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沉,海鷗齊飛。漫長的海岸線上,慵懶的潮水,來而復去。這一年的冬天仿佛特別的漫長。立秋之后,西海岸上,候鳥陸續遷徙,來來去去,周而復始。
中秋過后,天空竟然無緣由的飄起一場小雪。就在這天,褚云寫下了生命里最后一首詩篇《死亡之海》
這是一片死亡的海洋,
海波的推送,
將無數的生靈帶到死亡邊緣,
我在這里安靜等死,
等死以后,
海水把我埋葬,
等著時光將我深藏,
我帶著一生,
與神的抵觸叛逃,
帶著對上天的禱祝與你遇見。
死亡的海上,
開著血紅的花朵,
惟愿,
歲月留下我的名字,
飄蕩浮沉在這,
死亡的海。
喧囂之后,生命終歸寧靜,寧靜的沒有一點聲響。寧靜中,死神幽冥的腳步緩緩而來。生命,正在等待著一場無聲的告別。幽幽古道,鷹飛雁走,恰剩下一副西風瘦馬沉雄古逸的雄渾畫卷。
天雷山歸來,褚云重病不起,李文忠將醫療兩院的事務分別托于費里奧和陶季南二人,自己則專心替褚云療傷。轉眼一月過去,褚云漸已好轉,實則是風燭草露,朝暮不保。
然而自天雷山大戰之后,一眾歹徒俱已伏法,軍警打掃戰場卻獨獨不見甘十二的尸體,卻原來甘十二假借重傷為名,趁機逃脫。除此之外,鐵懷仁與譚曉俱都在逃,追捕工作遲遲沒有進展。付濤接到戰報不禁震怒,又因褚云傷重,吩咐向潛不得聲張。當日周松正在休假,忽然又接到立即歸隊的命令,周松心里眷念師父,不忍離去,褚云對他勸道:“自古忠孝兩難全,徒兒當以家國為重,待你凱旋,你我師徒還能再見。”周松眷念不舍,陳通勸道:“師弟,家里自有師哥照應,你且放心去吧,不要辜負師父一番苦心。”周松走后,褚云又對陳通交待:“調令來的如此急促,料想你師弟必有重任,你做師哥的也去幫他一下,師父不在,照你要照顧好他們。”陳通心里還有些眷顧,王恒勸道:“師哥,你不用擔心,有我和小師弟陪著師父,您就放心去吧。”陳通猶豫一陣,終于點頭道:“好吧,師父我就交給你們了,倘若有事,你們要最快通知我。”
陳通走后不久,周嫂帶著一個叫二丫的女孩子來到府上,褚云見二丫性格淳樸,心里自是喜愛,周嫂對他說道:“松兒不在的時候,都是二丫陪著我,噓寒問暖,漿洗縫補都是靠她,親生女兒也沒這么貼心。”褚云含笑說道:“這丫頭跟松兒倒是天生一對,依我看不如趁早完婚,也好替你周家開枝散葉。”看著二丫臉上泛起的紅霞,周嫂笑道:“我原本帶二丫來就是要說這事,誰知道他又回部隊了。”褚云笑道:“這個好辦,我跟他們首長也是老交情了,我給部隊領導說說,就讓他們在部隊完婚,咱們兩不耽誤。”說完又叫來王恒李夢吩咐道:“你們二人護送你二嫂去部隊完婚,也好跟你二哥討杯喜酒來喝。”張順聽了高興道:“這可是大好的事情,坤子要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張順思量片刻顧慮道:“只是兄弟你身邊也離不開人,要不然你讓徒弟們留下,我跟向潛護送二丫去部隊怎么樣?”褚云笑道:“他們兄弟間本該多親近,再說通兒走了,你還得替他守著家門,你們那邊同樣離不開人。”
看著張順還是放心不下,褚云笑道:“你對于陳通,就像齊伯伯對于我一樣。這一路離不開你對他保駕護航。”張順聽完他肺腑之言,不由點頭道:“好吧,看來我是喝不上他們的喜酒了,不過能看到孩子們長大成人,我也心滿意足了。”說完從身上拿出一個紀念章交給二丫說道:“這枚印章是周松父親留下的,那時候我是他的排長,坤子第一次拿到獎章,要我替他保管,我一直都隨身帶著,你把它帶給周松,算是我給他的賀禮。”二丫雙手捧過印章,點頭道:“順叔,褚先生我一定把它帶到。”褚云聽后笑道:“丫頭,你叫我什么?”二丫抬眼看到褚云眼里滿滿的笑意,羞怯怯的叫了聲師父。
此事過去,褚云帶了小兒子和杜小倩回到西山別墅,這里原是當年師父李傳承贈送,這里環境清幽,正好為褚思哲醫治眼疾,跟著李文忠和陶菲菲也來幫忙。一月過去,褚思哲眼里開始恢復一些光亮。但令人奇怪的是,褚思哲自從來到西山別墅,仿佛就跟啞叔非常的親近,到了晚上非要啞叔哄著才能睡覺。細心觀察了幾天,卻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啞叔每天照常安排著一家人的飲食起居,閑暇時間就做些小玩意兒哄著思哲,思哲也會把自己學會的課文背給他聽,啞叔不會說話,卻總能讓思哲感到快樂。褚云私下給小倩說了幾次,小倩只說道:“啞叔也是一大把年紀了,喜歡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思哲正好讓他享受到天倫之樂。”小倩雖然這樣說,但是褚云還是覺得這里面一定有原因,具體是什么卻又說不清楚。
啞叔每次見他還是咿呀呀的比劃,聽到褚云回話又轉身離去。后來褚強無意中來到西山別墅,這才解開多年的謎團。兩人見面,褚強只覺得啞叔非常眼熟,但是經歷時間太久,二人樣貌多已改變,倒是啞叔一眼認出自己。卻原來,啞叔并非啞叔,而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也是褚云的親生父親褚剛。見到兄長尚在,褚強心里無比震驚。啞叔卻擔心他說破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連忙拉著他去了密室,至于說些什么,外人則無從知曉。
綿綿西風,哀哀孤鴻,惱人的秋風,漫無邊際,無眠無休。轉眼又到了李念歸來的日子了,然而這一年,李念并沒有如約而來。褚云苦等一月,始終不見回音,心里頓起不好的念頭。不久后張天南趕來見他,見面后止不住哀痛哭道:“師叔,師爺他,他歸天了。”褚云強力抑制住胸口的劇痛聞言怒道:“為何不早來告我!”天南哭道:“師爺年前就已病重,他擔心影響您的病情,特地囑咐我們不可對你提及只言片語,去年他讓你將思哲送來M國,就是想替你了了一樁心愿。”褚云聞言,悲痛不已,心里上下一陣絞痛,噴出一口熱血,昏倒過去。待他醒來,李夢玲也因為哀傷過度離開人世。當褚云被眾人攙扶著來到她的靈堂,耳畔仿佛傳來李夢玲慈愛的話語:云兒,干娘走了。我兒不必悲傷,不管路有多長,你一定要堅持走完……
此時李傳承的喪事還未處理停妥,李元龍又接到李夢玲病逝的消息,悲痛之余,急急趕回國內料理。待他歸來,褚云依舊昏迷不醒,病床之畔,李元龍悲痛欲絕,聲聲喚著師弟的名字,如泣如訴的講著這些年的生死遭遇。滿屋之人,聞著落淚,見著傷心。好容易叫醒褚云,睜開眼來第一句話便是:“哥哥,這下我真挺不住了,往后家里還靠哥哥嫂嫂幫忙料理。”李元龍忍痛說道:“師弟不許胡說,多少難關我們兄弟都闖過來了,眼前這點難關真的不算什么。你才多大啊,師哥年長你這許多,我還不敢輕言生死,你一定給哥挺住!”褚云苦笑道:“黃泉路上無老少,打從十年前我就料到有此一遭,只是我放不下這些孩子,大徒弟二徒弟這會兒正血水里摔跤,兩個小徒弟又未成年,還有我這可憐的小兒子自小失明,我欠他們的太多了。”
