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就說,“軒軒推了琳琳一把,琳琳把胳膊磕破皮了,就,就哭了。”
小阿姨忙哄我,一邊幫我揩淚一邊斥責說,軒軒不乖。軒軒此時也嚎啕大哭起來,先前他就一直忍著,就這樣我兩一個賽一個哭的那叫悲壯。
小姐姐看著我們都哭了,也跟著哭起來,這下可好把阿姨忙的焦頭爛額,急的團團轉。
門鈴恰好響了,阿姨去開門,門口站著兩個中年人。
我剛才還在埋頭抹眼淚呢,一見著他們就奔了過去,抱住男人的大腿哭的更響了。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摔疼了,都揉著我的胳膊安慰說不疼,可誰都不知道,我最后一顆杏都沒了,我為我的杏在悲傷,我是心疼!
后來我哭累了就睡著了被舅舅抱著回家了。
夢里我夢見我趴在一顆很大很大杏上啃著酸酸甜甜的杏子,一直吃到天亮。
我是這天夜里的火車,根本來不及和小姐姐道別,跟軒軒道歉就走了。火車上媽媽將洗好的黃杏遞給我,說,“琳琳,宋阿姨給你的喲,她給你拿了一大袋杏兒呢!”
后來,我再也沒見到她們,我聽舅舅說他們一年到頭都沒來幾回,現在就更不來了。那時候我心疼那一樹黃澄城的杏是不是就這樣爛掉了呢?
再后來,連舅舅也搬家了,街坊拆了……
一切一切都沉落在時間的輪子里,被時光碾成了粉末,只剩下我們腦海那些短暫而模糊的記憶碎片,偶爾還能從這些粉塵辨出些淺淡的影子。
我沖著她傻笑,“你是敏敏姐姐!哈!你是敏敏姐姐!”一種恍如來世的我們居然還能見面!哈,還有你家那杏!阿姨怎么樣了?還有!還有!這些年你們去哪了呢?……”
我腦海里一下子涌出來的全是問題,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好奇,又是驚喜,又是好笑,又是覺得命運實在不可思議,又是感嘆我們都長大了,都多少年了,我們居然還能見面!
陶敏敏此時估計和我是同樣的心情,她先前言不搭后語問了我的一大堆問題,我一個都沒答上,反倒問了他一大堆問題,最后,我們倆就這樣莫名其買地看著對方大笑起來。
我忽然間想起了那個極愛哭鼻子的小男孩,就問“敏敏姐,軒軒呢,軒軒現在怎么樣啦?他該不會還記恨我呢?”
陶敏敏楞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這一問,她轉過頭問宋子申,“軒軒,琳琳怎么不知道是你啊?”
我頓時如覺著有焦雷落在頭頂的,心中有無數情緒呼嘯而過,軒軒竟然是他!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太神奇!太不可思議!
怪不得他從一開始就認出我,總愛針對我,原來他真是記恨當年我欺負他!
