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靠近一點》</br> 2021.10.27/時星草</br> 隆冬時節,寒風刺骨。</br>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灰蒙蒙的,似涂上了一層霧。</br> 手機鈴聲響起時,博慕遲還在睡夢中。</br> 屋子里太冷,她從溫暖被窩里探出手努力地在床頭柜上摸索了許久,才摸到手機邊緣。</br> “喂。”剛睡醒,她說話聲調甕聲甕氣的。</br>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下,聲調輕快道:“還沒睡醒?”</br> 博慕遲側著臉蹭了蹭枕頭,困倦咕噥:“沒。”</br> 聽她這么誠實的話,談書哭笑不得,“別睡了,你再睡晚上要睡不著了。”她看了眼導航,“我大概還有十五分鐘能到你家,你起來洗漱一下,我們出門吃個飯?”</br> 博慕遲“嗯”了聲,勉為其難道:“好吧,那我起來。”</br> 聽她這勉強的話,談書沒忍住吐槽:“你還挺勉強。”</br> 吐槽完,她想到博慕遲是個除了會滑雪,在其他事情上是個廢物成年人后,又不忘叮囑,“記得穿厚點,外面冷。”</br> “知道啦。”博慕遲玩笑道:“聽書姐的。”</br> 掛了電話,博慕遲試圖起床。</br> 剛掀開被子不過三秒,她又老老實實地鉆了回去。太冷了,她根本不想離開她溫暖的床。</br> -</br> 談書到的時候,博慕遲用她頑強的意志簡單地洗漱好換好了出門的衣服。</br> 一進屋,談書就被屋內的溫度給驚到了。她抱著雙臂搓了搓,狐疑看向博慕遲,“你怎么不開暖氣?”</br> 博慕遲裹著羽絨服站在一側,“你看我像是不想開的樣子嗎?”</br> 談書不明白地眨了下眼。</br> 博慕遲解釋,“暖氣壞了。”</br> 而她在回家前并不知道這事,要知道她也不會趕著回“冰窖”。</br> 談書挑眉,想到博慕遲說的她爸媽不在家,猜測道:“那博叔和遲姨他們出去旅游其實也是因為這個?”</br> 博慕遲用微笑回答了她這個問題,答案很明顯。</br> 她爸媽還真是因為暖氣壞了出去旅游的,當然她覺得這是他們想過二人世界的借口。然后又因為她一年到頭不在家,他們自然沒把旅游和暖氣壞了這件事第一時間告訴她。導致她到家后才知道這一系列“事故”。</br> 談書撲哧一笑,拍了拍她肩膀安慰,“是親生的吧?”</br> 博慕遲沒搭腔,她打了個哈欠催促,“走吧,去吃飯。”</br> 談書點頭。</br> 兩人往別墅外走,到門口時,談書忽地停下腳步轉向旁邊的那棟別墅。</br> 博慕遲蹙眉,“怎么了?”</br> 談書示意地往旁邊指了指,“你們家暖氣壞了,傅云珩家暖氣也壞了?”</br> 博慕遲和談書是很多年閨蜜,兩人從小學就認識,自然而然的也了解對方眾多情況。傅云珩是博慕遲的小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馬。</br> 博慕遲一頓,看向旁邊矗立的和自己家外觀一模一樣的別墅,沒吭聲。</br> 談書看她這小表情,就知道她回家后還沒去隔壁。她揚了揚眉,伸出手指戳了戳她手臂,“他不知道你回來了?”</br> 博慕遲緘默片刻,嘀咕道:“不知道他知不知道。”</br> 談書詫異道:“你沒和他說?”</br> 這不太合理呀。</br> “嗯。”博慕遲收回目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先上車吧,我好冷。”</br> 談書狐疑看了她好幾眼,想要追問點什么,卻在博慕遲的眼神壓迫之下,默默將問題收了回去。</br> -</br> 因博慕遲是滑雪運動員的緣故,她吃東西非常有限制,所以兩人徑直去了熟悉的私房菜館。</br> 一進店,談書便熟絡地和老板開玩笑,“劉姨,店里來貴客了。”</br> 劉慧從屋內迎了出來,笑道:“哪位——”</br> 她話還沒說完,先看到了博慕遲這張熟悉的臉。她愣了愣,驚喜道:“兜兜回來了呀!”</br> 兜兜是博慕遲的小名,她爸媽和劉慧認識,酷愛劉慧的手藝。小時候她鬧脾氣不吃飯時,遲綠就會帶她到這兒來開小灶。