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局勢每天一個樣地?fù)Q著變,公卿們瘋狗一般地鬧。
帝臺一片狼藉,他們要讓新帝知難而退,滾回殷地。
帝臺的公卿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股干勁了。
夏天子統(tǒng)治王朝近三百年,由一開始的鼎盛王權(quán)到如今形同虛設(shè)的局面,除了諸侯國屢屢犯上壓抑不住的野心外,夏王族宗親及帝臺一眾公卿舊貴同樣脫不了干系。
諸侯國連連戰(zhàn)亂,各國為爭奪領(lǐng)土混戰(zhàn)近百年,而帝臺眾人冷眼旁觀,只要各諸侯國年年的歲貢按時呈上,各諸侯國國君就是打翻了天,夏天子和他的一眾公卿也不會管。
帝臺眾公卿們抬著高傲的頭顱蔑視底下這群爭權(quán)奪利的國君們,像是看著幾條狗斗毆,誰贏都無所謂,反正都是狗。諸侯國國君是臣,而帝天子是君,臣天生就該向君俯首參拜。
直到各諸侯國露出挑釁帝權(quán)的爪子,一步步伸手試探尊貴的夏天子,帝臺舊貴公卿才開始回過神,可那個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帝權(quán)一旦動搖,覆水難收。
各諸侯國因?yàn)榘倌觊g不停的戰(zhàn)事,存活下來的國家個個如狼似虎。如今的楚國趙國魯國三國乃是立朝初期時就有的諸侯國,而齊魏殷三國,則是后起之秀。
六國中,殷君封王最晚。
殷國歷任六代國君,從最初的邊陲部落首領(lǐng),到后來的殷侯,再由殷侯成為殷王君,殷國歷代王室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穩(wěn)健,殷君們勵精圖治,一代傳一代,所有的時間精力都用在拓展疆土增強(qiáng)國力上,仿佛是被上天眷顧的寵兒,竟一步都不曾走錯。
走到最后,這個以銅斧為圖騰的國家,將它的圖騰掛到了帝臺之上。
殷君初入帝臺時,帝臺公卿舊貴近乎癲狂。
殷人怎么敢!
就算六國早已不將夏天子放在眼里,可夏天子仍是帝天子,怎能由一個蠻荒之地來的殷人取而代之?此事前所未有,簡直驚世駭俗!難道殷人不怕被天下人討伐嗎?
然后他們看到了夏天子的諭旨。
那個懦弱膽小一生泡在藥罐子里的病秧子,親手將屬于夏王室的帝位捧給了殷人。
他死前最后一道諭旨,是奉殷君為帝,有異議者,格殺勿論。
這道諭旨,猶如一道巴掌,狠狠扇在帝臺舊貴的臉上。
夏天子伯贏,在位二十年,十歲登基,一生碌碌無為,是帝臺公卿舊貴心中最佳的天子人選——因?yàn)樗犜挕9渑f貴一致認(rèn)為,伯贏最大的詬病,是未有子嗣,除此之外,再無令人憂心之處。
不曾想,伯贏晚來的叛逆猶如滔天巨浪,一掀起就淹沒了全帝臺。
“天子瘋了!”伯贏靈前,眾公卿舊貴陣陣咆哮怒聲,“諭旨定是假的!立刻派人斬殺殷君!”