見褚云言多傷感,李元龍安撫一陣。待李文忠過來為他用了藥,這才安然睡去。這一睡就是幾天,醒來后只有小倩在旁服侍,問了幾句,小倩說道:“師父和干娘的后事已經處理好了,思哲的病有師叔管著。”褚云再問:“二叔二嬸和我爸媽做什么去了?”小倩回道:“二叔跟爸還有啞叔和菲菲輪著班的照看思哲,師叔說他現在離不開人。二嬸和媽去廟里為你祈福去了。”褚云搖頭道:“生死富貴自有天定,燒香拜佛也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過了會兒,他又問道:“師哥和天南去了哪里?”小倩勸道:“師哥不讓我告訴你,讓你好好養病。”褚云心里一緊,連忙問道:“發生什么事了?”小倩低頭不語,褚云長舒一口氣,沉靜說道:“我一直沒問,師父為什么會突然辭世,他的身體我是知道的,就算患有重疾,捱個三年五年是沒有問題的,這里面肯定有事瞞我。”
在褚云的追問下,小倩道出實情。原來李傳承突然辭世,周松緊急調回都因鐵懷仁的復仇計劃而起。褚云昏迷之際,張順與向潛來過一趟,他們向李元龍詳說了這起案件的始末。當日天雷山一戰,歐洵所部全軍覆沒,原本歐洵與鐵懷仁約定聯手奪寶,事成之后,寶物盡歸歐洵,歐洵幫助鐵懷仁重掌鐵手門,并除掉褚云師徒。
不過二人各懷私心,歐洵為獨吞好處,當日讓鐵懷仁留作后應,原想著如果驚動軍警,鐵懷仁正好充當炮灰,自己則可全身而退。就算寶物順利到手,鐵懷仁也不會安全出離國境,以他的精明,又豈能不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然而鐵懷仁畢竟也是江湖老手,他豈能不知歐洵打的如意算盤。當天軍警剛剛出動,自己便帶了幾名手下躲到一邊隔岸觀火了。只等歐洵一死,自己正好占了巨鯨幫,再伺機奪回寶物,可謂是一石二鳥,名利雙收。巧的是。甘十二逃出后,正好撞到他的手里,鐵懷仁抓住甘十二對他威脅道:“我現在給你兩條路選,一是將你送給國內警方,二是帶你回去,不過你要助我執掌巨鯨幫,將來除我之外,幫內大小事務都由你說了算。”甘十二此時走投無路,不得已答應了他的條件。二人逃回后,鐵懷仁如愿奪取巨鯨幫,隨即又展開奪寶復仇的計劃。按照鐵懷仁的計劃,第一步是重新奪回鐵手門,但如此一來,李傳承斷然不會坐視不理,于是第一步便要對李傳承下手。當日李傳承正獨自在海邊觀景,突然一幫殺手闖入,對著他連發數槍,皆被躲過。卻不防甘十二從他身后偷襲,后背中了致命的一掌,當天晚上咳血而亡。緊跟著鐵懷仁闖進鐵府,鐵猛身受重傷,楚長君夫婦被歹徒挾持,可憐他剛滿周歲的小兒子也被鐵懷仁活生生的摔死。好在柳文耀急召四大死士前去解圍,最終將他們救回金柳山莊。
小倩說完,褚云說道:“鐵懷仁前后得手,我自然成了他最后一個目標。”小倩搖頭道:“可是他們這次好像并不是沖著你來的,聽向局說,他們好像是為了那件寶物來的。”褚云冷笑道:“寶物?你當鐵懷仁是什么人物?這會兒奪寶,無異于從虎嘴里拔牙,他會為了區區身外之物興師動眾而來?”小倩疑惑問道:“那依你看,他想做什么呢?”褚云笑道:“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對我下手,必定會調開警方的視線,所謂奪寶不過是個幌子罷了。”褚云說完,小倩嚇得花容失色,緊張問道:“老公,這么說來,我們現在是不是很危險?”褚云笑問道:“老婆你怕了嗎?”小倩搖頭道:“不怕,我跟你也做了半輩子夫妻了,就算死了也值得,我只擔心我們的孩子沒人照顧。”看著小倩難過的低著頭,褚云拉著她的手安撫道:“老婆不用擔心,但凡我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和孩子受到傷害。”
安撫完小倩,褚云叫來薛城,讓他備車準備出門。薛城驚恐問道:“大哥,您的病剛好,您要去哪里啊?”褚云回道:“心里太悶,我想去干娘哪里看看,這會兒她還沒有走遠,我去送送。”薛城無奈,抬頭看小倩,小倩點頭道:“六弟你就陪你大哥去吧,他憋在心里更容易生病,幫我照顧好他。”薛城點頭道:“好吧,我去請四哥陪我們一起去,這會兒也只有四哥才能勸他了。”幾個人替他穿好大衣,小倩將拐杖遞到他的手里。剛要出門,玲瓏和思蕓三姐妹一起過來,見褚云上了車,玲瓏急切問道:“嫂子,我哥這是要去哪里啊?”小倩搖頭嘆道:“他想去送送大奶奶,就讓他去吧,留在心里也是病。”玲瓏急的快要哭出來,忙拉著小倩說道:“可是我哥的病才剛好啊?”小倩安撫道:“玲瓏,你哥向來重情重義,干娘對他也是恩深義重,好比他親生母親一樣,他豈能不送?”思蕓點頭道:“這就是咱爸,他值得我們學一輩子。”思蕓說完,其余兩姐妹跟著點頭。正說著話,褚云突然倒車回來,隔著車窗對思盈喊道:“二丫頭,回去讓凱文來見我一趟,注意不得聲張。”思盈連忙點頭道:“知道了爸,您放心去吧。”說完見褚云咳嗽兩聲,讓司機開車走了。
來到李夢玲生前居住的小院,輕聲推門進去,輕輕撫過干娘留下的遺物,眼前再次浮現出那慈祥的笑容。閉上眼睛,一個聲音跨過重洋,隨風飄然入耳:姐姐,不要難過,不要憂傷。弟弟雖然遠隔萬里,也能與姐姐心意相通。傳承漂泊一生,這里是我最好的歸宿,告訴父親,他的小兒子不能回來看他,這里埋著我最心愛的人,我不能將她一人遺棄在這里。就當我身在他鄉,魂歸故里。有勞姐姐替我盡孝,弟弟去也。話音未落,院子里再次響起另外一個聲音:弟弟,安心去吧。姐姐在,家就在。我會一直陪著父親,我們,我們終于可以團聚了,再不會分開了……
安靜的院落里,太陽的余暉緩緩落下。閉目沉思中,一連串的面容浮現腦海,師父,干娘,小玉兒,方天豪,段巧琳,楊陽還有宮大龍周坤等等,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喊著自己的名字,褚云沉浸其中,已然入定,全然忘記侍立一旁的徐峰薛城二人,還有門外的一眾門徒保鏢。見他面色蒼白,紋絲不動,薛城正驚慌上前,卻被徐峰一把攔住,對他眼色示意一下,薛城這才忍住。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大家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安靜的等待著褚云從幻境中歸來。那幻境卻如一道強勁的磁力,將他帶進無盡的深淵。薛城正在擔心,突聞院外一聲汽車停靠的聲音,凱文跳下車跑進院里,喊道:“岳父。”這一喊才將褚云喚醒。睜開眼褚云對他笑道:“你來了?”凱文擔心道:“岳父,您還好吧?”褚云點頭道:“我沒事,你跟我去個地方。”說完招呼眾人啟程。
