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桃花夫人 ！
    陳妤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睡了很長時(shí)間，她想醒過來，但是眼皮沉重的很，她怎么樣也睜不開雙眼，只能放縱自己再一次陷入沉沉的睡夢之中。
    此時(shí)巫師已經(jīng)來了，楚王雙手背在背后，寬大的袖子垂下幾乎快到地上，寺人亢見著剛想提醒，就聽見楚王命令巫師道，“夫人似乎被鬼神纏住了，快些想辦法！”
    巫師在渚宮中是常常做這些事的，楚王這么一命令，巫師立即讓跟隨而來的隸臣們在宮室的庭里將案幾擺好，桌上放著犧牲等物，巫師頭上戴著羽帽，從一只麻筐里捉出一條蛇來捏在手中，口里嘰里咕嚕的開始念咒。
    寺人貫沒想到自己這么一次去楚王宮室里找寺人亢，把楚王招來了是沒錯(cuò)，但是也把楚國的巫師也給弄來了。他看著巫師手里的那條蛇，那條蛇還是活的，頭部和七寸被巫師捏著，麻繩一樣的身子一圈圈的纏在巫師的手臂上，看得寺人貫頭皮一陣發(fā)麻。
    發(fā)麻的還有傅姆，傅姆和寺人貫都是中原人，中原人的祭祀沒有楚人這么有殷商氣息，她一見著巫師竟然抓條蛇，嚇得有點(diǎn)站不住，立刻就扯寺人貫的袖子，“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國君一來就讓巫師在宮室中驅(qū)邪？”
    寺人貫如今是有苦說不出，傅姆問他，他哭喪著臉“國君去寢室內(nèi)看望夫人，出來之后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啊。”
    寺人貫這話傅姆若真是全信才怪了，她一臉懷疑，“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dāng)然！”寺人貫道。
    “那么你向昊天上帝等神祗起誓吧？”
    “這點(diǎn)小事怎么能夠勞煩鬼神！”寺人貫原本下意識就要伸出手，接過腦子一轉(zhuǎn)就反應(yīng)過來，他可不想因?yàn)檫@些事就觸怒鬼神呢。
    “還說不是假的。”傅姆差點(diǎn)就被寺人貫氣死，正要抓著他去個(gè)沒人的地方教訓(xùn)他的時(shí)候，只聽見寺人貫滿臉焦急。
    “夫人眼下還不好呢，在這些是做糾纏作甚？”這話說的大義凜然，傅姆氣的半死也沒辦法說他不對，“夫人眼下還沒醒呢，到時(shí)候夫人醒了，我就去夫人面前，夫人懲罰，我也認(rèn)了。”
    這話說出來沒多久，室內(nèi)一個(gè)小侍女趨步走出來，“醒了，夫人醒了。”
    在堂上等著的楚王聽到小侍女這么一句話，立刻就往鏈接著寢室的戶道走去。
    “國君還真是很關(guān)心夫人的。”寺人貫看見悄聲對身邊的傅姆說道。
    楚王去寢室，他們這些服侍的人不好也一塊兒跟著進(jìn)去，干脆在外面聽候吩咐。
    “國君每日里事務(wù)繁忙，哪里來的那么多心思去關(guān)心婦人？”傅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國君對夫人上了心，再想這樣對別的女子，恐怕也難。”
    有美貌的女子不少，楚王身為一國之君，當(dāng)真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但是能讓他放得下身段去取悅討好的，恐怕千百個(gè)里還不會出一個(gè)，若真的出現(xiàn)了，也不是一時(shí)半會就能放下的。
    楚王快步走進(jìn)寢室，寢室內(nèi)的帷帳都已經(jīng)被侍女給束好了。
    陳妤才中長長的濃睡中醒來，剛剛睡醒頭腦并不是很清楚，她迷迷糊糊的睜著雙眼瞧著帳頂上垂下來的玉璧。