然后他們看見橫陳在帝臺外的百萬殷軍,戰(zhàn)馬蕭蕭,地動山搖。
隊(duì)伍的最前方,殷國年輕的儲君披甲戴盔,立于青銅王車上,殺氣騰騰,劍指帝臺。
公卿舊貴鴉雀無聲,無人再敢說話。
帝臺諸家心知肚明,死了一個殷君,還有下一個殷君。殷太子會屠盡帝臺滿城為他的王父報(bào)仇,然后成為新的殷君,新的帝天子。
殷人只會打戰(zhàn),除了打戰(zhàn),他們腦子里什么都沒有,全都是不講理的蠻人。如今帝位擺在眼前,唾手可及,殷人不可能放棄。
他們不能和殷人硬拼。
于是乎,殷君帶著伯贏的諭旨和帝臺外的百萬殷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了帝位。
一年后,帝臺公卿舊貴趁上將軍姬小白領(lǐng)殷軍回殷地之際,帝臺無殷軍看守,做起了他們一年前沒來及做的事。
夜里,小室幽幽油燈下,姬稷看過姬小白傳回的文書后,愁眉緊鎖。
讓姬小白領(lǐng)軍回殷地國都,是他和王父商議后的主意。只有讓帝臺公卿看到殷軍調(diào)走,那些不軌之人才會露出馬腳。況且,他們來了帝臺,殷地國都一直交在季家的手里,是時候有人回去主持大局了。姬小白是最好的人選。
帝臺早已布滿陷阱,只等著帝臺公卿往下跳。而且,姬小白本該領(lǐng)回去的百萬大軍中,留了二十萬將士在帝臺外的淮水,只待一聲命下,隨時沖進(jìn)帝臺鎮(zhèn)壓暴-亂。
姬稷本以為姬小白知情,畢竟事情該由王父告知姬小白。可是從這一紙焦急難耐的書信上,姬小白分明一無所知,所以才會在得知帝臺公卿鬧事時,十萬火急傳書信給他,問他一切可還好。
王父什么都沒告訴姬小白。姬小白不知道這只是他們誘殺公卿的障眼法,就連少了二十萬將士,姬小白這個主將也不知道。
王父他……
姬稷眉頭得更深。
既然姬小白一開始不知道,那為何現(xiàn)在又知道了?這才幾天,帝臺的事傳不了那么快,除非有人提前準(zhǔn)備好信使,所以姬小白才會知道。
姬稷在羊皮上寫下回信,并一只青銅令箭交給昭明:“這次不要托季衡,找蒙銳,讓蒙銳派人快馬加鞭。”
昭明察覺出他的擔(dān)憂,輕聲問:“殿下,怎么了?”
昭明和其他的隨人不同。在姬稷眼里,昭明不是外人,因著昭明的身份,他所有的煩心事,都能和昭明說。
姬稷將姬小白的信拿給昭明看。
他懷疑是季衡故意給姬小白找事,所以才會在姬小白領(lǐng)軍回殷都的時候故意將事情告知本不該知情的他。
姬小白回了,那就是蔑視王命,是罪。
姬小白不回,那就是知情不救,也是罪。
“二哥……”姬稷看了眼昭明,心中五味俱陳:“二哥他事先竟不知道帝臺的事另有權(quán)衡。”
昭明默不作聲。
姬稷揉揉眉心。
昭明沉思片刻,道:“好在二王子得知事情后,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姬稷:“是啊,還好他先問了我。”
由他告知二哥真相,再由他將這件本不該出現(xiàn)的事上稟王父,兩邊知會一聲,二哥就能繼續(xù)領(lǐng)軍回殷都,不必為難做選擇。然后一切照舊。
姬稷本不該繼續(xù)想,可他怔怔出神,仿佛看見遠(yuǎn)在千里的姬小白有多焦急。
飛來橫禍,著實(shí)倒霉。
不管姬小白是否折返帝臺,帝臺里對付公卿的事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季衡老謀深算,輕易不會擅自行動。是為了遠(yuǎn)在殷都的季家繼續(xù)掌權(quán),還是背后另有人指使?
昭明忽然起身,用身體擋在前方:“殿下,有人。”
姬稷回過神,聽到少女的腳步聲,擺擺手,示意昭明退下:“無礙,你速去蒙家。”
昭明翻出窗,離開前躲在屋頂上窺了眼。
視野中,一身青衣眉目如畫的少女跌跌撞撞跑進(jìn)小室,手里一碗遮了布的陶碗,軟搭搭的聲音沖姬稷說:“對不起,我來晚了,你是不是餓壞了?來,吃吧。”
姬稷:“羹是熱的嗎?”
“還熱著呢。”
昭明心中充滿疑惑,為何殿下會放任這個女子不管?
