究。”
李秀花收拾好碗筷就要回去,二叔破天荒的要去送她。溜出了院子。一直以來,二叔像是一堵墻一樣,為了褚云遮風擋雨,不讓褚云收到一絲傷害??墒沁@會兒他的心里也跟著大亂,如果讓褚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果殊難預料。出了院子,褚強對李秀花擔心說道:“這可咋辦,要是小云知道這事兒,那還不天都塌了?!崩钚慊ù藭r也是方寸大亂,忍不住抱怨道:“你說咋就這么巧,偏偏就這么遇到了。”想了想又對褚強說道:“我說強子,你也別擔心了,眼下窗戶紙還沒捅破,應該沒啥事。反正小云也回來讀書了不是?”褚強卻越發放心不了:“就怕這事兒不會這么容易過去?!崩钚慊▽捨克溃骸靶≡片F在還不知道這事兒,別沒事兒嚇自己?!倍甯诶钚慊ㄉ砗?,結結巴巴的說道:不行,我還是去你那里待會兒吧,這小子鬼精的很,一會兒回去準套我話。干脆等他睡了,我再回?!崩钚慊ù蛉さ溃骸斑@黃歷還真翻篇了,輪到你怕他了呀?!倍灞浑臐M臉通紅,其實李秀花心里清楚,二叔嘴上不說,其實更多的還是想跟她去。最近一段時間,二叔好像特別的粘她,但是又害怕村里人說三道四,兩人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來往。
這里話分兩頭,卻說楊玉珍回到家,心里也是放心不下。一想到褚云要回鄉下讀書,心里很是惶恐難安。楊玉珍想來想去,卻是一籌莫展。這一切被丈夫江玉成看在眼里。江玉成是一所建筑公司的技術員,兩人結婚也有十年光景,平日對妻子倒也愛護有加,妻子的過去也是知道的,眼見妻子發愁,便安慰道:“從你說的來看,這孩子倒還算不錯。只是性格執拗了一些。時間長了他會理解你的?!睏钣裾鋼牡膯柕溃骸坝癯?,你愿意接受小云嗎?”江玉成憨厚的笑道:“當然愿意了,如果他愿意回來,我會拿他當自己親生對待,何況我們膝下也沒有一男半女的?!闭煞虻膶捜蒹w貼,讓楊玉珍心里寬慰??墒窃撊绾握J回兒子呢?江玉成一眼看出妻子的心事,想了一陣對她說道:“我看你還是親自去鄉下一趟,見見他二叔,順便去學??纯此麑W習狀況,我們回頭再想辦法。
楊玉珍為難一陣,最終接受了他的建議,準備選個時間親自找趟褚強。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