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開班前會時，徐亞瑟在人群里找到藏在后面的唐川，勾了勾嘴角說:“找到你了，小Don。”

　　“小Don，我好想你！”里昂很夸張地對著唐川張開雙臂要去抱他，“快到我懷里來！”

　　唐川連忙站起來往旁邊躲。

　　杰夫提醒道：“快住手里昂，哪來的膽子在老板面前調戲他的寶貝？小費不想要了？”

　　里昂連忙一個急剎車，轉而抱住了墻壁。
　　大家哄堂大笑，紛紛表示Don回來了，那個愉快的夜班才真的回來了，昨晚亞瑟挨個折騰，逮住人就口頭小考，簡直跟噩夢一般。

　　杰夫還對唐川說:“敬請期待早上五點的愛心召喚!”

　　徐亞瑟微微挑眉:“你既然懂，今晚就別讓我家Don做收銀。”

　　“遵命，老板。”杰夫拍拍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地表示四點五十九會準時讓唐川閑置。

　　眾人又是一場友善的哄笑，唐川和以往一樣沒做聲，維持著體面的微笑，臉頰有些發酸。

　　等分配完大家的服務區，唐川跟在第一批出門的同事后面出了會議室。

　　徐亞瑟照常在背后要他等他一起，他并不回頭。

　　晚上三點，VIP們大多已經安然入夢，各個服務區都安靜了下來，唐川看到徐亞瑟出現在他負責的行政酒廊。

　　在兩人視線對上之前，唐川快步走到離他十多步遠的杰夫身邊問:“帳能對上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你來得正好。”杰夫正手忙腳亂要趕在三點之前把當天的帳結完——三點之后就算明天的流水了。

　　他說:“幫我去給M4508的客人送杯人參茶，他等會要出門，需要喝點參茶吊吊精神，我差點忘了。”

　　“好。”唐川只好轉身又回到吧臺。

　　徐亞瑟已經走進吧臺，來到他身邊，問人參茶的服務標準。

　　唐川垂著眼簾一邊泡茶，一邊完整地回復了他的問題。

　　“答得不錯，”徐亞瑟點點頭，又問，“如果客人要高麗參茶呢？”

　　“用韓國產的參。對不起,”唐川不等他再發問，把泡好的參茶放進干凈的托盤端起來往外走，“我現在要去服務VIP了，請讓一下。”

　　徐亞瑟沒有錯身讓他出去，而是看了他一會兒，輕聲說:“Don,你不開心？”

　　唐川抬頭，亞瑟的頭發理得比之前更短，可以看到他細密的發際線。

　　他好像曬黑了一點，但是看上去更帥了，深邃的眉眼依舊天然帶著深情的假象。

　　唐川收回目光，轉而盯著亞瑟胸前別著的名牌，說:“沒有，只是有點累了。”

　　“你先去送茶。”徐亞瑟道，錯身讓唐川過去了。

　　早上五點，耳機里響起徐亞瑟一本正經的聲音:“Don,來一下我辦公室。”

　　大家等這句話好久，踴躍地替唐川回復:

　　“收到，老板！”

　　“來了，親愛的!”

　　“在路上了在路上了，別急啊親！”

　　……

　　唐川等大家都不說話了，才按了通話鍵，說:“不行,我現在走不開。”

　　耳機里又炸了，有要來替唐川干活，好讓他去見亞瑟的，有要替唐川去亞瑟辦公室的。

　　麗莎調侃說：“亞瑟，小Don沒空，我有空，你考慮以后都換成我嗎?”

　　徐亞瑟學唐川，等大家發完言了，才說:“不行。Don,告訴我你的位置。”

　　然后根據識別的聲音，給剛才那幾個發言的“閑人” 都安排了新鮮的活。

　　唐川：“我還在賭場三樓‘格非’包間。”

　　凰璽有專用通道直達賭場包間樓層，一般情況下，凰璽的管家不需要進賭場，偶爾會過去幫客人送房卡或票據之類。

　　唐川去過兩次，都只是短暫地呆了一下就回來了。
　　今天他走后，杰夫口頭跟徐亞瑟報備過，但沒想到他一直沒回來。

　　“在那里等我。”徐亞瑟說，然后沒多久就過來了。

　　包間很大，里面有十幾張牌桌，都開著，只服務于包下這里的唯一一個客人。
　　穿著唐裝的老頭正哼著小曲，挨個往各個桌上放籌碼，房間里大部分服務人員啥事也沒有，干看著客人賭牌。

　　唐川穿著管家制服，雙手交疊站在靠墻的服務柜旁邊，身形筆直，圓而黑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前方，像一只乖巧而安靜的小企鵝。

　　徐亞瑟眼里掠過笑意，走到企鵝跟前，伸手替他調整有些歪掉的領結，小聲道:“你告訴我你很忙？”