一行人驅車來到軍區,接到哨兵報告,軍區司令員很快帶人出來相迎,褚云看到李元龍和幾個徒弟俱都在此,跟大家簡單打過招呼后,李元龍關切道:“師弟,你不好好養傷,跑來這里做什么?”褚云冷笑一聲,直指張天南說道:“我正是為他而來。”看著褚云犀利如炬的眼光,天南驚慌道:“師叔,您,您這是怎么了?”褚云并不搭話,對為首的軍官說道:“首長,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再談。”首長見他一臉肅目,心里領會,對著眾人點頭道:“好吧,就請大家隨我去會議室。”說完又對褚云說道:“褚先生,請吧。”轉運轉回頭對薛城等人交代道:“你們在此等候,凱文隨我進去。”說完一行人進入軍區大院。
進入會議室后,司令員問道:“褚先生,你匆匆趕來,必有重大情況,就請您說說吧。”李元龍也跟著問道:“師弟,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褚云指著天南說道:“這就得問他了,問問他到底做了什么?”大家看向天南,見他慌亂低頭,李元龍不解道:“師弟,這與天南有什么關系?”張天南心虛一陣,突然抬頭問道:“是啊師叔,弟子到底做錯什么了?還請師叔明示,弟子一定改過。”褚云冷笑道:“你接著給我裝!”張天南觸到褚云的犀利的目光,瞬間低頭。褚云說道:“既然你不愿意講,我來替你講。”說完正色道:“我來問你,你師爺病故,為何不早來報?”天南心虛道:“我不是說了嗎?是師爺囑咐我,讓我對您隱瞞的?”褚云笑道:“既然你師爺囑咐過你,為何你還是趕來告訴我了?”天南狡辯道:“這么大的事情,我豈能瞞得住您?您可是關門弟子,門中大小事務,豈能瞞您?”褚云笑道:“你既知此理,為何不在當日通報,讓我前去奔喪,為何等到你師爺發送之后才來通報!”天南辯解道:“我們知你重病在身,不忍您長途跋涉影響病情。”褚云笑道:“你倒很有說辭,我再問你,你師爺出事當天你在何處?”天南回道:“當時我正處理派務,剛好走開一會兒殺手就趕來了。”褚云笑道:“我記得,你當天回來可沒跟我提及殺手一事啊?為什么這會兒卻好端端的鉆出些殺手來?”見他低頭,褚云再問:“殺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你不在的時候到了,這可是真的巧了。”天南慌張回道:“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確實是因為我失職才使師爺遇難,就請師叔師父責罰我吧。”褚云笑道:“你倒是聰明,失職之過,跟里通外敵那可是有天大的差別啊?”望著褚云似笑非笑的眼睛,天南慌張道:“師叔,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李元龍此時也一頭霧水道:“師弟,我也沒聽懂,你就明說了吧。”褚云點回道:“師哥你想想,師父身邊一直都布有警衛,一旦有人闖入豈會沒有察覺,可是出事當天,不僅天南不在現場,就連警衛也被調走,這真的只是巧合嗎?”李元龍擰眉道:“是啊,師父的安全一直由門中弟子把守,能夠調動他們的也只有張天南了。”說完李元龍正色問道:“天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張天南怯弱回道:“這,這,這是因為門內事務緊急,我臨時抽調了幾個人,可是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啊?”李元龍大喝一聲:“荒唐!我一再囑咐你,你師叔對你也是細心調教,你豈能推說不知,還不老實招來!”
面對鐵證如山,張天南依舊還不死心,對李元龍哭著大喊冤枉。褚云冷言道:“你大概忘了當年的鐵彪吧?”褚云說完,張天南面如土色,心里不由得一陣驚顫,褚云冷言道:“枉我對你一番調教,待你如同手足,又委你重任,到頭來卻是養虎為患。我現在恨不得親手宰了你!”望著褚云發紅的眼睛,張天南不由得心驚膽戰,跟著李元龍又是一聲爆喝:“還不說實話!”李元龍幾乎失去理智,一邊罵道:“老子今天斃了你。”說著便去搶周松的配槍,大家趕緊將他攔下來,周松陳通急忙拉住他勸道:“師伯,您冷靜一點,先問清楚了再說。”張天南此時無話辯解,心里帶著一絲僥幸看了看軍區的幾個領導,司令員聽得明白,起身招呼道:“褚先生,這是您的家事,我們不便插手,這個地方我先借給你,不過千萬不要胡來。”說完招呼其他軍官道:“周松你留下來,其余人跟我出去,記得把槍收好,這可開不得玩笑。”說完幾名軍官出去。
見他們出去,褚云一把卡住張天南脖子狠狠說道:“你再不說實話,我今天先依門規處置了你,我是將死之人,我可不管國法不國法!”褚云威嚴之下,張天南終于道出實情,原來甘十二回到M國,借以故人為名前去拜訪過他,因是故交,天南也就沒有防備,一來二去的兩人來往便也多了。一天甘十二對他說到自己正做一樁大買賣,想讓天南合伙,天南開始是拒絕的,甘十二便誘導他道:“兄弟,你雖說是一派掌門,終究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我聽聞弟妹也要高你一頭,你就不
想出人頭地,做出番事業給她看看。”甘十二威逼利誘下,天南漸漸心動。后來又受了甘十二不少好處,對他更是俯首帖耳。終于有一天,甘十二對他攤牌道,自己正與鐵懷仁做比交易,幫他奪回家業,事后鐵手門歸他,巨鯨幫歸自己,甘十二對他引誘道:“兄弟,你知道我是個粗人,不懂管理門派,事成之后巨鯨幫歸你掌管,只要兄弟你賞光給口飯吃,我就在你手下聽差,總好過替人看門護院的強吧?到時候自立門戶,弟妹自然也高看你一眼。”甘十二開出的條件便是,讓他調走警衛,讓他們控制李傳承幾個時辰,事成之后,功勞盡數歸他。甘十二一再保證只是控制李傳承,不會對他造成傷害,張天南這才同意,但是他沒想到甘十二竟然不守信用,還沒等他走遠,便聽到海邊傳來槍聲。
張天南道明原委,此時李元龍已是怒不可遏,又要從周松手里奪槍,大家再次將他攔住,褚云勸道:“師哥冷靜一點,這種人不配你我動手。”說完對陳通喝令道:“陳通,廢了他的武功,讓他從哪里來滾回哪里去!”陳通怒從心起,抬手一掌劈在他的天靈蓋上,起身說道:“師父,這也太便宜他了!”褚云點頭道:“通兒,你們終歸兄弟一場。且留他一條性命,倘若日后再犯,你可以替為師清理門戶!”說完又對周松說道:“松兒,眼下正是非常時期,未免機密泄露,暫時還不能放他離開。”周松回道:“知道了師父,我立即請示首長,將張天南暫時拘押。”褚云點頭又對李元龍說道:“師哥,您得趕回M國,將這里的事告訴馮楠,馮楠性格剛烈,恐怕難以承受打擊,你要好生安撫。”李元龍頹喪道:“幾年前的宋天北,今日的張天南,我真是愧對師門,是我害了師父,我恨啊!”褚云勸道:“師哥不要懊惱,事關緊急,還是以大局為重。另外,海外門派還需整頓,凱文為我親傳弟子,又拜在天南門下,我意派他繼任掌門,由師哥您親自監管,不知您意下如何?”李元龍點頭道:“師弟考慮的非常周到,師哥依你的就是。”說完又對陳通吩咐道:“通兒,你陪凱文一同前往,協助他整頓派務后再行返回。”陳通俯首領命。當天接來思盈,褚云傷感道:“丫頭,沒想到你我父女又要天各一方,好好相助你的丈夫成就事業,這里的家爸爸永遠給你留著,爸爸等你們回來。”說完父女揮淚告別,思燕依依不舍道:“姐姐,照顧好自己,你要記得回來看我。”思盈點頭,思蕓又對她囑咐道:“二妹,有事一定告訴大姐,我會過去幫你。”姐妹深情擁別,走時思蕓還不忘囑咐凱文道:“凱文,我要知道你欺負二妹,我可饒不了你。”凱文笑道:“大姐放心吧,她會永遠是我最高貴的公主。”
