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十二月太祖皇帝置登聞鼓于南京午門外。//歡迎來到閱讀//但是并沒有成立專門機構來負責管理登聞鼓案件的接受和傳達,最初是由一名監察御史來負責接受申訴狀紙并呈遞,后來改為六科給事中和錦衣衛一員輪流負責。
朱允炆登基之后,也沒有太改變這個制度,就一直沿襲下來,不過最近二十余年,登聞鼓還真的沒有敲響過。
不過,喬三雖然有些粗枝大葉,但是慧空卻是久居京師的,雞鳴寺前來燒香拜佛的達官貴人不少,就算是用耳朵稍微掛那么一點,也知道昨夜他們遇到事情的兇險,于是就勸著這個老鄉早些離去。
喬三執意不肯,慧空這個以慈悲為懷的和尚,更是沒有道理看著老鄉遇害,干脆二人合計了一下,連夜就趕到京師里面,倒是天下太平,南京的各個城門沒有夜間落鎖的習慣,他們在隔著午門有三四條街的一間小客棧安頓下來,天剛剛蒙蒙發亮,他們就出來。
看到臨近午門的街道上漸漸熱鬧起來,而午門的衛士們,也都剛剛換過崗,正精神抖擻的守衛著午門,這兩人才放下心來,光天化日,又是眾目睽睽之下,安全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于是,在慧空的掩飾之下,喬三無知者無畏的跑了過去。
還沒有等待守衛午門和登聞鼓的侍衛反應過來,登聞鼓響了!!
京師一片震動,就連正在午門附近行走的路人也停了下來。一起將頭扭過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將京師都震動了。
此時,有一個身影終于長舒了一口氣。不像別人一樣看熱鬧,而是轉身消失在茫茫的街道盡頭。
朱允炆已經起床了,早已經聽到了登聞鼓聲,一時間好似也沒有反應過來是什么動靜,等他醒悟過來,沉吟了一下,吩咐擺駕御書房,等待著事情的發展。
雖然登聞鼓是為了直達圣聽。但是開始絕對不用他直接露面,否則這個皇帝也太忙了一點。
但是等了一個時辰,也沒有人來稟報,反常必有妖孽。朱允炆正準備讓侍衛去查探一下,這時傳事侍衛稟報:僉都御史鄧宇、軍部侍郎楊成晨求見皇上。朱允炆合起奏章,說,“叫他們進來吧。”
鄧宇和楊成晨見禮之后,朱允炆溫和地問道:“二位卿家見朕。有什么要事言奏?”
對視一眼,遲疑片刻,鄧宇連忙奏道:
“啟稟圣上,登聞鼓響起。臣負責前往查查,卻是接西北錦衣衛外事局皇事司鄭功兵實封奏呈。不敢怠慢,故而急于陛見皇上。轉呈實封奏書。”
“西北錦衣衛外事局皇事司鄭功兵……噢,朕想起來了,就是前年朕見過的,現在勇王麾下的那個?”
“正是他。不過……”鄧宇還沒有說完,朱允炆便打斷他的話。
“這恐怕不是你們御史臺的職司吧?鄭功兵職司歸軍部編制,但是應該歸哪里節制,卿家作為僉都御史,應該比誰都明白吧。”
“皇上英明,容臣稟奏真相。”
“真相?……你說吧。”
“陛下,鄭功兵已經為國捐軀,他的實封奏疏,在他臨死之前,托付給了甘肅蘭縣河橋小吏喬三,只是說呈給皇上,也沒有交代清楚就死了,而那喬三卻是沒有實際經驗,只是知道事情重要,親自攜帶實封奏疏前來京師,路程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到,來到了之后,又不找誰,又遇到被歹人劫殺,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敲響登聞鼓,正好被臣給遇上,知道是臣下不能決定的,所以又請了軍部楊大人一起查查,現在向皇上稟報。”
事情的經過其實也不是鄧宇說的那樣,不過在皇上面前,自然不能多說話,只能那樣說了。
“嗯?這是怎么回事?你說!”