我此刻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表情。
宋子申本來抱著雙臂一擺著一副懶洋洋樣子,被我目光一掃,那副慵懶的笑忽的變得極不自然。他放下雙臂,雙手手插入兜中,躲過我的眼睛,聳了聳肩,“嗯。”
陽光從頭頂的樹冠上穿透過來,灑在他身上,那種感覺像極了十三年前的那個傍晚,那金色的夕陽脆碎地灑在彈著鋼琴的小男孩身上,浸著老舊照片氣息。
陶敏敏瞇著眼朝我笑,表情卻是十分曖昧,“當年,你讓他挨了我媽媽一頓臭罵,他卻還老來想著回老家找你玩呢!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實在沒膽量將自己為了一顆壓壞的杏而壞了大伙友誼的內幕告訴他們,單只是尷尬的站在原地陪著傻呵笑。
宋子申撇了我一眼,似一臉的鄙夷又似欲言又止。
陶敏敏拉著我要跟我聊聊小時候,她說“那之后一年就出國了,那時候在國外幾乎我沒有朋友了,最寂寞的那段時間,家門口一棵大樹下面雨后長了一只圓鼓鼓的大蘑菇。當時我高興極了,每次路過都要跟它打招呼,有時候還要蹲下跟它說一會兒話。后來幾天一直沒下雨,天氣太熱,蘑菇一天比一天干巴,最后蔫了,終于有一天沒了。那晚回家,我捧著干巴巴蘑菇就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大哭了一場……那種感覺就像突然死掉了一個小伙伴。后來,一個人大雨里走回來,說著等走到家,就要振作起來,可是等淋透了走到了家該啥逼樣還是啥逼樣。路上路過一片草地,正中央有棵樹,我在樹下站了會兒,哭著和那顆樹說話,一邊說還一邊想著,一會不會一個閃電劈下來……現在每次坐公交路過那片草地,都多看那棵樹一眼,像是個萍水相逢的朋友。就這樣,我渡過了那幾年。”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眼睛里蓄著淡淡地,飄忽不定地哀傷,在細長的眼里瀲滟出的光芒同宋子申一模一樣。
我明白那種心情,“那段日子,應該很難熬吧。”
陶敏敏挽住我的手,又笑起來,那笑帶著堅強好似一朵盛開地野薔薇,把那些染著灰暗色彩的記憶藏在了荊棘里,“我那時可是很想念你呢!你就像風一樣,來了就走了。”
“因為我家不在那呢!”我解釋,“我只是在我舅舅家竄門呀!”
陶敏敏沉吟了下,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道,“難怪軒軒跑遍了整個街坊找不到你了。”陶敏敏興趣提起來了,她韻味十足地瞧了瞧宋子申,轉頭對我道,“琳琳,你知道嗎?軒軒找不到你還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呢!”
“啊?!”我心下暗暗思忖莫不是宋子申這廝挨了罵就想找我報仇,結果找不著我,氣哭的?真是三歲看老啊,原來這廝小時候就已經這么心胸狹窄了。不過還好沒被找到,要不然準是早早就掐架了,想到這,我暗自舒了口氣,胸中坦然多了。
我回頭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把宋子申瞅了個遍,光看他不說話,心中卻默默地納悶,小時候還以為軒軒長大了會是個俊秀文雅的少年,就像電影里那種有點憂郁,會彈琴、會寫詩、會淺淺淡淡地低頭羞澀一笑,然后最是那一頭溫柔……,結果……。我在內心忍不住直嘆氣,可惜啊,可惜……。
宋子申似乎被我盯得渾身不自在,于是發毛了,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樣,一臉不爽地,“哎!你別這么光看著人不說話,藏藏掖掖的,很沒禮貌,有話快說!”
我被他這一吼,頓時從自己的小yy里抽離出來,鼻子一哼,“哼!”轉過頭去,“敏敏姐,長大的軒軒和小時候真不一樣。”
“哪有。”
于是一行四人沿著漢江邊上邊走邊敘舊,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只剩下紅彤彤的日頭還掛在江水的盡頭,映的江水一片火紅。江邊的擺出來的小攤也越來越多,除來小吃攤涼粉、炒冰,各種汽水攤,還有許多娛樂的小攤,例如以江魚為主的題的抓魚、魚療;以有獎品為主的射擊,套圈,猜謎;以休閑看書為主的書攤等等,林林總總比起先前更是熱鬧非凡。
易博像陶敏敏二人介紹:“平時一到夏日里晚上,江堤上就是大多數人納涼吹風的好地方,已經快成習俗來,所以這些小攤一般趁著天不大熱了,又還亮著,提前擺起攤來,等著做生意。”
陶敏敏大概是在國外太過孤單了,又是時隔這么久第一次回國,見著這么熱鬧的場景仿佛開啟了新世界,一會兒摸摸這一會兒摸摸那,東問西問,興奮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