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珩還是沒搭腔,他斂睫看著博慕遲,神色復雜。</br> 博慕遲對上他視線,總覺得他此刻的氛圍奇奇怪怪的。</br> 她眨了眨眼,狐疑道:“我說錯話了嗎?”</br> 傅云珩沒正面回答,他盯著她看了須臾,淡聲問:“為什么覺得她喜歡我?”</br> “感覺啊。”博慕遲誠實告訴他,“她要是不喜歡你,干嗎針對我?”</br> 博慕遲自戀說:“我這么人見人愛,她是第二個跟我說話陰陽怪氣的人。”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扭頭看向傅云珩,“第一個是誰你還記得吧?”</br> 傅云珩:“……”</br> 博慕遲記憶里第一個對她明確表露出不喜的人,是傅云珩的高中同學。</br> 那位女同學最開始以為她是傅云珩的親妹妹,對她很好很好。</br> 博慕遲初二的時候和傅云珩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他們是初高中的附屬學校。初中部在左邊,高中部在右邊。</br> 因為博慕遲每天都要有體能訓練,要去滑雪場的緣故,她每天早上都是騎自行車去上學,傅云珩亦是如此。</br> 每天早上,傅云珩會將她送到教室,才折返回自己教室。每天下午放學,他會等博慕遲寫完作業(yè),然后一起去滑雪場。</br> 偶爾傅云珩老師拖堂,博慕遲也會蹲在高中部教學樓下等他。</br> 久而久之,和傅云珩不那么熟悉的同學都默認了博慕遲是他那個親妹妹。</br> 傅云珩班里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喜歡他,因為喜歡,她對傅云珩的“妹妹”博慕遲很好,時不時會給她送小禮物,問她一些和傅云珩有關的私事。</br> 博慕遲人雖不是那么聰明,可也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br> 所以在女同學拿著禮物來問一些傅云珩比較重要私事時,她都是閉口不言且不會收下對方禮物的。</br> 她在這些事情上,還是有點分寸。</br> 剛開始她不說,女同學不會表露出太明顯不喜的情緒,只覺得她對自己哥哥的很多東西藏的很深。</br> 直到她聽說博慕遲不是傅云珩親妹妹時,她來找博慕遲質問,問她為什么不告訴她,說她是騙子,說她看她笑話,甚至還推了她一把。</br> 博慕遲覺得莫名其妙。</br> 說真的,她雖也不是很喜歡這個總跟自己套近乎的學姐,可該說的她也沒騙過人啊。傅云珩喜歡文靜的學霸,這是傅云珩在她鬧他時候說的,傅云珩喜歡滑雪,也是傅云珩默認的。</br> 她甚至在她問自己傅云珩志愿的時告訴過她,傅云珩初三的時候移情別戀了,將專業(yè)喜好從設計挪到了醫(yī)學上。他以后會當醫(yī)生。</br> 為此,她還鼓勵學姐好好學習,如果也喜歡醫(yī)生這個職業(yè)的話,可以爭取和傅云珩在醫(yī)學院相遇。</br> ……</br> 思及此,博慕遲瞅著他輕哼,“你們高中畢業(yè)后還有聯(lián)系嗎?”</br> 傅云珩:“……沒有。”</br> 博慕遲“哦”了聲,沒再追問下去。</br> 傅云珩看她不在意的模樣,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br> 他抬手敲了下她腦袋,嗓音清冽如泉,“別將這些事放在心上。”</br> “我知道的。”博慕遲逗他,嘴甜說:“我只會把重要的你們放在心上。”</br> “……”</br> -</br> 兩人走到停車場找到遲綠她們時,兩位長輩將他們審視了一番。</br> 季清影:“兜兜瘦了點。”</br> 遲綠:“是憔悴了點。”</br> 博慕遲覷了眼自己的親媽,“遲女士,你跟你的寶貝女兒這么久不見,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給她聽?”</br> 遲綠從車窗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一本正經(jīng)道:“那肯定是沒問題的。”