過后幾天,從M國傳來消息,當夜馮楠羞憤之下,竟然跳樓自殺,張天南聞訊后,嘆息道:“想我堂堂男兒,竟然不如一介女流,當夜羞愧而死。”周松來找褚云,褚云感嘆道:“念他還有良知,前事就此作罷。然門規不可荒廢,可將其骨灰送去M國交由凱文,讓他以師徒之禮好生安葬。”周松領命道:“徒兒謹遵師命,料想大師哥也該回來了,我需盡快返回部隊。”師徒二人坐著閑聊一陣,褚云突然對他關心道:“徒兒,師父將媳婦兒給你送來,你為何到現在還不完婚?”周松回道:“古有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師父也教過我,國事為大,我想等這次任務結束再娶二丫。”褚云點頭道:“還算有些志氣,不過年華豈能虛度,徒兒切莫執念太深,錯過大好姻緣。”周松答道:“不在江湖,才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師父您當年不也如此嗎?”褚云欣慰道:“我兒長大了,看來不用師父替你擔心了。”
周松回到部隊,當天便接到命令,此時鐵懷仁已經抵達泰國,妄圖再次偷越邊境。省公安廳也跟著緊急部署,褚云與高明也受邀參加了作戰會議。向潛做完報告,對付濤點頭道:“具體情況就是這樣,請各位領導指示。”付濤側身對褚云笑道:“賢侄,你可有好的建議?”褚云笑道:“古人用兵,以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攻城為下。今有鐵懷仁攜眾而來,其志在不小,依我的看法,與其拒敵,不如誘敵。”付濤笑道:“你可知他為何而來?”褚云笑道:“鐵懷仁興師動眾,不過為了我褚云一人而已。他念念不忘當日之仇,定要將我除之而后快。然而這并不是他最終的目的。”
大家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他身上,褚云不慢不緊的說道:“為一人之仇而孤身犯境,絕非明智之舉。與其說復仇,倒不如說他是圖利,只要我褚云一天不死,他的門主之位一天就不安穩。可見金錢和權力在他心里勝過一切,有了這兩樣,復不復仇也就不足輕重了。我們既已摸清對手的心態,接下來的事情那就再簡單不過——請君入甕!”褚云略微停頓說出最后四個字來,讓眾人心里為之一振。
次日,各大網站紛紛暴出重磅新聞。無價國寶重見天日,將在天龍山莊面向社會公開展覽,展覽結束將由褚云將國寶親自捐給政府。報道一出,上下一片嘩然,大家紛紛稱贊道:“長空大俠,英雄之名當之無愧。”
聽著電視上生動的解說,鐵懷仁不由得嘴角上揚,得意笑道:“還真是想什么來什么。”甘十二問道:“您——不要復仇了?”鐵懷仁笑道:“想那褚云橫豎活不過多長日子,就當我做些功德便宜他吧。這可是一樁富貴,錯過了再沒下次機會。”甘十二不放心道:“以我對褚云的了解,這似乎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一向謹慎,斷不會如此高調行事。”鐵懷仁笑道:“所謂富貴險中求,你管他高調還是低調。上面不是說了嗎,褚云將會出現在捐贈會上,說不定我正好將兩樣事情一起辦了。”接著鐵懷仁派人打探消息,得知消息確切后,當天便偷渡回國。
展覽會上,警衛森森。褚云還沒到,天龍山莊已是嘉賓云集,見褚云在一眾兄弟的陪同下走出車門,媒體記者紛紛圍了上來,長槍短炮,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郭鐵薛城一邊替他開道,一邊回道:“我家大哥身體不適,不能接受采訪,請大家避讓一下。”好容易走進莊內,尹天龍早已帶眾人迎候,見他過來眾人紛紛拱手道:“褚大俠為國為民,功德無量。”褚云回禮,又對尹天龍拱手道:“伯父,這次又給您添麻煩了。”尹天龍笑道:“賢侄說的哪里話,你能想到我老頭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褚云作出手勢說道:“大家請吧。”待他們入內,薛城轉身出來對林東和韓楓說道:“大哥交代,讓你們少設明崗,多贈暗哨,盡管放他進來。”二人意會點頭。
還未入座,四大死士護衛著柳氏兄弟和長君一家進入會場,見了褚云,長君止不住與他抱頭痛哭,褚云安撫道:“長君受苦了,怪我沒照顧好你們。”文杰義憤填膺道:“兄弟,你這次一定不能放過這王八蛋。”褚云點頭道:“二位兄長一旁落座,看我今天如何收拾了他。”話音剛落。高旭東與王偉趕來,見到褚云二人也是百感交集。高旭東聲聲叫著三弟,褚云拉著他激動問道:“二哥,您怎么來了?”高旭東回道:“哥想你了,想回來看看你。”當天高旭東看到電視,無意中聽到褚云的名字,傷感之余,對王偉說道:“小偉,跟我回去看看他,我想他了。”當天兩人便匆匆回國。兩人正在寒暄,李元龍出來笑道:“這下好了,我們兄弟終于又能團聚了。”褚云拄著拐杖,激動處忍不住咳嗽起來,高旭東見他站立不穩,情急問道:“三弟,你怎么這樣了。”褚云淡然笑道:“老了,老了。你再不回來,恐怕今生也見不到我了。”言罷二人不由傷感,褚云忍著咳嗽勸道:“哥哥且回座吧,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眾人稍坐,韓楓進來向尹天龍請示道:“董事長,嘉賓到齊了,下面人問是不是可以開始了。”尹天龍側身對褚云問道:“賢侄你看?”褚云側身對付濤說道:“付伯伯,您來主持吧。”付濤點頭,起身大步走向主席臺。付濤和尹天龍致辭之后,主持人邀請褚云講話,褚云起身向大家行禮道:“諸位實在抱歉,我靠著拐杖都還費勁,大家多多見諒,就請我二弟代我答謝各位吧。”郭鐵講完話,國寶正式亮相,眾人紛紛起身,見那明珠璀璨奪目,熠熠生輝,眾人不由得嘖嘖贊嘆。大家正看的入神,突然大廳一暗,跟著槍聲四起,屋子里到處飛濺著子彈碰撞的火花。槍聲剛停,一行人闖進來叫囂道:“都不許動,誰動打死誰!”鐵懷仁看到展臺中央,閃耀五彩光輝的明珠不由贊道:“真是一件絕世寶物。”跟著一陣放浪長笑。正當他得意忘形,大廳的燈突然亮起,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他要處心積慮除掉的大仇人褚云。不等他反應過來,跟著柳氏兄弟,長君夫婦還有付濤等人出現兩側,林東帶著幾十名特警沖入會場將他圍住。褚云笑道:“久違了,鐵幫主。”鐵懷仁吃呆道:“你,你,你是故意做局!”褚云笑道:“你不是一直要見我嗎?我正好給你個機會,今日褚云的性命就在你面前,有本事自己來取。”甘十二情急道:“現在怎么辦?”鐵懷仁憤怒的瞪著褚云,狠狠說道:“拼得一死,給我干掉褚云!”說完大喝一聲動手,頓時槍聲大亂。林東一邊交戰一邊大喊道:“褚云快走,這里交給我了。”