</br> 博慕遲彎唇笑著,巴掌大的小臉院子里燈光映襯下熠熠生輝。她生得漂亮,標準的鵝蛋臉,五官明艷清麗,精致得像精雕玉琢出的藝術品。</br> “劉姨。”她跟談書一樣稱呼她,“想我了嗎?”</br> 劉慧連忙點頭,喜笑顏開說:“想了。”</br> 博慕遲笑,嘴甜道:“我也想您啦。”</br> 談書在旁邊調侃,“那你要說清楚,是想劉姨還是想劉姨的手藝。”</br> 博慕遲睇她一眼,“都想不行嗎?”</br> 劉慧失笑,“行,你們先去熟悉的包廂坐會,劉姨這就給你們準備晚飯。”</br> “好。”博慕遲一點也沒客氣的點菜,“劉姨我想吃您做的小炒牛肉、酸菜魚,還有醋炒蛋。”</br> 劉慧一一應下,高興說:“好,劉姨都給你準備。”</br> 到包廂坐下沒多久,劉慧便給兩人上菜了。</br> 她給兩人做的,全是博慕遲和談書喜歡的。</br> 最后一道菜上桌,博慕遲從食物中抬起頭看她,夸道:“劉姨,您手藝又進步啦。”</br> 劉慧溫柔地笑了笑,目光和善,“真的呀?”她隨口道:“上回云珩過來,也跟你說了一樣的話。”</br> 博慕遲臉上的笑一滯,動作遲緩地眨了眨眼,“是嗎。”</br> “是呀。”劉慧看她,突然想起了點什么問:“欸,云珩今天是有事嗎?怎么沒和你們一起過來?”</br> 正常情況而言,博慕遲來劉姨店里吃飯,都有傅云珩陪著。</br> 博慕遲被她問住,不太會撒謊的她結結巴巴順著她的話往下應,“嗯,他有事。”</br> 聞言,劉慧沒多問。</br> 她叮囑兩人多吃點,便先離開了包廂。</br> -</br> 劉姨一走,談書也不吃了,她放下筷子,目光灼灼盯著博慕遲。</br> 博慕遲低頭扒飯,吃了幾口發現自己實在是躲避不了對面的目光,才不得不抬起頭接受談書的審視,“想問什么?”</br> 談書覷她一眼,“真跟你云珩哥哥吵架了?”</br> “誰跟他吵架了。”博慕遲才不承認,她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飯,含糊不清道:“沒吵。”</br> 談書拉長著腔調“哦”了聲:“沒吵那你回家了為什么不告訴他?”</br> 博慕遲把嘴巴里的東西吞下,反問:“我為什么要告訴他?”</br> 談書不想和她做閱讀理解,無語吐槽:“是我問你不是你反問我。”</br> 博慕遲:“……”</br> 她訕訕,坦然道:“我們有段時間沒聯系了。”</br> 談書錯愕,“為什么?”</br> 博慕遲不說話。</br> 談書回憶了下,好像博慕遲確實有段時間沒和她說起傅云珩的事了。最近一次,還是一個多月前她在國外參加比賽,傅云珩去現場看她那次。</br> “問你呢。”談書在桌下踢了踢她鞋子,“他去美國看你那次,你們鬧別扭了?”</br> “別說得這么曖昧。”博慕遲糾正她用詞,“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鬧什么別扭。”</br> 談書一噎,“你自己知道。”她瞪著博慕遲,“別想逃避,說吧你們倆為什么不聯系。”</br> 博慕遲微哽,沉吟半晌說:“就是吵了兩句。”</br> “因為什么吵?”談書八卦問。</br> 在她印象里,傅云珩不像是個會跟博慕遲吵架的人。而博慕遲,也很崇拜傅云珩,兩人偶爾拌嘴冷戰一兩天的情況有,但吵架然后一個多月不聯系這事,她還是頭一回聽說。</br> 博慕遲沉默了會,突然問:“你知道秦聞吧?”</br> 談書眨眼,遲疑道:“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然后還對媒體公開表露過喜歡你的那個秦聞?”</br> 博慕遲是近幾年飛速崛起的滑雪天才,從她參加比賽的那天起,她就沒下過頒獎臺。</br> 她年輕漂亮又有天賦,這幾年參加國內國際比賽為國爭了不少光。上回她參加單板滑雪世界杯總決賽時還打破了起跳高度記錄,拿到了金牌。</br> 那一次,很多體育界和娛樂圈的名人都紛紛發了微博為她祝賀。而秦聞,便是其中之一。</br> 秦聞是近幾年圈內的知名演員,他有長相也有實力。半年前他接受一個采訪時被問到最喜歡哪種類型女孩子時,他直接點了博慕遲的名字。</br> 因為這事,網上有人開始磕素未謀面的兩人,甚至給他們取了個“博學多聞”的cp名。