她說,“可我不想欺騙我的寶貝女兒。”</br> “……”</br> 博慕遲一噎,深深覺得她并沒有將自己看得很寶貝。</br> 季清影在旁邊笑了會,看向把行李放好的傅云珩,“這趟去那邊收獲多嗎?”</br> 傅云珩:“還好。”</br> 季清影點了下頭,“累嗎?”</br> 傅云珩:“不累。”</br> 母子倆的對話簡單又明了,沒什么重點。</br> 博慕遲在旁邊聽著,深深覺得傅云珩有點不可愛。問一句回答一句,一下就把話給聊死了。</br> 想到這,她活躍著車內氛圍,“干媽,我們今晚吃什么呀?”</br> 她摸著自己干癟的肚子說:“我好餓啊。”</br> 遲綠睇她一眼,“小饞貓。”</br> 博慕遲大大方方接下她這個點評,“我就是媽媽的小饞貓。”</br> 季清影側眸看她,笑著道:“你爸爸和傅叔叔在家做飯,都是你想吃的。”</br> 聞言,博慕遲眼睛亮了起來,“好。”</br> 她放下豪言,“那我今晚一定吃三碗飯。”</br> 傅云珩:“……”</br> 他瞥她一眼,“撐了別找我出門消食。”</br> 博慕遲微哽,理直氣壯說:“舒寶和遲應都不在家,我不找你消食找誰?”</br> 在博慕遲這里,她從不考慮和她爸媽以及干媽等人一起散步消食。沒別的原因,她就是覺得和他們一對一對在一起散步,自己像個一千瓦閃閃發(fā)光的電燈泡。</br> 她著實不是很想吃狗糧。</br> 聽到她這話,傅云珩額角抽了抽,不想理她。</br> 敢情他在她這里,其實是個備胎。</br> 博慕遲倒也沒有說他是備胎的意思,只是相比較而言,要是季云舒他們在家的話,和他們一起散步消食更快樂。</br> 因為傅云珩話少,他們在一起時大多是她在找話題。</br> 當然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博慕遲隱約覺得傅云珩近期有了些情緒上的變化,她總擔心自己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了會讓他不開心。</br> 遲綠和季清影坐在前面,聽著兩人這毫無意義的斗嘴。</br> 遲綠朝季清影遞去一個眼神,季清影撐著腦袋輕輕嘆了口氣,也是有些無奈。</br> 她有時候真心覺得傅云珩不像她跟傅言致的兒子,不然怎么會在感情上如此不爭氣呢?</br> 巧合的是,遲綠也是這樣想自己女兒的。</br> 但凡博慕遲在感情上腦袋靈光一點,也說不出這么氣人的話。</br> -</br> 到家吃過晚飯后,時間還早。</br> 博慕遲雖有些倦了,但還是找傅云珩陪自己在家里健身房做了一個多小時的體能訓練。</br> 訓練完,她飛速滾回房間洗漱睡覺。</br> 她真的太困了。</br> 為了次日有好的精神去滑雪場訓練,她必須要好好休息。</br> 看她回了房間,傅云珩才從博家離開。</br> 他回到自己家時,季清影和傅言致正在跟季云舒通視頻電話。</br> 聽到動靜,季清影扭頭看他,“兜兜休息了?”</br> 傅云珩微頓,點了下頭。</br> 季清影一笑,示意道:“陪我們坐會?”</br> 傅云珩抬腳走了過去。</br> 他瞥了眼鏡頭里的季云舒,隨口問:“你下午沒課?”</br> 季云舒一噎,瞪著他問:“你就不能關心關心一下你妹妹?你都放寒假了我還不能休息嗎?”</br> 傅云珩慢條斯理地應聲,提醒她,“你學校是放假了,但你不是有很多作業(yè)?”</br> 季云舒學的是設計專業(yè),因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在設計上頗有天賦。</br> 剛到國外初期,她就受到導師青睞,將她收為關門弟子,每天給她布置各種各樣的設計任務,讓她的學習生活充實卻又煎熬。</br> 季云舒被傅云珩懟的半天說不出話。</br> 她只能求助她親愛的爸爸,“爸,我哥兇我。”</br> 傅云珩:“?”</br> 他哪里兇人了?</br> 傅言致看了眼傅云珩,安慰季云舒:“不用理他,他估計是在兜兜那邊受挫了心情不太好。”</br> 季清影沒忍住,第一時間笑出聲。</br> 她同情地看向傅云珩,拍了拍自己老公的手臂,“好好說話,別打擊你兒子。”</br> 傅言致在老婆面前向來溫柔,他抬眼去看傅云珩:“跟兜兜出去玩有什么進展?”