    “妤，妤？”楚王見著陳妤一副神思在外的模樣，試探的喚了幾聲，過了好一會陳妤才慢悠悠的轉(zhuǎn)過頭來，雙眼無神的盯著楚王。
    “你……”陳妤在床上掙扎著要起來，侍女見狀上前將她攙扶起身，“你怎么來了？”
    楚王聽到她話語里還帶著幾絲尚未完全褪去的恐懼。他不知道她這份恐懼到底從何而來。
    陳妤一醒來就見到了楚王，她不知道楚王怎么就到了她這里，她現(xiàn)在看著楚王有些怕他。
    睡夢里她做了一個(gè)好可怕的夢，夢里她肚子大了起來，九月懷胎一朝生產(chǎn)，她記得夢中自己身下血流如河，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沒有半點(diǎn)要出來的跡象，她只能躺在那里一點(diǎn)點(diǎn)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瞧著楚王就在面前，她難免犯怵。
    “寡人聽說你身體不適，是不是？”楚王聽到她身體不適，前來看她，結(jié)果又在寢室里看到她被魘住了，一顆心都懸在她身上，如今她醒過來，不問他好不好，張口就是一句他怎么在。
    難道他還不能來？
    “無此事，妾身體安好。”陳妤答道。
    “安好？”楚王蹙眉，明顯已經(jīng)開始不悅了，他伸手抓住陳妤袖中手掌，她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手掌滾燙，兩人肌膚相觸，陳妤顫抖了一下，她又想起那個(gè)夢境來，夢中無邊無際的血水，都是從她的身體里流淌出來的。
    她下意識的就把自己的手往外面抽，她這一動作立即就觸怒了楚王，他好心來看她，她不問他的事也就算了，如今連碰都不準(zhǔn)他碰了么？他干脆順勢一拉，就將她整個(gè)人都拉入懷中。
    寢室中侍女見到兩人曖昧的姿勢，紛紛垂下頭來，她們沉默起身將床榻上的帷幄放下，悄然無聲的退了出去。
    陳妤渾身無力，被楚王這么一拉，掙扎幾下也如同給楚王撓癢一樣起不到任何作用。
    楚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她面頰上還殘留著濃睡的紅暈，交合的衣襟也開了口子，露出白皙頎長的脖頸。
    “放開。”陳妤被他抱得緊緊的有些不適，掙扎著要他將自己放開。柔軟的身軀和軟軟的聲音，這些讓楚王把持不住。
    兩人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親近過了，楚王難免想要，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一下，底殼低下頭就吻在她的唇上。
    陳妤沒想到楚王竟然還真的給她來這套，那個(gè)夢境才過，她抗拒著楚王的親近，情急之下扭動的更加厲害，楚王被她蹭的有些火起，一把將她按在床榻上，他深吻她，陳妤左右搖晃著腦袋想要躲過他的吻，雙手甚至在他肩膀上捶打。
    她的反抗越發(fā)激起楚王的征服欲來，她越掙扎，他就越想要，聞到的是她的幽香，感受到的是她的柔軟，甚至聽到的都是讓他興奮不已的輕哼聲。
    陳妤根本就拼不過身上的楚王，楚王將她身上的衣裳拽下丟在榻下，陳妤被他腰間的玉組佩硌的生疼，嘴唇被堵住，楚王身體擠了進(jìn)來，身下一緊，陳妤雙眸突然瞪大，楚王發(fā)出一聲尋找到泄口的嘆息，兩人很久一段時(shí)間沒有親熱，陳妤有些不適應(yīng)，喉嚨里細(xì)細(xì)碎碎的是夾碎了似的哭音，楚王等了一會，看著她好似適應(yīng)了，開始動作起來。
    熱烈的深吻還有激烈的動作，陳妤幾乎沒有半點(diǎn)反抗的力氣，她轉(zhuǎn)過頭任憑自己陷入到身下的細(xì)膩織物中。
    內(nèi)室內(nèi)聲音響了許久，楚王將陳妤從床榻上抱起來，面對面的坐在懷里，最后一次聳入之后，他埋在她胸口渾身顫動了幾下。