交火沒多久,鐵懷仁已經支撐不住,甘十二大喊道:“我們頂不住了,快走!”一干人邊打邊撤,出了大廳慌亂中搶了幾輛車子逃走。林東大喝道:“給我追!”跟著三四輛特勤戰車同時拉起警報,如同出籠猛獸一般追了上去。褚云跟著帶薛城追上去,柳文耀等人緊隨其后。李元龍見狀忙對尹天龍說道:“岳父,我也跟去看看。”尹天龍點頭道:“一定要當心。”他們走后,付濤對尹天龍安慰道:“老先生不必擔心,他們一定能平安歸來。我還得趕回去緊急部署,就此告辭了。”尹天龍抱拳道:“省長保重,我們改日再聚。”
此時兩地公安聯合出動,林東向潛各帶一隊向牛王山合圍,鐵懷仁一路沖關過卡,逃至邊境時所剩不過二三十人,距離國境不遠,陳通周松早在此等候攔截,臨上戰場,二丫一邊替周松整理行裝,一邊深情告別。面對愛人柔情似水,周松含情道:“二丫,等我回來一定娶你。”二丫低頭不語,待他轉身二丫將他叫住,拿出那枚獎章給他說道:“這是你父親留下的,把他帶上一定能保佑你平安。”接過父親遺物,一股豪氣猶然而生,昂首闊步走出營門。
設防一夜,眼看已經中午,周松忍不住焦躁起來,在營房來回踱步,陳通看出他的焦慮,對他安慰道:“師弟,沉住氣,該來的一定會來的。周松焦躁道:“這都過去一天了,真是急死人了。”見陳通安然穩坐,周松疑惑道:“師哥,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師父。”陳通笑道:“咱們師父,什么時候失算過?你要相信他,臨陣對敵,切忌心浮氣躁。”周松聽后笑道:“你現在越來越有師父的味道了。”陳通笑道:“你也不差啊,西南戰神的名號那也是響當當的。”周松尷尬笑道:“我算哪門子戰神,比起你和師父我還差的太多。”
二人正在說笑,突聽一陣槍聲傳來,身后隱約還有警笛聲音,陳通眉頭一緊說道:“有情況!”周松皺眉沉思片刻,忙下令道:“準備戰斗。”此時兩路警車將歹徒逼入絕境,歹徒們紛紛棄車逃亡,這時周松突然現身,大吼一聲:“周松在此!”說完迎面一排槍聲響起,歹徒們四下逃竄。周松見幾名歹徒護衛著鐵懷仁朝著叢林逃竄,大喊一聲:往哪里逃!說完扔下槍追了過去,陳通大喊聲師弟當心,也緊跟上去。兄弟二人,幾個跳躍攔住鐵懷仁去路。鐵懷仁慌忙轉身,卻被周松飛身一腳踢倒在地,一名歹徒情急向他開槍,周松躲閃不及被擊倒在地。陳通大喝道:“師弟當心!”言罷,一只飛刀脫手,打中歹徒手腕。很快軍警合圍,將一眾歹徒團團圍住。
此時褚云趕到,見周松中槍,情急上前喊道:“徒兒,徒兒。”等他過去,周松卻從地上爬起來對他嘿嘿笑道:“師父,我沒事。”說著從上衣口袋拿出那枚獎章說道:“是他救了我。”褚云接過獎章,看了看殘留的彈孔喜極而泣道:“你個臭小子,從小數你最不省心。”
回到營地,一名軍官趕來報告,說鐵懷仁事先在嘴里藏了毒藥,被捕時他咬破藥袋,等他們發現人已斷氣了。另外甘十二逃走,他們還在全力追捕。褚云聽后心里不禁失落,不由嘆道:“早知今日,何苦呢。”
慶功宴后,褚云對周松和二丫說道:“松兒,二丫。師父怕是喝不到你的喜酒了。你們給師父磕個頭,就當師父看到你們成家了,回頭我也好給你父親說說,讓他在底下高興高興。”那天看著褚云與陳通離開的身影,周松跪在營門長跪不起。陳通臨走時對他囑咐道:“師父的日子不多了,有空就回來看看。”
回到省城,又迎來小女兒的婚事。滿樓夫婦親自來了花宇前來下聘。莊嚴古樸的老屋里,華宇跪在他面前立下誓言:“老舅,我愿意一生守護燕兒,我會像您一樣關愛她呵護她。”褚云見他表情剛毅,滿意點頭道:“起來吧,男兒說話,擲地有聲,生死不改,你要好生記住今日誓言。”華宇起身謝道:“我記住了,謝謝老舅。”見他模樣憨傻,褚云忍不住笑罵道:“真是個傻小子!”唐菀一旁提醒道:“還叫老舅,該改口叫岳父了。”花宇憨憨傻傻的喊了聲岳父,褚云開懷笑道:“好啊,我的小公主終于出嫁了,又了卻我一樁心愿。”思燕撒嬌道:“爸爸,您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巴不得我天天守著您,這會兒又要巴不得我嫁出去。您是不是不愛我了?”褚云笑道:“瞎說,你永遠是爸爸的小棉襖。若不是爸爸老了,真舍不得你出門子。”
思燕出嫁那天,褚云卻是心事重重,小倩取笑道:“怎么了這是,她在家你嫌她吵鬧,這下清凈了又舍不得了。”褚云半天嘆道:“現在就剩下一件事情了。”小倩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在為兒子的事情擔心。望著他落寞的表情,忍不住心疼起來。
那天起,褚云搬進西山別墅,專心替思哲診治。用過好多辦法,依然不見成效。李文忠對他說道:“照你師父的方法,思哲復明還是有希望的,照此調理三到五年,不出意外是可以成功的。”褚云焦慮到:“還要這么久,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過后不久,李念夫婦回國,李念的丈夫梅光宗是有名的眼科專家,見到褚云對他說道:“褚師哥,當日岳父替侄兒診治時我也在的,他的眼疾是受先天所致,有可能是母體因為承受太多壓力,而焦慮所致,致使他血脈先天閉塞,又因幼時得過一場重病誘發了角膜壞死。”褚云問道:“師弟可有好的建議。”梅光宗回道:“岳父已經為他打通血脈,現在只要有匹配的角膜移植給他,便可復明。”褚云當時想到用自己的角膜移植,卻被小倩攔住。李文忠也勸道:“小云,我們不是沒有辦法,你再等等,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沒必要走這一步。”褚云笑道:“橫豎我都活不了幾天,看不看得見也不重要了,只要兒子重獲光明,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聽他這么一說,小倩失去理智道:“不行,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同意你這么做。”褚云無奈,梅光宗勸道:“師哥,你先別急,讓我再想想辦法,這次我和念兒就是為了此事回來的。”
他們走后,褚云陪著兒子呆了一會兒,見他安靜的伏在桌上,一筆一劃的寫字,心里忍不住一陣難過。思哲忍住不回頭問道:“爸爸,你怎么了?”褚云慈愛道:“沒事兒子,爸爸就是想陪你待會兒。”思哲聽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忙安慰道:“爸爸,你不用難過。媽媽說過,我是一個男子漢,沒有眼睛也要像爸爸一樣勇敢。”父子倆玩了一陣,啞叔站在門外一聲不吭的看著他們,眼里止不住溢出淚水。過了會兒褚云看到他,對他喊道:“啞叔,你帶思哲睡覺去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夜色沉寂,倚坐書案,褚云終于忍不住疲倦沉沉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院里突發大火,褚云被一陣濃煙嗆醒后,只覺得周身灼熱難當,耳朵里不停地響著噼里啪啦的聲響。心里正是驚慌,只聽屋外亂成一團。過了會兒聽到思哲的哭喊:“爸爸,爸爸。”薛城一邊忙著指揮救火,一邊喊道:“大哥還在屋里呢,大哥。”這時門被猛然踹開,薛城大喊著沖進火海。