</br> 哪壺不開提哪壺。</br> 傅云珩沒在客廳忍受三人的羞辱,起身上樓回了房間。</br> 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房間里多了個人。</br> “媽。”傅云珩頭發(fā)還沒吹干,手里還拿著毛巾。</br> 季清影起身走近,伸手接過他毛巾,笑問:“需要媽媽給你吹頭發(fā)嗎?”</br> 傅云珩一愣,“不用。”</br> 他說:“我又不是小孩子。”</br> “在爸媽這里,你可以永遠是小孩子。”季清影摸了下他頭發(fā),“你先去把頭發(fā)吹干,別感冒了。”</br> 傅云珩“嗯”了聲,看向她,“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br> 一般情況而言,季清影不會大晚上來他房間。</br> 季清影:“你吹干頭發(fā)和你說。”</br> 傅云珩沒再追問,反正也不差這點時間。</br> 他吹完頭發(fā)出來時,季清影正坐在他房間的書桌前看他近期在看的一本書。</br> 是骨科相關的醫(yī)學書籍。</br> 傅云珩腳步一滯,沒再往前走。</br> 季清影扭頭看他,指了指面前的書說:“我之前聽你爸說你這兩年有空就往你徐爺爺那邊跑,是為了這個?”</br> 她口中的徐爺爺,是傅言致好友的父親,他是骨科方面的專家醫(yī)生,在骨科方面頗有權威。</br> 在自己母親面前,傅云珩向來不會說謊。</br> 他坦然承認。</br> 季清影笑,自然知道他了解骨科方面的知識是為了誰。</br> 她點點頭,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追問下去。</br> 她看向傅云珩說:“舒寶過年沒辦法回來,我跟你爸想飛過去陪她過新年,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過去?”</br> 傅云珩怔了下,“去幾天?”</br> 季清影:“我們打算會在那邊待十天,陪舒寶過完生日再回來。”</br> 新年過后就是季云舒生日。</br> 傅云珩思忖了會,低語:“我和你們一起去。”</br> -</br> 博慕遲知道傅云珩一家要去國外過年這消息時,已經(jīng)是他們出發(fā)的前一天了。</br> 兩家人聚在一起提前過年,博慕遲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有哪里不太對勁,她將疑惑問出口。</br> 季清影狐疑看她,“云珩沒跟你說?我們今年去國外陪舒寶一起過年。”</br> 博慕遲愣了好一會,“他沒說。”</br> 季清影和遲綠對視看了眼,都有點兒意外。</br> 兩人沉默了會,季清影安慰她,“他這幾天太忙了,估計是忘了跟你說。”</br> 遲綠附和道:“只是去國外過個年,確實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她瞥向博慕遲,“你年后還是可以看到你干媽和云寶。”</br> “……”</br> 博慕遲垂著眼安靜了會,悶悶不樂的嘟囔,“可我過完年就要回隊里了啊。”</br> 她說這話時聲音太輕,遲綠和季清影都沒聽清。</br> “你說什么?”遲綠問。</br> “沒什么。”博慕遲壓下自己那莫名涌出的低落情緒,低低道:“我有點累了,回房間躺一會。”</br> “去吧。”遲綠道:“待會吃飯喊你。”</br> 看博慕遲離開的背影,遲綠湊到季清影耳邊商量,“要喊云寶去看看她嗎?”</br> 季清影沉吟半晌,和她嘀咕,“等會再告訴云寶吧。”</br> “怎么說?”遲綠瞥她。</br> 季清影:“聽我的總沒錯。”</br> 作為傅云珩親媽,總歸是要幫自己兒子一把的。</br> 遲綠想到她追傅言致時候的小心機,認真地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有將女兒出賣的心虛感,“行,那就過半小時再跟云寶說。”</br> “可以。”</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