    “寡人想死你了。”楚王喟嘆一聲，在她懷中尋找著慰藉，他此時(shí)有幾分像尚在吃奶的嬰兒在尋找著母親的愛撫。
    陳妤長發(fā)散亂，幾縷亂發(fā)貼在汗津津的臉龐和脖子上。
    “叫人進(jìn)來吧。”陳妤平伏了一下自己的喘息，她動了動讓楚王從身體里出去，同樣讓一些東西淌出來。
    經(jīng)過方才的事，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躲避不了楚王的親近，那么就只能靠著她自己想辦法了。
    “那么早讓人進(jìn)來做甚？”楚王不滿道。
    “你那……”陳妤面上臊紅起來，“要是不及時(shí)清洗，一股腥味煩死了。”
    楚王聽后哈哈笑起來，“寡人還當(dāng)是甚么呢。”他攬過她的腰，“有寡人的味道才好。”
    經(jīng)過方才一番激烈的纏綿，什么不快什么不平都煙消云散，他捏了她胸口一下，立刻就被陳妤給揪住了手臂上的肉。
    “快點(diǎn)放開。陳妤察覺到楚王摟住她的那條手臂放松力道，立刻掙開他就從凌亂不堪的床榻上起來。
    衣裳被楚王揉做了一團(tuán)丟在床榻下，她撈起一件就披在身上。
    清洗換了一身衣裳之后，陳妤一身整齊的回到宮室內(nèi)，她那一覺睡的很長，甚至將晚上的晏食給睡過去了。方才被楚王纏著還不覺得，如今才覺得肚餓。
    楚王也沒有用晏食，他除去一日三餐之外，宮室中還給他準(zhǔn)備了不少果物之類的食物，是不會讓他餓肚子的。
    見著陳妤在那邊讓寺人將膳食抬到那邊的堂上，他也整理好衣裳也過去一同用膳。
    陳妤面上沒有用半點(diǎn)粉，依然是白里透紅，桃花一般的顏色。
    寺人貫笑嘻嘻的，得意的很，好似他立了什么大功一樣，庖廚下的庖丁早有準(zhǔn)備，抬上來的都是兩人愛吃的膳食。
    陳妤這會懶洋洋的，讓寺人貫給她將肉切好和煮熟了的黃粱和在一起。
    這餐晏食用的無聲無息，楚王倒是眉眼含笑，時(shí)不時(shí)就抬眼瞥她一眼。等用完膳食之后，楚王屏退眾人，宮室內(nèi)只留他和陳妤兩個(gè)人，滿足了的楚王很好說話，簡直可以稱得上柔情似水，他抱著陳妤，“寡人就要出征申國了，這一次若是能得熊氏先祖鬼神庇佑，申國說不定就能成為楚國的申縣，”他說到將要到來的戰(zhàn)事，聲音里有壓抑不住的興奮，話語里都流露出他的野心來。
    “上次你說的話，寡人想過了。”楚王半晌沒聽到懷中人的答話，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和陳妤說起上回的事來，“你也知道，楚國立國不已，當(dāng)年周成王粉楚國為子爵，可是這封地不過是五十里而已，能到今日，全靠征發(fā)。寡人身為楚國之君，更加要親自披堅(jiān)執(zhí)銳，不能躲在渚宮中，你明白嗎？”
    陳妤扯了扯嘴角，悶悶的道，“我當(dāng)然知道。可是沙場之上戈戟無眼，我怕。”
    楚王聽了這話，沒有像那次一樣呵斥她，他抱住懷里的女子拍了拍，低頭就在她如云的發(fā)鬢上親了一下。
    他那會還生氣，這回腦子也慢慢轉(zhuǎn)回來了。懷中女子出身的陳國不善戎事，幾乎在幾場戰(zhàn)事中陳國就是被打的，她又在楚國沒有幾年，自然是不知曉楚國的武力如何。
    “不必怕不必怕。”楚王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寡人繼位開始，征伐都不知道是多少次了，自然會小心。”
    陳妤聽了楚王的話沒有吭聲，“那么早些回來？”
    “若是真的一舉攻下申國自然是會早些回來。”楚王道。
    拓展楚國的疆土是他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嬌妻在懷，幾日之后他也得出征。