等他醒來,見大家守在身邊,褚云虛弱問道:“你們都好吧。”大家低頭應道:“好,都好。”褚云見他們神情沮喪,將所有人清查一遍,卻獨獨不見啞叔蹤影。心里一緊,慌忙問道:“啞叔呢?啞叔去哪里了?”眾人不敢答話。褚云逼視著薛城喊道:“薛城!”薛城忍痛回道:“啞叔,啞叔沒了。”褚云正要問,薛城悲痛道:“啞叔為了救思哲,后腦被房梁砸傷,送到醫院沒有搶救過來。”褚云驚愕不已,郭鐵遞給他一塊小布帕包著的東西說道:“這是啞叔身上找到的,他們讓我帶回來給你。”褚云打開布帕,見里面完好的包著一粒小紅星,忍不住雙手顫抖道:“這,這個怎么會在他的身上?這是怎么回事?”眾人不解,只有褚強回道:“云子,二叔一直沒告訴你,啞叔就是你親生父親。他覺得對你虧欠太多,一直不敢認你。”
當年李傳承逃難途中,啞叔無意中聽到他與李元龍提到兒子的名字,本想聽個究竟,卻見一幫人正對他們追趕,情急之下將他們一行人藏進自己的木屋,事后又替他們引路,讓他們找到金無雙。等他回來,自己居住的小木屋卻被宋天北等人燒毀,李傳承見他孤苦伶仃便將他帶在身邊。當時他偷窺褚云與李傳承談話,正巧被李元龍撞見,李傳承責問下,啞叔說出實情。李傳承擔心褚云傷情復發,又加上當時正面臨一場生死大戰,所以特意關照他暫時不能父子相認,等待時機成熟再設法相認,豈料這一等就是永遠。當日在密室里,啞叔對褚強苦苦求道:“二弟,千萬不能將我的事情告訴云兒,我怕他的傷情承受不了打擊。我能每天看到他就知足了。”
褚強說完,褚云大喊一聲:不!一口熱血噴了出來,兩眼一黑,再次昏死過去。等他醒來,付濤與張順和向潛正在客廳等候。小倩扶著他走進客廳,幾人落座后,付濤對他說道:“云兒,我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說完看了眼向潛,向潛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檔案給他,付濤接著說道:“我查了當年的兵籍,你的父親曾經也是一名兵王,你應該為他自豪。”付濤告訴褚云,當年褚剛之所以離開妻兒,是受組織委派到一個走私團伙內部臥底,而這個團伙正是今天的巨鯨幫,當時歐洵父子攜帶寶物出逃,正好被褚剛追查。這批文物后來落入鐵千之手,后來又被褚云追回,算起來也是替褚剛完成了一樁心愿。付濤對他說道:“我已經為你父親申報烈士,也希望你可以振作起來。他當年離開你們,也是擔心仇家找上門來,牽連你們母子。”說完
付濤忍不住數聲嘆息,起身帶了張順和向潛離開。褚云再次打開那個小布包,無聲的哭了起來。
幾天后,褚剛的骨灰入葬烈士陵園,向潛帶了一排戰士朝著天空鳴槍致哀。省內各界人士前來吊唁,高明俯身在墓前嘆道:“你是我們永遠的戰友,一路走好。”秦寬帶著商會同仁吊唁后,又關切的看著褚云問候道:“會長,你一定要保重啊。”褚云含淚點頭。待眾人走后,褚云拿出那枚紅星安放在他陵前,心里說道:“父親,兒子一直陪著你。”說完忍不住痛哭不已。
回到家里,將身后事一一交代,卸去商會職務,對秦寬說道:“五爺,我撐不住了。商會的事,還得由您做主,我二弟能用則用,不能用就請五爺另覓人選。”秦寬道:“你們兄弟,個個有情有義,老二為人忠厚,除了他再沒第二人選。”褚云點頭道:“有勞五爺對他提攜。”說完又對郭鐵說道:“鐵子,快謝謝五爺。”回來路上,郭鐵擔心道:“哥哥,你把這么重的擔子給我,我真怕承擔不起。”褚云說道:“二弟,凡事用心去做,量力而行,縱有差錯,也相去不遠。不要怕犯錯,人總是在錯誤中成長的。”過一會兒褚云對他說道:“孩子們各有領域,隨他們自己發展。其余兄弟,諸如李周二位兄長,老四老五老七都各有地盤,也隨他們,我們只是對其控股,再如老六夫婦,你要善加培養,他們定可以為你獨當一面。大哥創業,并非為了貪圖富貴,只不過是不想讓我們兄弟顛沛流離,你只要記住這個就好。”
安頓好家事,褚云瞞著小倩帶著兒子出玩一天。廣闊的草地上,褚云手把手的教他學會放風箏。思哲對他問道:“爸爸,風箏是什么樣子的?”褚云對他說道:“風箏就像一條條小魚,他們在天上快活的游啊游。”看著兒子天真爛漫的笑臉,褚云內心忍不住傷感道:“我可憐的孩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風箏的樣子。”
父子倆興盡歸來,褚云直接帶了思哲來到醫院。醫生護士兩旁等候,見他下車大家一齊圍了上來招呼道:“董事長,您來了?”思哲跟著緊張道:“爸爸,我們在哪里?”褚云俯身安撫道:“思哲別怕,爸爸陪著思哲。”說完起身問道:“準備好了嗎?”褚云起身對費里奧點點頭,又對梅光宗問道:“都準備好了嗎?”梅光宗點頭道:“都準備好了。”手術由梅光宗與費里奧主刀,杰瑞做助手,李念做藥劑師。手術室里,李念為褚云換上隔離服對他問道:“師哥,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褚云輕松說道:“不考慮了,早一天了卻心愿,我也再無牽掛。”
走上手術臺,思哲打過麻藥安靜的睡去。褚云在他耳旁低聲道:“思哲你乖乖的,等你醒來就能看到風箏的樣子了。”說完深情的吻了下他的額頭,回頭對梅光宗說道:“師弟,開始吧。”
幾個小時過去,褚云醒來。梅光宗告訴他:“師哥,手術非常成功。”說完忍不住回頭擦了擦眼淚,費里奧一旁關心道:“親家,你還好嗎?”褚云點頭笑道:“我很好,孩子就拜托你跟光宗了。”說完又對杰瑞吩咐道:“杰瑞,先不要告訴思蕓,她性格太急。”杰瑞默然點頭。此時在藥劑室里,李念獨自默默流淚,想起當年初遇,正是他無意中撞進自己懵懂的心扉,今日就要永別,想到這里,心里又怎生不痛。
病床之上,褚云對李文忠托付道:“師叔,我的大限將到,有一事需要師叔幫我完成。”李文忠忍痛道:“孩子,你說吧,師叔答應你就是了。”褚云拿出一本秘籍給他說道:“這是火神掌心法,夢兒還未成年,希望有一日師叔代我傳功給他。我兒年幼,以后也靠師叔悉心教導,褚云拜托您了。”說完又拿出當年李傳承傳他的鐵環交給陶菲菲,對她言道:“徒兒,這虎撐是你師爺當年所傳,是我藥門掌門信物,師父今天傳給你了,你要傳我衣缽,將我藥門發揚光大。你是女兒之身,師父不能傳你火神掌,等你師弟成年,你要用心帶他。”菲菲接過虎撐,忍著淚道:“師父,徒兒記住了。我聽您的話,只求您快些好起來。”褚云笑道:“傻孩子,人活百歲也難免一死,不必憂傷,記住好好行醫,好好做人。”