事情還是挺復雜的,加上當事人喬三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而鄧宇短時間內只能憑借鄭功兵的實封奏疏上的內容,還有喬三的經歷進行推測才得出的,本來這樣的內容不該向皇帝稟報,但是喬三畢竟是敲響登聞鼓,而事情也的確太大了,所以鄧宇沒有辦法,才拉著軍部侍郎楊成晨前來稟報。
事情是這樣的。
一直快要攻打到歐洲的勇王朱棣,因為年紀關系,突然病了,而且病的還不輕,在這種情況之下,兩個兒子朱高燧和朱高煦就起了別樣的心思。
兩個人分別掌握著朱棣手中的一部分力量,誰都想繼承勇王的位置,那可是一個比皇帝還要讓人眼紅的地位,征服的疆土,要比大明的本土還要大,誰不眼熱。
但是按照朱棣的思想,還是想把位置傳給長子朱高熾,于是就將自己的心思告訴了一系心腹,經過商議,就寫出奏疏將事情稟報京師,但是幾個月過去了,朱棣本人雖然病了,但是也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
讓心腹調查,才大吃一驚,原來奏疏竟然都沒有發出去,而是在半路上都被人劫殺了,而朱高煦和朱高燧兩個兒子,不顧父親的病情,在哪里拼命的拉攏手下十二旗的旗主,得到這個消息的朱棣當場就吐血了。
無奈自己病重,雖然靠著威望,讓屬下不敢有二心,但是屬下們也畢竟要為自己的前途打算,看到朱棣眼見著就撐不下去了,于是就陽奉陰違起來,朱棣知道,自己活著一天,這些屬下肯定不能怎么樣,一旦自己歸天,那么自己的心思,還會有幾個屬下會執行。
這時,鄭功兵的作用就顯示了出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人,只是沒有人點破而已,于是。朱棣就秘密召見了鄭功兵,讓他帶著自己的奏疏回京,親自交給皇帝,請皇上定奪。
因為朱棣知道。以自己實際控制的疆土,任何帝王都不會任由放棄不管,而只有皇帝做決定,自己的心愿才能達成。
就這樣,鄭功兵帶著朱棣的奏疏,加上自己的錦衣衛實封奏疏,開始了往大明境內趕路,誰知道雖然做的隱秘。還是被有心人發現了。
鄭功兵一路被人劫殺,都僥幸的逃了過去,一直趕到嘉峪關,找到了肅州衛衛所的指揮使羅永輝尋求幫助。
羅永輝倒是也很爽快。驗過腰牌憑據之后,馬上準備了快馬,指明了路線,還想派兵護送被拒絕后,送鄭功兵進了嘉峪關。
事情反常就反常到這里。一路上僥幸的鄭功兵回到了大明境內卻是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還沒有出肅州衛的轄區,便遭到了一股馬賊的襲擊,要不是一直跟在勇王朱棣身邊。也算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鄭功兵肯定就跑不掉了。
縱然是那樣,也受了重傷。最后靠著放棄馬匹,從懸崖上搖身跳下,才逃了出來,但是竟然成了逃卒,被通報給沿途的各個衛所和衙門,請協助調查抓捕。
期間,鄭功兵也嘗試聯系各地錦衣衛的辦事機構,但是去了兩處,都是險象環生,于是他連身份都沒有暴露,連忙潛逃了,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就這樣一直走到陜西蘭縣附近,又遭到了一次圍追堵截,這次他雖然又逃掉了,但是再也撐不下去了,昏倒在山溝里,正好被閑逛的蘭縣巡檢司小吏喬三救了出來,只好賭一次了。
于是就把實封奏疏加上勇王的奏疏,全部交給喬三,囑咐他一定要去京師交給皇上,話還么有說完,就死了。
不過總算是所托有人,喬三這人雖然大字不認識幾個,倒是比較講義氣,再則鄭功兵當時說的嚴重,什么關系到國家大事,生死存亡什么的,倒是激起了喬三的忠君愛國之心,于是孤家寡人一個的喬三向上級告個假,誰也沒有說,就自己往京師里來了。
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么挫折,但是他沒有想到,只是草草掩埋鄭功兵的尸體很快就被發現,再加上詳細的調查,而喬三又走的匆忙和離奇,不難推測出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誰也不知道喬三走的什么路線。