    “戰(zhàn)場之上，也不盡是，拿著戈戟去殺人。”陳妤嘆氣，“有時(shí)候引誘一下，給那些國人些許好處，說不定會有些意外的結(jié)果。要知道，柔能克剛。”
    “你說你中意申國的甚么物什，寡人到時(shí)候進(jìn)了申國國都，令人給你找來。”楚王應(yīng)了一聲，問起其他的事來。
    陳妤不知道為什么男人總是想著給東西，她轉(zhuǎn)過頭去，“我在渚宮之中，口中之食，身上羅榖，實(shí)在是沒有任何可求的了。”
    “你這是要寡人自己想了。”楚王悶笑。
    “不敢。”陳妤回了他這么一句。
    “申國……”楚王想了想，“到時(shí)候寡人歸來，你自己去挑選。”他想了會也想不出能夠有什么拿出手博得佳人一笑的。
    “不是申國。”陳妤幽幽的來了這么一句，而后她從楚王懷中出來，到那邊的寢室去了。
    不是申國？楚王想了想而后笑出聲，還是蔡國不成？
    幾日之后楚王出征，陳妤給楚王穿戴那身甲胄，甲是犀牛皮制成的，拿在手里沉重的很，陳妤沒有那個(gè)力氣去忙這個(gè)，她給楚王整理好穿在里面的齊膝深衣后，就站在一邊讓寺人給他穿戴。
    楚王頭上的發(fā)髻都全部梳到了腦后，用絲線綁縛起來緊緊貼在后腦上。陳妤低頭看了看那邊放著的銅胄，銅胄上一簇鮮亮的羽毛很惹眼，陳妤抱起來，頗有些斤兩。
    哪怕在戰(zhàn)場上，楚王也要和只野雉那樣鮮亮啊。
    楚王穿戴髹漆合甲妥當(dāng)，接過陳妤手中的胄戴好，一旁的寺人將楚王所用的戈拿來。
    “寡人不在渚宮的這些日子，宮中就靠你了。”楚王看著陳妤說道。
    他一走，渚宮中就留下了陳妤這個(gè)女主人。
    陳妤點(diǎn)點(diǎn)頭，“好。”
    “母親那里，你也多去看看，畢竟母親年紀(jì)大了，哪怕不太愛見人，還是需要人去陪伴。”
    陳妤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你就放心的去吧，母親那里我會照顧的。”
    楚王最后道，“也記得照顧好你自己。”
    陳妤一愣，噗嗤笑出來，“會的。”
    楚王將抱在臂彎里的銅胄戴好，再看了陳妤一眼，大步就向?qū)m室外走去，陳妤一直將他送到宮門處才停下。
    傅姆在陳妤身后道，“國君這么一去，一定能夠得勝歸來的。”傅姆說這話說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之前也打聽過了，楚王自從繼位以來，親自出征從未有過敗績。
    如今申國就是楚國砧板上的一塊肉，楚王將申國拿下，也不是多難的事。
    陳妤點(diǎn)頭，“我當(dāng)然知道。”
    楚國國內(nèi)尚武風(fēng)氣濃厚，如今楚王又要出兵，郢都大街兩邊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际菄^的楚人。
    楚王站在戎車上，隨著部隊(duì)向城門口行去。鬻拳得知今日楚王出征，早早命令兵卒開啟郢都城門。
    楚人們見到楚王出征的陣仗，紛紛猜測這一次國君出征討伐的又是哪一個(gè)諸侯。
    道路旁停著許多車輛，其中一輛女乘垂下的帷裳被撩起來，露出一張少女的臉來，少女用愛慕的眼神送戎車上的高大男子遠(yuǎn)去。
    一直到楚王的車駕完全看不見了，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放下撩起帷裳的手，可惜國君和她是同姓，而且斗氏和熊氏甚至還沒有出三代，算起來她和楚王還是同輩。
    莫說楚王對她無意，就是有意也不會將她收入后寢之內(nèi)。
    這些話都是母親在她身邊一個(gè)字一個(gè)字的說給她聽，好讓她斷了這個(gè)念頭。畀原本就知道自己和楚王是不可能的，但是母親這么一說，就更加想要逆著母親的話去做，她想看看楚王是不是真的完全對她沒有半點(diǎn)意思。