菲菲心情悲痛再難控制,李文忠趕緊勸道:“菲菲,你師父需要休息,我們先不要打擾他了。”說完拉著菲菲出了病房。他們走后,褚云昏昏睡去。等他醒來,兩眼一片漆黑。試探著下了床,摸到自己的拐杖,來到思哲窗前停了片刻,獨自走出醫院。不一會兒,醫院大亂,查床的護士慌張跑來護士站對李念和菲菲喊道:“菲姐菲姐,董事長不見了。”李念急道:“你們還待著干什么,還不快找。”醫院上下頓時亂作一團,大家上上下下找了個遍,也不見褚云蹤影,李文忠對大家說道:“不用找了,他一定是找地方躲起來了,他不想讓我們看見他現在的樣子。”李念急道:“不找又怎么辦?這么個大活人就這樣不見了。”李念思忖一陣,跺腳道:“不行,這事得馬上告訴嫂子,早知道人不見了,她非得急瘋了不可。”梅光宗擔心道:“可是誰去說呢?這么大的事情,小倩姐肯定受不了打擊。”大家推來讓去,李文忠咬牙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我去了。”說完離開。很快家里又是大亂,楊玉珍聽到褚云不見了,當場便暈了過去。齊麗云對小倩安撫道:“妹妹,這個時候,你可一定要撐住啊,你要倒下,這個家就倒下了。”
騰龍集團總部,此時郭鐵正對幾個兄弟盤問,可是他們也說不出所以然,郭鐵氣惱道:“這也就怪了,你們說大哥能去哪里呢?他眼睛還打著紗布呢。”徐峰思考一陣對大家說道:“我倒是想到一個地方,大哥或許去了那里。”聽他說完,薛城催促道:“四哥,你就別賣關子了,有話快說嘛!”徐峰回憶道:“你們記不記得,大哥往年總會一人外出一陣,我想他一定會去那里。”徐峰說完,大家跟著想起來,郭鐵恍然大悟道:“四弟說的是青海,不錯,如果大哥去青海,一定會驚動熊大哥他們,我這就打電話去問。”話音剛落,郭少華氣喘吁吁進來說道:“不用問了,你們大哥確實去了青海。”原來醫院保安查看監控,看到褚云從醫院出來上了一輛出租,他們通過車牌找到司機,司機告訴他們,當天晚上褚云確實上了他的車,他一路將他送到了青海。郭鐵聽完,當即起身,郭少華勸他道:“你們先別去了,小倩和麗云已經去找他了,我們再等等看。”
當天小倩麗云到達青海,麗云問道:“妹妹,要不要先去見過熊雄三位大哥?”小倩搖頭道:“先不要驚動他們,我自己能找,小云對我說過那個地方。”借著青云居三個字,小倩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一個牧民,牧民警覺的將她們打量一番,問道:“你們是找褚先生的吧?你們是他什么人?”麗云回道:“我是他姐姐,這位是他的妻子,我弟弟生病從家里跑出來了,大家都很著急呢,您要知道就帶我們去好不好,我可以付錢給您。”牧民搖頭道:“你們找褚先生,我不收你們的錢。”
牧民一路告訴他們,往年褚先生都會來海邊住一段時間,這里的牧民都認識他,他的醫術非常高明,在這里大家都叫他門拉,也就是神醫的意思。麗云問道:“您是說他每年都來這里?”牧民點頭道:“是的,我聽說他是因為想念他的妻子,每年來海邊等她。”過一會兒牧民又搖頭嘆息道:“不知道為什么,褚先生這次回來就像變了個人,除了替大家看病,話也很少,他的眼睛聽說也看不見了,我們都替他擔心。”說著話,牧民領著他們來到一座小樓前,小倩遠遠看去,門口堆滿了牧民們送來的牛奶,雞蛋等物。為了不打擾他,大家都是放下東西就走。走進小樓,小倩抬頭看到門上一塊匾額寫著青云居三個大字,想起當年她問褚云:“老公,這里為什么叫做青云居呀?”褚云回道:“因為倩字無人便是青。”瞬間眼睛朦朧起來。
牧民朝著里面喊了兩聲:“褚先生,有人看您來了。”叫過兩聲,見屋里沒人應聲,麗云緊張道:“您確定他來過這里?”牧民搔著后腦勺說道:“褚先生確實來過這里,我昨天還見他了。”牧民想了一陣說道:“他不在屋里,肯定去了海邊,你們沿著這里直走,應該可以見到他。”
牧民走后,麗云對小倩說道:“終于知道,小云為什么會來這里,因為這里民風淳樸,心里干凈,沒有外面那么多的紛紛擾擾。”很快兩人來到海邊,隔著一段距離,小倩遠遠看到海岸上褚云正坐著輪椅獨自望著遠處眺望,他的眼睛還是被紗布包著,小倩很想知道,那雙眼睛的背后,會不會有大海一樣的顏色。待她走近,只聽褚云念叨著:“大海啊大海,往日我來看你,是因為她遠在千里,今日我來看你,她就在我身邊,為什么我還如此不安呢?”小倩回道:“那是因為你心里有我,不管遠隔千里,還是近在咫尺,你都會為我掛念。”褚云回頭,小倩上前與他相擁而泣,一邊說道:“傻老公,你只知道你會擔心我,就不知道我也擔心你嗎?”看著二人幸福相擁,齊麗云笑著轉身離開。
很快紅日西沉,從海邊歸來,褚云第一次鄭重的向小倩交代了自己的病情。小倩對他說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好壞又豈能逃過我的眼睛。我早料到今天了,只是老公,你能不能帶著我一起走。”褚云沉默一陣,最后嘆息道:“你我夫妻情深,我終不忍拋下你一人獨自離去。可是我們父母健在,孩子又未成年,你若走了,他們怎么辦?”
過兩日,小倩回省城一趟,跟家里做些交代,便去青海陪伴褚云。小倩歸來已在半夜,褚云剛要入睡,聽她叫門,又趕緊披上衣服起身。見到褚云,小倩調皮問道:“好老公,猜猜我帶什么給你了。”褚云嗅了兩下笑道:“是酒。”小倩高興道:“本宮今天心情不錯,對你法外開恩,許你喝一點點。”很快酒菜上桌,夫妻二人對著坐下。對飲數杯,小倩不覺酒酣耳熱,對褚云說起自己童年趣事。她對褚云說道:“老公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可是一個小胖丫頭,那會兒我媽還擔心我嫁不出去呢。”褚云聽后笑道:“我說思哲怎么會胖,原來是你的遺傳。小倩噘嘴道:“胖點怎么了?等他抽條了一準兒的好看。”兩人取笑一陣,褚云越聽越入迷,又對她問道:“老婆,你還有什么糗事,一并講給我聽吧。”小倩想了一下又對他說道:“我小時候其實不叫小倩,十六歲的時候,家里來了一個算命先生,說我命格過硬,將來不利婚姻,就替我改成了小倩。我以前是叫杜娟的。”
褚云聽到這里,不禁眉頭緊蹙,停下酒杯對她吃吃問道:“你,你叫杜娟?”此時正逢二月,窗外柳絮飄飛,風吹落花滿天飛舞。褚云不由得想起那句偈語:待到來年二月中,楊花落盡柳花濃。杜鵑夜半叫門戶,方知大夢一場空。不禁暗自笑道:“這真是應了天意。”小倩看出褚云的有些不對,緊張問道:“老公,你怎么了?”褚云回過神來,慌亂回道:“沒,沒什么,沒什么。”說完避開小倩的眼睛,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小倩喝了酒,不覺倦意襲來,剛剛躺下便沉睡過去。褚云提她掖了掖被子,安靜的聽著她細微的鼾聲,臉上不覺浮出笑容。回到書房靜坐一陣,拿出紙筆,摸索著寫了遺言,拄著拐杖輕聲走出門去。