于是就有人往京師里面傳信,讓留意這個人,但是不知道是怎么發現喬三的,于是就出現了喬三差點沒有被扔進烏龍潭里淹死的場面。
當然,按照喬三的敘述,鄧宇當然不會知道這么多。
但是僉都御史的職位,鄧宇不是白白得來的,經過喬三的敘述,和凌亂的頭緒,以及鄭功兵的實封奏疏和勇王的奏疏,慢慢的推理出來事情的經過,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末了,向朱允炆跪下,雙手舉著勇王朱棣和鄭功兵的實封上書,說:
“陛下,按朝廷律序,這件事情的確不該御史臺負責,但是臣下當值,而且茲事體大,臣下不敢延誤,故而立即覲見皇上,其中詳情如何,躬請御覽。”
朱允炆緊皺眉頭,打開實封。眼中映現上書標題——
‘錦衣衛外事局鄭功兵呈奏皇帝書’
朱允炆神情專注地翻閱奏章,御書房里靜得只聽見翻動紙張的聲響。看著看著,朱允炆雙手在微微顫抖,一向恬靜的兩頰如同烏云密布的天空下滾過聲聲沉雷。
“啪!”朱允炆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罵道,“看日期,時間過了這么久才到朕的面前,就知事情的艱險,到底是誰在從中作梗!!”
御書房里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看皇帝一眼。朱允炆頹然坐下,他色厲內茬,心中有難言的隱痛。
鄭功兵的實封、鄧宇的奏稟,都閃爍其辭地透露出此案牽涉極廣。他想起很多事情。
誰要攔截朱棣派回的信使?沒有意外的話,肯定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兩個蠢材!誰攔截鄭功兵返回大明,這個稍微一看都可以明白。
但是進入了大明境地,誰還有這么大的能量追殺鄭功兵,而且是誰暴露了鄭功兵的路線和行蹤。
又是誰能利用沿途官府、衛所的力量通緝鄭功兵。是肅州衛指揮使羅永輝,還是另有其人?
喬三進京,到底誰在尋找他,誰要置他于死地?這些都是需要知道的。因為這些可以說明了很多問題,至少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在皇帝統治之外,還有一股暗流在蠢蠢欲動,現在已經是若隱若現了。
更可怕的是,自己有著錦衣衛、內廠等情報機構,居然沒有提前得到消息,那么朱允炆曾經引以為傲的情報機構。現在還屬不屬于自己呢?
看來此中的水還真的是很深啊。要不要傳諭喬三再問一個明白?不妥,不可操之過急,朱允炆望望御書房里木然靜默的鄧宇、楊成晨,準備叫他們退去。
“啟奏皇上。”傳諭侍衛走進御書房跪稟道,“錦衣衛藍勤堂大人求見皇上!”
“噢?!”朱允炆也正好想見見這個錦衣衛的實際負責人,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說的,于是立即召見,叫他進來。
藍勤堂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怎么會不知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也是坎坷不安,這些年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明的情報頭子。的確也隱瞞了很多事,但是這件事上。他絕對不敢隱瞞,藍勤堂知道皇帝可以信任他不敢隱瞞。
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隱瞞不隱瞞的問題了。而是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能力問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竟然讓皇上通過登聞鼓的告狀人才得知個一鱗半爪的,他不知道自己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到底還能做多久。
“皇上!”剛進御書房,藍勤堂就跪了下來,面對著這個看著他長大的皇帝,做出一副懊悔莫及的樣子,說道:“皇上,臣有罪!!”