    想起宮中的君夫人，畀銀牙暗咬，她知道楚王喜歡君夫人，君夫人的出身也比之前的楚國夫人好，可是她就看不慣。尤其最近一年里宮中還頻頻傳出有關(guān)君夫人的事來。
    什么規(guī)勸國君不能沉湎于玩樂，什么進(jìn)諫國君要專心于國事，這一件件一幢幢，郢都中的國人紛紛夸贊夫人賢明，有些人還私下說如今這位夫人會不會像武夫人那樣。
    這讓畀郁悶的說不出話來。
    她喜歡國君，但是國君看不到她，能夠光明正大在他身邊的，她每次見到還必須對那個(gè)人行大禮。
    還有比這個(gè)更悲慘的么？
    少女皺了皺鼻子。
    等大軍全部從城門處出去之后，郢都里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一輛馬車駛進(jìn)了渚宮。
    鄧曼的宮室內(nèi)迎來一個(gè)常客，鄧曼手臂的漆卮是剛剛端上來的蜂蜜柚漿，鄧曼比較喜歡喝這些酸酸甜甜的甘漿，而且喝了之后，往常的有些小毛病也比過去好了不少。
    “畀拜見夫人。”畀跪在茵席上，對鄧曼行禮。
    鄧曼道，“起來吧。”
    畀依言起身，因?yàn)槎肥虾臀渫跤H密的關(guān)系，她在鄧曼這里也不是很受拘束。
    “這么好的日子，你不去郊外走走，來見我這個(gè)老婦作甚？”鄧曼淺笑著讓侍女給畀上飲品。
    “比起玩樂，畀自然更愿意來陪伴武夫人。”畀嘴上和抹蜜似的。
    鄧曼被畀這話說的笑得十分開心，“可惜老婦這里可沒有其他的貴女陪你。”
    “武夫人這里不是有柚漿么？”畀說完低頭輕輕啜了一口，蜂蜜的甘甜和柚子的清香讓她愜意的吸了一口氣，“這個(gè)畀在渚宮之外從未品嘗過呢。”
    “那是仲媯做的，”鄧曼道，她見到畀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到底還是年少，心里想什么明明白白的都放在面上，還以為自己掩藏的好。鄧曼在心里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到底是后輩，作為長輩的到底是耐心多些。
    畀聽鄧曼說柚漿乃是陳妤所制，她坐在茵席上，手里捧著那只剔透的水玉卮，當(dāng)真是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君夫人才來楚國沒有多久，怎會想到用柚來制漿？”畀問道，“或許是身邊哪位楚人告知她的？”
    “國君說是她所制。”鄧曼樂呵呵的來了這么一句，“仲媯來自中原，卻知道用我南方之物，可見上天注定了她要在楚國。”
    畀不好反駁鄧曼的話，只好在一旁笑。
    鄧曼好清靜，不愛聽絲竹之聲，正坐宮室里靜悄悄的，就連侍立在那邊的寺人和侍女都不像是活物，站在那里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畀年少，生性好動，最愛熱鬧，鄧曼這里靜悄悄的自然是讓她覺得頗為難受。她提議讓鄧曼召來謳者唱歌，或者是讓優(yōu)伶前來表演。
    “老婦不愛那些，”鄧曼搖搖頭，“何況這白日里又是謳歌又是吹吹打打，老婦受不了這個(gè)。”
    鄧曼說著向身旁的漆幾上靠了靠，面上有些疲憊。
    畀見到鄧曼這樣，膝行到鄧曼身后，雙手放在鄧曼肩膀上為她揉捏肩膀。
    服侍鄧曼的寺人瞧見畀的行為，在心里嘆氣，到底是家中嬌養(yǎng)出來的貴女，不會看人眼色。此時(shí)若是換了君夫人，恐怕已經(jīng)出動告辭了。
    “對了，畀來渚宮這幾次，都沒有見到君夫人之媵。”畀小聲在鄧曼耳畔說道。
    諸侯嫁女到另外一國做夫人，都會將新婦的妹妹或者是侄女作為媵妾一同送到夫家去，不過畀還沒聽過陳妤有從陳國帶來媵妾的。
    “她原本就是國君從息擄來的，哪里來的媵妾？”鄧曼淡淡開口，聲音里也聽不出喜怒，“況且國君喜愛她，幾乎日日都離不開，有沒有媵妾，有多少區(qū)別？”
