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頌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面前的女孩。
    那是她的女兒啊，她九死一生，才生下來的。
    既然阿珩都說這是她女兒，那肯定不可能搞錯的，他再調(diào)皮，也不可能找一個陌生人來代替他唯一的妹妹。
    她急切地想看看，女兒長成什么樣子，是像她呢，還是像葉尚？
    雖然阿珩說，他妹妹跟他很像。
    可時隔多年，別說沒有見過的紀寧煙了，就連自己的小兒子。
    她的印象都很淡漠。
    唯一的印象，也停留在葉珩小的時候。
    但現(xiàn)在都過去二十多年了，女大十八變，男大自然也十八變。
    不管是兒子女兒的長相，她都不知道。
    姜頌想哭，她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旁邊，紀寧煙已經(jīng)被葉珩說得受不了，直接流淚了，帶著哭腔道：“三少，你別說了。”
    “寧煙，這些事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以后估計我更沒有勇氣說。”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當年你的出生，其實是真的很難，但又真的很萬眾期待。”
    “爸一開始這么糾結(jié)，也不是因為不愛你，只是他擔心媽的身體。”
    “畢竟媽若是有什么事，別說再把你生下了，連保她自己的命都困難。”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怪爸，也不要怪媽。”
    紀寧煙哭得一抽一抽的，“我又沒有。”
    她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不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要是前輩自己的命都沒有了，怎么孕育肚子里的孩子？
    “對，你沒有，是我瞎說的。”葉珩尷尬一下。
    見紀寧煙哭得眼睛都紅了，不由得心疼抽出旁邊的紙巾，“別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我就要哭，誰要你大晚上跟我說這些的？”
    紀寧煙嘴里嚷嚷，但身體卻很老實地接過紙巾擦眼淚了。
    雖然她小時候過得不算好，但是最起碼出生之前，父母對她是充滿期待的。
    心底那一點點不圓滿，也被填滿了。
    “對，都怪我，該罰。這樣，下次我不跟你說這些了。”葉珩討好地說。
    “不行，你都說吧，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就今天晚上一并跟我說了。”
    “這個不好吧？等會兒你要是又哭，爸知道了，他會動手揍我。”
    葉珩說的絕對不夸張，以他爸現(xiàn)在對寧煙的寶貝勁兒，得知他惹了寧煙哭，絕對會動手揍他的。
    “你要是不跟我說完整，我才哭。”
    葉珩不厚道地笑出來，“寧煙，你這樣真可愛。”
    “可愛？”
    紀寧煙無語死了，她都哭了，還可愛個毛線呀？
    “就是你用哭來威脅我的樣子啊，很可愛。”
    姜頌聽到這欠打的話，恨不得跳起來把兒子打一頓，有這樣當哥哥的嗎？
    妹妹哭了，不趕緊哄哄，竟然說出這么沒頭沒腦的話？
    紀寧煙跟姜頌想的一樣。
    她瞪著葉珩，“等會兒我氣不過要揍你的時候，我肯定更可愛了。”
    “哈哈哈哈哈哈……”
    葉珩囂張地笑了起來，“寧煙，雖然不愿意打擊你，但你可能遠不是我的對手。”
    畢竟，他再不濟也是練過的，單挑十個八個專業(yè)打手都不在話下。
    更別說自己柔弱可愛的妹妹了。
    紀寧煙“……”
    原本縈繞在四周的悲傷，被葉珩這插科打諢之下，倒是淡了不少。
    紀寧煙也不想哭了，主要是剛剛這么煽情，被葉珩嘲笑之后，什么煽情的感覺都沒有了。
    葉珩又接著道：“那些事都過去了，我提太多，不是給你徒增難過嗎？”
    “人要往前看，那些事，你知道一點皮毛就可以了。”
    “重要的是將來。”
    “反正，你長大了，可以陪伴媽媽，比什么都管用。”
    紀寧煙張了張嘴，想說她明天就要回江城的。
    可是，立刻扔下前輩回去，她心里忽然有些過意不去了。
    這一猶豫，要回江城的話就沒能及時說出來。
    葉珩又趕緊打住，“好了，照片還沒看完呢，我們繼續(xù)看。”
    紀寧煙倒是想說我不看了。
    但是她沒骨氣，想接著看完，畢竟算起來，自己出生之后不久，前輩就出車禍了。
    后面的照片估計也不多了。
    事實證明，紀寧煙還是有些天真，不了解葉尚。
    姜頌懷孕的時候，和距離她變成植物人確實不算久。
    甚至，她出生之后照片就徹底停滯了。
    畢竟姜頌當時的狀態(tài)，葉尚根本沒有辦法給她拍照。
    這一停滯，直接停了兩三年。
    再看到相冊里出現(xiàn)的姜頌，已經(jīng)是植物人狀態(tài)下的了。
    比之前更加瘦，但是氣質(zhì)極好，躺在床上，宛如一個漂亮的睡美人。
    “你出生之后，我們都以為那個死嬰是你，爸媽大受打擊，這段時間沒有拍過照片。”
    “再后面，爸媽出車禍，媽昏迷不醒的第三年，爸忽然開始給媽打扮了。”
    “自那之后，才有源源不斷的的照片補充進來。”
    姜頌愣住。
    她早先沒有任何意識，若不是葉珩的口中說出來，她不知道葉尚還堅持給自己打扮的。
    他可是一個鋼鐵直男，當初看她在臉上涂涂抹抹，還會嘮嘮叨叨。
    一想到葉尚反過來給她臉上身上擦什么護膚品，身體乳的，姜頌就覺得那畫面有點精彩。
    聽著兒女時不時說話的聲音，姜頌心里更加不甘了。
    她為什么要被困在這張床上？
    她想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兒子，抱抱自己的女兒，為什么就這么難？
    寧煙自始至終只叫自己前輩，還不愿意改口叫媽媽，是不是在心里責怪她？
    她想親口跟女兒解釋，讓女兒叫自己一聲媽媽。
    可太做不到。
    她的眼睛，好像被什么封住了。
    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無法睜開，明明只是一個嬰兒做，都能毫不費勁的動作。
    為什么到她，就是不行？
    姜頌心底發(fā)出不甘心的吶喊，可這些吶喊，只勉強化為兩行清淚。
    紀寧煙忽然瞪大眼睛，“前輩哭了！”
    葉珩聲音一頓，死死看著這一幕，“媽是不是也能聽到我們說話？她對外界有感知的，她聽到了！”
    “媽，我找到妹妹了，寧煙就是我的妹妹，是你九死一生掙扎，生下來的女兒。”
    “你趕緊睜開眼，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