朱允炆把目光投向垂手侍立的僉都御史,拿起那兩份實封奏疏繼續看著,沒有理會藍勤堂,對鄧宇二人淡淡的說道:
“那喬三現在哪里?”
“回皇上,喬三現在已經被軍部派遣人保護起來了,暫時在軍部候旨。”這句話,倒是軍部侍郎楊成晨回答的。
“速傳朕諭,叫他進宮見朕。”
“臣遵旨。”兩個人知道皇帝有話單獨問藍指揮使,于是便趁機告退了。
朱允炆又傳諭侍衛說道:
“傳諭陜西承宣布政使、肅州衛都指揮使、陜西行都司指揮使。著他們即刻進京。”
“遵旨!”
然后,朱允炆才把目光投向藍勤堂,見他跪在那里,已經是忐忑不安,十分惶恐的樣子,再則也是自己當初救下的藍玉的唯一骨肉,心里有些不忍,但還是冷冷的說道:“先別請罪,先說說都有什么收獲吧!!”
短短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也就是朱允炆快要忘記的三四個小時的空間,他想看看到底都查出了什么。
“皇上,我們已經查出,昨夜行兇之人,乃是蓮花橋成賢街胡家巷的一群潑皮,平時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現在已經被錦衣衛全部擒獲,正在審問詳情,但是分開審訊之后,得出的初步結果,指使人是伊王府管事王強,因為事情倉促,而且事情牽涉皇家,微臣特來請示皇上!!”
藍勤堂一點也不敢隱瞞,把剛剛得到的消息全部都說了出來。
朱允炆喝了一口茶,慢慢的敲著書案,問道:“此事和伊王有關?”
“臣下還不敢確定。”藍勤堂說著,拿出一份檔案,雙手呈送上來,說道:“這是哪王強的檔案,王強是北平通州人,在七年前進入伊王府中做事,其妹妹是伊王的一個側妃,所以當時伊王在藩地時已經是深的信任,是跟隨伊王進京不多的人之一。”
侍衛趕忙從藍勤堂手中接過關于王強的檔案,雙手舉著放到御案上,朱允炆打開疾覽……他胸中刮起暴風,皇事院中伊王朱彝囂張的舉止已經傳到了他耳朵里,再加上這件事情,看來伊王和這件事有所牽連已經是確鑿無疑,但是到底牽連有多深,他們的目的是什么?朱允炆預感到案情的嚴重性和復雜性。強壓一腔憤懣,平靜地說:
“傳諭伊王明日覲見。”
藍勤堂心里一顫,他當然知道伊王肯定脫不了關系,但是皇上這次竟然還要召見,不說怎么處理那王強的事情,而是要傳諭伊王覲見,到底葫蘆里買的是什么藥?
難道還是想看在皇室的面子上,私下解決嗎?因為這么多年以來,皇帝極少對皇室下手,一般能容忍的話,就寬容甚至于放縱,就連伊王當年抗旨不回京師,被抓回來也不過是圈禁幾年了事,這個事情,傳說要是放在太祖身上,伊王死幾次的機會都有。
這個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太仁慈了一點,以至于讓人覺得有些軟弱,就連自己犯了這么大的錯誤,也只是稍微有點冷淡,連怪責都沒有一句。
得了便宜的藍勤堂心里這么想著,竟然沒有想到如果要怪責那就不是罵兩句的事情,說重了是免職都是輕的,只是擔心著皇帝過于仁慈,害怕事情處理不了,心里暗暗的下了決心,回去之后,一定要重新整頓一下情報網絡,爭取為皇上多分憂,不要讓皇上再次發現自己的過錯了。
過了一會,其中藍勤堂又根據皇帝的問話,回答了一些關于喬三的事情,因為皇帝要召見喬三,所以他也趕快告退,去找新的線索去了,誰知道,能找到什么可怕的線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