殺了不是更省事嗎?
難道是看中她捧來的熱羹嗎?殿下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圖一碗熱羹?
一連好幾天,因?yàn)榇伺钕轮荒茉谝估稂c(diǎn)著油燈看書信。因?yàn)榇伺滋靵砟咸贅牵蛔褪且惶欤瑥脑缱酵怼?br />
她仿佛沒有其他事可做,和殿下閑聊給殿下送羹就是她的全部了。
她看殿下的眼神,不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而是女人看女人的目光。但又因?yàn)檫^分熱情,讓人想到占有二字。
昭明想到宮中小童喂養(yǎng)兔子時的樣子,正如此刻此女將熱羹喂到殿下唇邊的樣子。
愛憐,疼惜,興奮,滿足。
二者之間,幾乎毫無差別。
是將殿下當(dāng)兔子養(yǎng)了嗎?
殿下自己知道嗎?
姬稷滿意地由趙枝枝喂了羹擦了嘴,不錯,她比他身邊那些小童伺候得更好。
或許是喝了熱乎乎的羹,姬稷覺得從內(nèi)到外都是暖洋洋的,為王父擔(dān)憂為殷國未來擔(dān)憂的愁思暫時放下,少女的手掌捂在他臉上。
她激動地說:“你的臉好滑好嫩哦。”
姬稷:……
他想拍開她的手,可是她的手又軟又暖,他猶豫著就忘記推開,一不留神,少女已得寸進(jìn)尺將他腦袋抱進(jìn)懷里放到膝上。
她輕輕地為他揉太陽穴,動作太過溫柔,他訓(xùn)斥的話剛到嘴邊又咽回去。
“以前我在家時,時常為我阿姐這樣做,她很喜歡。”少女溫?zé)岬暮粑鼮⒃谒嫔希澳阆矚g嗎?”
姬稷閉著眼:“嗯。”
“你總皺著眉。”她指尖撓了撓他眉心,“你以前也這樣嗎?”
姬稷癟癟嘴:“嗯。”
“你有很多煩心事嗎?”
“嗯。”
她順著他淡淡的兩道眉輕撫,“煩心事想多無用,不如順其自然。”
姬稷笑了聲:“是嗎?”
“當(dāng)然是了。”她說:“只要能吃飽穿暖,沒有什么過不去的事。”
姬稷悄悄張開一條眼縫,少女晶瑩烏黑的眼珠子盯著他,水亮亮的,像星星,他睜開眼沒有再閉上。
她說話的腔調(diào)緩慢而輕柔,表情單薄,就只是笑。嘴里說著吃的,仿佛已將它們吞進(jìn)肚里。
說起吃的,她能說一天。有時候她還會聊到在她身邊伺候的兩個奴隸。一個寺人一個奴隨,一個瘦得像柴,一個胖得像水牛,他們總是吵架。
她很喜歡她的兩個仆人。她說,要是沒有他們,她會天天哭鼻子。
“今天我要早些回去。”
“嗯。”
“你的那件深衣已經(jīng)補(bǔ)好了,明日我就拿過來。”
她說的是他一開始從季衡車?yán)锎﹣淼哪羌拥粢院螅屨衙髦匦聦ち藥准庖隆K龔膩聿黄鹨桑詾樗沁M(jìn)云澤臺前事先將行囊扔了進(jìn)來,所以才能一天換一身。
她將他扔的那件外衣?lián)炝嘶貋恚路屏藥讉€大洞,以為是不小心被風(fēng)吹走的,拿回去幫他補(bǔ)。
“不用了,留給你的奴隨穿吧。”
金子的衣服已經(jīng)很破很破了。秋風(fēng)越刮越烈,那件破衣服已經(jīng)不足以蔽體。
趙枝枝沒有拒絕,她感激地看著姬稷:“謝謝,你真好。”
姬稷掃了掃她身上短小的衣裙,貴人衣飾以及地為雅,在地上拖得越長越能表明主人的身份高貴。而她的曲裾連腳腕都遮不住,明顯短了一大截,那袖上好幾個補(bǔ)丁,且衣料單薄,不是這個季節(jié)該穿的。
見她好幾次,她都只穿這一件。
“你的深衣呢?”姬稷問。
趙枝枝指了指自己:“在身上穿著呀。”
“沒有其他的了嗎?”