</br> 一個是橫空出世的滑雪天才,一個是拿過不少獎的實力演員,這怎么能不讓人蠢蠢欲動。</br> 博慕遲繼續點頭。</br> 談書不太明白問:“你和傅云珩吵架是因為秦聞?你們不是都沒見過嗎?”</br> “見過。”博慕遲老實告知,“上回在美國參加U型新賽季的時候他去了現場,我們還一起合了影。”</br> 談書下意識道:“那怎么沒上熱搜?”</br> 博慕遲瞪了她一眼。</br> 談書笑,“然后呢,你們合影被傅云珩看見了,然后就吵架了?”</br> “不是。”博慕遲告訴她,“我們還一起吃了飯。”</br> 因為她和秦聞一起吃飯這事,傅云珩兇了她,說她這么大了也沒點安全意識,誰約她吃飯都去,她也不怕被綁架被拐賣。</br> 博慕遲本身脾氣就不太好,她從小到大被父母被傅云珩寵著,自然受不了他這樣訓自己。也因此,她對他放了狠話。</br> 談書觀察著她的神色,忐忑不安說:“我冒昧一問,你對傅云珩放的狠話是什么?”</br> 博慕遲撇了撇嘴,含糊不清說了幾個字。</br> 談書:“……”</br> 她緘默半分鐘,皺著眉頭說:“你跟傅云珩說不要他管,你覺得和秦聞吃飯很開心,他再管你就絕交?”</br> 博慕遲點頭。</br> “然后他就真的沒管你了?”</br> 博慕遲繼續點頭,她不滿叨叨:“你說他是不是太小肚雞腸了,我就隨口那么一說,他就一個多月不找我聊天。”</br> 雖說以前大多是她主動找他聊天叨叨,但不能總是她找他嘰嘰喳喳吧。</br> 有那么瞬間,談書不知該如何評論博慕遲的情商。</br> 老天爺好像是公平的,為她打開了一扇滑雪的窗,卻也給她關了很多扇窗。</br> 看談書奇怪的神色,博慕遲皺著眉頭問:“你也覺得這事是我不對嗎?”</br> “我倒是沒這么覺得。”談書語重心長道:“我就是想說,你們倆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幼稚?吵架還絕交。”</br> 博慕遲噎住,“我當時是口不擇言說的。”</br> 只不過事后拉不下面子,又因為訓練緊張,她就把和傅云珩和好這事給拋到了腦后。誰曾想他那么沉得住氣,還真一個多月不和她說話。</br> 談書了解她,自然知道她不是有意的。</br> 她思忖了會,托腮望著她,“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br> 博慕遲默了默,憋出三個字:“不知道。”</br> 談書無言,思索著給她出主意。</br> 博慕遲聽她念叨著,時不時反駁她的提議。說到最后,談書都想放棄拯救這個沒有情商的人了。</br> 與此同時,劉慧看著突然出現在店內的人,驚訝道:“云珩。”</br> 傅云珩神色微動,頷首應下:“劉姨。”</br> 劉慧一笑,“是忙完了過來接兜兜的吧?”</br> 她在算賬,直言說:“那你去包廂看看她們吃好了沒,兜兜說你今天有事,我還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br> 傅云珩頓了下,撩起眼皮往包廂位置看了眼,斂睫應聲。</br> 他抬腳往包廂那邊走,里面有熟悉的聲音流露。</br> 是博慕遲在說話,她對同樣跟自己說不要相信外面男人,外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談書這話極度不贊同,“我覺得你對男人帶了很大偏見,秦聞其實還挺紳士的。”</br> 更何況他們只是一群人很簡單的吃了頓飯。</br> 聽到這,傅云珩收回了敲門的手,轉了身往外走。</br> 他剛走到收銀臺,包廂的門開了,博慕遲從里走了出來。她一抬眼便看到了收銀臺那邊熟悉的頎長背影,博慕遲一愣,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傅云珩怎么知道她在這?</br>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先聽到劉姨的聲音:“云珩,你不是來接兜兜的嗎?怎么現在就走了?”</br> 話落,博慕遲正要出聲說自己在這,又聽到了傅云珩的回答。</br> “不是。”他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