    知兒莫如母，鄧曼看得出來，兒子算是對仲媯用心了。況且仲媯?cè)绱巳菝诧L(fēng)姿，平常女子也很難入自家兒子的眼了。
    如此有沒有媵妾又有什么重要的？就算有，也不過是多出幾個(gè)可憐人罷了。
    “可是我聽說到了如今后寢中還未曾有哪個(gè)女子有身的好消息，”聽到鄧曼這么說，畀抿了抿唇，不死心的加了這么一句，終于她看到了鄧曼睜開眼睛。
    “君夫人如今并未有身，我想若是后寢之中再多出些許女子，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畀嬌嫩的臉上露出笑容來，似乎是真的在為楚王的子嗣著想。
    “就算有了王子，我們楚人并不重長子，多立少子，君夫人應(yīng)該也不會往心里去。”她低低的和鄧曼說道。
    長年服侍在鄧曼身邊的寺人，看著鄧曼靠在漆幾上，面上不喜不怒，既沒有對畀這話表示反對，也沒有贊同之意。
    楚王每年都要在外面征戰(zhàn)，即使貴為國君，也不知道哪一日會不會被敵軍傷著，郢都之中有子嗣，能夠定下人心。
    “你如此賢惠，日后你的夫君可有福了。”鄧曼重新閉上眼，不咸不淡的說道。
    旁邊的寺人差點(diǎn)笑出聲來，這女子都一樣，能獨(dú)占夫君的哪里能讓別的女子窺得半分？武夫人這話說的明面上是夸獎，實(shí)際上……嘿嘿……
    不過這當(dāng)著夫人面暗里給君夫人添堵，這膽量委實(shí)不一般。
    果然，寺人瞧見畀沒有聽出鄧曼話語中的意思，反而高高興興的繼續(xù)給鄧曼揉捏肩膀。
    不聰明，果然不聰明啊。寺人感嘆。
    **
    申國先祖是周宣王之子，被封在謝，建立申國，申國在陳國鄭國的南方。楚軍浩浩蕩蕩撲向申國，楚王這不是頭一回攻打申國，早在繼位之初，他就拿申國作為自己向諸位卿大夫表示自己悔改的筏子，后來從鄧國借道討伐申國回來，更是借機(jī)攻打鄧國，也就是他的親舅父。
    這一次楚王故地重游，頗有些親切感。
    申國人知曉楚王這次出兵親征抱著滅掉申國社稷的心思來的，故而反抗的十分激烈，楚軍攻伐經(jīng)驗(yàn)豐富，甚至還有專門的搭建橋梁，好讓隊(duì)伍渡過護(hù)城河的工兵隊(duì)伍，云梯從搭建好的棧橋上運(yùn)過去，搭上申國城池。
    楚王站在戎車上，看著那邊的戰(zhàn)況，眉頭蹙起。
    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攻打申國了，上一回攻打申國，他攻占下申國幾座城池，但是幾座城池和整個(gè)申國比起來算不上什么。
    申國的富庶，是在是讓楚王垂涎。
    終于楚兵上了城墻，密密麻麻的楚軍源源不斷從梯上爬進(jìn)城墻內(nèi)，外面還有楚兵持巨大的樹木撞擊城門，內(nèi)外夾擊之下，城門被迫，楚軍涌進(jìn)城門內(nèi)。
    楚王這一路打過來，并不是十分順利，申國富庶也多人才，若是真的來對付他，恐怕就算楚*力強(qiáng)大，說不定也要吃上不少的虧。
    “要知道，柔能克剛。”輕柔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來。
    楚王讓御手駕駛?cè)周囅虺浅貎?nèi)行去，他抓緊了身前的車軾，左右兩邊衛(wèi)士握緊了弓箭和戈戟，以防有申人來攻。
    他還未曾聽過這句話，當(dāng)時(shí)聽得時(shí)候不過是覺得有幾分新鮮，如今再來品味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意思。
    柔能克剛，柔能克剛……
    如果那些申國人是剛的話……
    楚王在車上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