風從遠處的山谷吹來,卷起漫天落花。皎潔的月光,輕輕的泄落下來,灑遍小樓四周。褚云聽到馬棚里兩聲禿嚕聲音,默默走了過去,矯健的紅鬃馬俊朗神逸一如往日風采,只是勇敢的騎士已然垂垂老矣。紅鬃馬聞到主人的氣息,高興的打了兩個禿嚕。褚云上前在它矯健的身軀撫摸一陣,默默解開他的韁繩,牽著它來到海邊,將臉貼在它的身上黯然神傷道:“紅鬃馬,我老了,去找你新的主人吧。”說完放開韁繩,在馬背上打了一下。紅鬃馬跑了幾步,見主人沒有跟來,又忍不住又停下回望褚云,見他一直佇立原地,仿佛明白了主人的心意,撒開蹄子向遠處跑去。等它消失在夜幕之下,褚云這才黯然轉身。踏著柔軟的沙灘,沐浴著皎潔的月光之下,聽著潮起潮落,漫無目的走向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褚云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白光,只見那長須道人手執拂塵立于云端,褚云驚問道:“道長何來?”道人回道:“老道胡七幺,在此恭候長空大俠歸天。”言罷二人攜手歸去,老道口里念曰:“我來之時君自來,我去之時君自去。飛花今宵為君故,不解紅塵一場癡。”念罷,道人放聲長笑。褚云去時,也留詩一首:年少揚名在四海,如今駕鶴游蓬萊。紅塵三千即拋下,從此人間不再來。
《靈寶通錄》載,當年靈寶大將遭落人間,遇采茶女舍粥一碗,大將歸去,許下這半世姻緣,于是生出這半世情緣。褚云歸去,小倩夢中醒來,撫著昏沉的腦袋問道:“我在哪里?褚云呢?褚云去了哪里?”說完揪扯著齊麗云急切道:“姐姐,告訴我,褚云去了哪里?”齊麗云撫慰道:“妹妹,你先別急,小云,小云他走了。”言罷,眾人無不感傷。一名醫生過來說道:“杜小姐,我們發現你曾服用過大量的安眠藥,好在褚先生有所察覺,他在你飲用的水里放了解藥,否則是神仙難救。”
杜小倩將當時的情形回憶一遍,忍不住哭泣道:“他好狠的心,就這么丟下我走了。”齊麗云安慰道:“妹妹,你一定要想開啊,你走了你們的父母孩子誰來照顧。”說完,麗云拿出褚云留下的遺言給她,只見上面寫道:“賢妻如晤,為夫自覺不久于人世,你我相濡以沫,恩愛半生,情深之極,縱有萬世猶嫌不足。然人力豈可與天相爭,請愛妻念幼子孤苦,父母年邁,好生珍重。今生不能與妻同路,但愿來生相逢,不在人間。”
念完信,杜小倩忍不住伏案痛哭起來。不遠處的牧場內,金大壯匆匆走進帳篷對熊雄與許金剛說道:“大哥,二哥,那匹紅鬃馬今早上突然跑回來。眼睛還掛著淚痕,給它草料也不吃。”二人聞言驚起,一個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熊雄緊皺眉頭說道:“壞了,定是四弟出了事。”等他們趕到青云居,只見大家神情沮喪的聚在一起,熊雄驚慌道:“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剛問了一句,思蕓哭道:“大伯,我爸沒了。”三人頓時驚愕不已,熊雄忍不住怒吼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見他三人不能自持,郭鐵忙上前說道:“熊大哥,切莫悲傷。我大哥還有身后事急需處理。”
郭鐵將事情起因說了一遍,又對他說道:“我們查出別墅那場大火,系由人為而起。當日甘十二逃脫,為逃避追捕,又伙同譚曉潛身于大哥生前造下的酒窖之中。為救大哥的兒子,啞叔不幸喪生,后來我們得知啞叔卻是大哥親生父親,大哥哀傷過度,病情加重,為了不讓我們擔心,他才瞞著我們獨自到了這里。”
聽完經過,熊雄的拳頭已經咔咔直響,憤恨罵道:“這個畜生,我饒不了他!”許金剛冷靜問道:“二弟,甘十二現在何處?”郭鐵回道:“事發之后,二人倉皇出逃,甘十二在逃回泰國途中,被周松擊斃。唯獨譚曉失去蹤跡,警方查出他很可能逃進可可西里一帶,你們熟悉這帶地形,還望三位大哥出手相助。”說完,陳通挺身道:“大伯,替師父報仇也算我一份!”熊雄看著他搖頭道:“陳通,你不行。大伯只想自己了斷這場恩怨,不想你們牽連進來,你要秉承你師父的遺志,將我中華武術發揚光大。”郭鐵聽出苗頭不對,又知他行事極端,心里不由責怪自己不該說出實情。熊雄對他笑道:“放心吧二弟,龍有龍道,鼠有鼠道,你不必替我擔心,大哥自有主張。”接著熊雄再問:“我四弟的遺體何在?我想看看他。”郭鐵一邊帶路,一邊對他講述經過。
當天兄弟五人同做一夢,夢到褚云獨自走在海灘之上,夢里還對他們說笑,可是走著走著人卻不見了,大家來找齊麗云,才得知她也做了同樣的夢,于是幾人連夜趕來,屋里卻不見褚云,小倩尚在昏迷之中,大家一邊搶救小倩,一邊尋找褚云下落,眾人沿著海岸找了半日,等到潮水褪去,徐峰聽到一聲鷹唳之聲,循聲看去,只見褚云半截身體泡在水里,褚云生前馴養的獵鷹老黑一只盤旋上空,替他遮擋著陽光。等大家找到他的遺體,老黑凄厲的叫了一聲,以頭撞地死了。郭鐵對熊雄說道:“我們打算帶著老黑,與大哥一同安葬。”熊雄嘆道:“這老黑至情至性,真如四弟一般。” 不一會兒大家來到褚云靈前,郭鐵嗆然喊道:“大哥啊,熊大哥他們看你來了,你要沒走遠,就回頭看看吧。”見他安詳的躺著,熊雄扶靈痛道:“兄弟,安心走吧。你生前沒做完的,哥哥替你辦了。”
青海停靈兩日,等到元龍趕來,大家這才將褚云遺體運回故里。當地的牧民紛紛相送,入葬當日,省城不少群眾趕往雙柳鎮替他送行。李文忠看著手里的小冊子,想起他生前交代:“師叔,我將不久人世,家中事務有勞師叔替我料理,歸云山莊留給師叔養老……”不禁悲嘆道:“孩子,安心去吧。師叔一定完成你生前遺愿。”
出殯當天,齊夢堂獨自走進那座酒窖,想到那場禍事,忍不住操起拐杖將里面陳放的酒砸個粉碎,從此后滴酒不沾。待到秋天年,齊夢堂躺在病床突然對麗云說道:“我想喝酒。”齊麗云知道,他是又想起褚云了。過后幾日,齊夢堂故去。臨走時,麗云又帶他去酒窖看了一遍。齊夢堂對她說道:“把這里剩下的酒全給我帶上,見了褚云,我不能空手。”
不久后,青海警方突然接到人口失蹤的報案。譚曉逃入青海境內無故失蹤。原來譚曉逃入青海后,很快被向潛發現蹤跡,追逃之下,譚曉不辯方向,正巧遇到三個牧馬人經過,譚曉向他們問路,他們指著不遠處的一道密林說道:“朝著那邊一直走。”譚曉走了沒多遠,便陷入沼澤,那三人一直見他沒過頭頂,方才離去。事情一出,付濤立即想到定是熊雄等人所為,等他趕去牧場,早已人去樓空。付濤不禁笑道:“罷了,隨他去吧。”向潛問道:“那如何結案?”付濤回道:“你就寫,追逃途中,罪犯誤入沼澤而死。”過了不久,付濤辭去省長職務,他對張順笑道:“你當年的故事我又重演了一遍。”
轉眼十年過去,杜小倩一夢醒來,往事歷歷猶在昨日,這一年,思哲年滿十八,他的散文《我的父親》在全國征文比賽獲得金獎。
再轉眼又是十年,歲月的風霜染滿塵埃,這一年,思哲完成了他的博士論文,回到故鄉在學校里做了一名老師,這一年他終于成了家,娶的卻是李念的女兒琳娜,而陳湘卻遠嫁他鄉,從此再沒回來。新婚之夜,杜小倩安然辭世,大家將她與褚云合葬一起,算是了卻心愿。(全本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