趙枝枝窘迫搖頭。
她帶來的那些華美衣裙都讓阿元拿去換糧食了。
姬稷站起來,在角落里翻了翻,翻出一件他沒穿過的。
趙枝枝被什么罩住。香香的,厚實(shí)一件,繡著鶴紋海浪,十分精致。
她撥開腦袋上的新衣,疑惑不解望著姬稷。
姬稷背對她:“拿去,這件我也不要了。”
“送我的嗎?”
姬稷不作答。
趙枝枝高興地將外衣披身上。
美人雖然性格不好,但心是好的。
有些住一起的美人會互相換對方的衣裙穿。兩個人換了衣裙穿,就比從前更親密了。最初也有人邀她一起住,可她們嫌阿元和金子臟,所以她就自己住了。
姬稷站了許久,直至身后再無動靜,他才轉(zhuǎn)過去。
從樓閣欄桿處往外看,少女正披著他的那件新衣,新衣穿在她身上太過寬大,風(fēng)一吹飽飽地鼓起來。但她似乎極為喜歡。雙手拎著裙擺,低著腦袋走路,腳步輕快,像是要蹦起來似的。
趙枝枝特意讓阿元將他們僅有的最后一塊黃羊肉拿出來。
黃羊肉切成薄薄的片,放入蜂蜜中浸泡一夜。本該放進(jìn)酒里泡,可她沒有酒,只有夏天阿元掏蜂窩時弄的蜂蜜。薄薄的羊肉片用蜂蜜泡了,再拿去煎,煎的時候就不用放膏了,煎上片刻,蘸點(diǎn)梅醬,就能吃了。
這道黃羊肉,是趙枝枝能在云澤臺吃到最美味的食物了。她生辰那日都沒舍得吃。因?yàn)樗詾槟翘炷艹缘綑烟宜帧?br />
趙枝枝口水咽了又咽,阿元和金子在旁眼睛發(fā)直,他們不敢說要吃,他們也不會吃,這樣的美味,他們不配吃。
趙枝枝小心翼翼揀了兩塊,一塊送給阿元,一塊送給金子,阿元和金子受寵若驚,激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然后趙枝枝捧著裝黃羊肉的陶碗往外面去了。她要將這份黃羊肉當(dāng)做新衣的答謝禮,送給她的美人吃。
最近趙枝枝總是將食物拿到外面去,阿元和金子不敢問,東西都是趙姬的,他們也是趙姬的,趙姬要做什么,不是他們能問的。
他們站在門口,擔(dān)憂地朝趙枝枝招手:“小心避開越女她們!”
趙枝枝頭也不回:“知道啦!”
外面鬧事鬧到現(xiàn)在還沒停歇,云澤臺人心惶惶,也開始鬧起來了。
不知是誰打聽的消息,說云澤臺的主人失蹤了,至今都沒有尋回。
如越女孫氏女之流,自愿進(jìn)入云澤臺的,是奔著帝太子的夫人之位,甚至是太子妃之位而來,所以她們毫無怨言地在云澤臺等著它的主人回來。才等了一年而已,她們之前堅(jiān)信,帝太子剛?cè)氲叟_,為幫襯王父,肯定日理萬機(jī),等他閑下來,自然就會有空來看她們這群美人。
可是如今帝太子失蹤了,若是他死了,她們可能就要另謀前程。無論主家意愿如何,她們是不愿意的。
其他人就更慌張了。要是云澤臺主人死了,她們中大部分人會被送到其他地方,然后繼續(xù)做主家送給其他人的禮物。要是運(yùn)氣好,或許主家會為她們挑選一門親事。但現(xiàn)下時局動亂,哪還有什么好親事能剩下?
更何況那些會被主家疼惜關(guān)愛的人,早就被接走了,哪還會留在這里?
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庭院跳大神祈福。
趙枝枝也為云澤臺的主人擔(dān)憂,但也就憂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然后將他拋到腦后忘得一干二凈。
她對他一無所知,連年紀(jì)多大都不清楚,有人說帝太子是高大的胖子,也有人說帝太子是矮小的侏儒,她沒見過帝太子,想象不出他長什么樣子。想不出模樣,自然也就很難想起他。
與其想他,還不如多想想南藤樓美人呢。
如同往常一樣,趙枝枝避開第一闕的小路,從杌廊穿過往南藤樓而去。
走出沒多久,迎面碰上兩個人。
“帝太子到底去哪了?是被公卿們抓了嗎?”
“不知道,也許逃到城外去了。”
趙枝枝想躲開,已經(jīng)來不及。
“瞧,是趙家那個小東西!”
趙枝枝緊張地看著攔住去路的兩位美人。她們住在第一闕,出身也就比孫氏女和越女差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姐、姐姐們?nèi)瞻病!壁w枝枝將陶碗藏起來。
“誰是你姐姐?我們可不是樂奴生的。”兩位美人捂嘴笑起來。
趙枝枝低垂眉眼,“姐姐們發(fā)發(fā)善心,今日莫要戲弄我,改日、改日我去第一闕,向姐姐們賠罪。”
兩位美人對視一眼,笑得更大聲。
趙枝枝心一沉。
在云澤臺這些美人中,趙枝枝相貌第一,出身也是第一。第一卑賤。
趙家長女時常攜趙枝枝出門,趙枝枝的美色無人不知,人人都說,這么個絕色,不知以后會送給誰做玩物。
趙枝枝七歲時,就陸續(xù)有人上門索求。其中還有諸侯國的一位太子。那位太子喜好漂亮的女童男童,聽聞趙枝枝美色,派人前來求取。
連續(xù)求取了三年,趙父沒應(yīng),那位太子就沒再派人來了——趙枝枝長大了,不合他的喜好了。
趙枝枝很慶幸自己當(dāng)年沒被送出去,所以就算在云澤臺受再多的欺辱,她也不覺得委屈。
今天似乎格外難熬。
平時一刻鐘就能帶過的事,今日過了半個時辰還沒完。
兩位美人神清氣爽,仿佛欺負(fù)了趙枝枝就能安撫住她們躁動不安的心。
她們在越女面前受了氣,這份氣本不該由她們來受,該由趙姬來受才是。趙姬出身最低,雖冠有趙姓,卻是樂奴所出,找她撒氣,最是合適。
況且,她還生得那么美麗。美麗得讓所有人都自慚形穢。
她不會反抗只會哭泣,后來連哭聲也沒了,安靜讓她們罵讓她們戲弄。越女來后,獨(dú)占了這個全云澤臺的出氣包,她們很少再有今天這樣的機(jī)會,在趙姬身上發(fā)泄她們的不滿。
她們用泥土涂滿趙姬的臉,揪趙姬的頭發(fā),在趙姬的哀求下,扯破她的新衣,趙姬竟然有新衣!
不知道是從哪里偷來的,這件新衣十分華美,她們在越女那都沒見過這樣的衣裙!
她懷里竟然還有一碗黃羊肉!
她們將黃羊肉分著吃的時候,趙姬眼淚大顆往下掉。
“不是給你們的,還給我,還給我……”
她們當(dāng)然不會還給她。
南藤樓。
姬稷從竹簡中抬起頭,太陽快要落山,小東西還沒來。
她不給他送熱羹了嗎?
姬稷走出小室,風(fēng)聲漸大,他聽到風(fēng)里的另一個聲音。從很遠(yuǎn)處飄來,斷斷續(xù)續(xù),游絲般隨時會被吹折。
他耳朵微動,一步步順著聲音朝前去。
南藤樓不遠(yuǎn)處的高臺石階下,他找到了她。
少女小聲小聲地抽噎,哭得極為傷心:“我的新衣,我的黃羊肉,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