　　他離得很近，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唐川的視線，修長的手指還沒有從他領結上放開，眼神微微有點壓迫感。

　　“我說的是走不開，”熟悉的冷松香鉆入鼻腔，是夢里的味道，唐川盡量顯得神色自如，讓開一步朝客人所在處微微揚了揚下巴，小聲說，“他喝完參茶要出門，助理替他接朋友去了，就讓我先跟著過來。”

　　“他朋友呢？”

　　“呆了半小時，簽了個合同就走了，然后他贏了很多把，”唐川指了指服務柜上面放著的一摞籌碼，“給了我這么多小費，讓我呆在這兒別走。”

　　籌碼是黑色的，每個有一萬新幣面值，徐亞瑟略看了一眼，一共有六個，旁邊還有一些小面額的。

　　“大家都要感謝你了，”徐亞瑟挑挑眉，又問，“他后來還一直贏？”

　　“我不懂牌，”唐川想了想，又說，“好像是。”

　　就在這時，荷官又發了21點給玩家，莊家輸了。

　　老頭很開心地把荷官賠給他的好多摞藍色十萬面值的籌碼一一拿到自己身邊，然后回頭對唐川招了招手，說:“小娃娃，過來。”

　　他有著四川口音，大概六十來歲。
　　等唐川過去了，他站起來把手里小面額的籌碼都放到唐川手里，笑瞇瞇地說:“你可真是個福娃，給你買糖吃。”

　　唐川禮貌地收下，說謝謝。

　　老頭的助理把他的籌碼都碼進盒子里，放入手提袋，看樣子準備走了。

　　唐川走到門邊用力拉開門，老頭表示接下來不用管家跟著，在助理和賭場BD的陪同下，心情愉快地出去了。

　　唐川按了耳機，對杰夫說:“行政酒廊Don現在回歸。”

　　徐亞瑟則接著通報了他為部門拿到六萬多小費的好消息，大家一陣歡騰。

　　部門小費都是平分的，平時一周也就六七萬，這周的小費翻了倍。

　　徐亞瑟又說：“我現在要帶Don回辦公室慶祝，有沒有人愿意替Don去換杰夫下樓用餐？”

　　大家紛紛表示愿意效勞，并要亞瑟好好疼愛部門吉祥物，今晚不要再讓唐川干活了。

　　徐亞瑟把唐川帶回凰璽，走進辦公室關上門，讓他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的班前椅上。

　　唐川現在極度不想和亞瑟獨處。

　　他微微垂著頭，沒有說話。

　　“Don,”徐亞瑟開口道，“你不能讓自己的心情影響工作狀態。”

　　“對不起，”唐川抬起頭，誠懇地道歉，“我不夠專業。”

　　徐亞瑟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和白凈的臉，目光停留在他粉嫩飽滿的嘴唇上，突然感到有些口渴，下意識抬起手想要碰一碰那兩片誘人的花瓣，最終卻只是拍了拍唐川瘦而單薄的肩膀。

　　他輕聲說:“你是所有人里最優秀的，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

　　徐亞瑟的手掌大而溫暖，高于唐川的體溫從肩上傳來，唐川輕輕點頭：“我盡力。”

　　徐亞瑟見他依然情緒不高，勾了勾嘴角，手上捏了捏道:“我能做點什么讓我們Don的心情好一點?”

　　唐川看了他兩秒，確認自己已經記住了這張臉，而后說:“我想申請轉日班，早班或中班都可以。”

　　可以的話，他希望能立刻停止單相思。

　　為什么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種地獄難度啊？

　　徐亞瑟好像很意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沒有問為什么。

　　安靜了一會兒，唐川悲涼地坦白說:“我喜歡上一個人，是個男人。”

　　他抬眼看著徐亞瑟，又說：“我是gay。”

　　過了一會兒，徐亞瑟把放在唐川肩上的手拿開，很有教養地沒多問，而是說:“這是你的私事，我很高興你對我這么坦白。”

　　唐川努力想從他眼里看出什么來，但是失敗了。

　　亞瑟長得那么騙人，此時的神情卻超級真誠，沒有一點看不起他的意思。
　　但是也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好像唐川是彎是直，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我必須提醒你，”徐亞瑟用修長的指頭輕輕敲打桌面，接著說：“不能跟同部門的人談戀愛，否則你們兩個之中有一個人必須離開，這是規定。實習生也包括在內。”

　　凰璽俱樂部的每一個客人都非常重要，為確保無人惹禍，對員工的管理極其嚴格。不讓同一個部門的人談戀愛只是其中之一，這也是唐川上班第一天就知道的規定。

　　徐亞瑟可以在上班時高調寵愛任何下屬，但如果下班之后被人拍到和下屬有過度親密的行為并被舉報，不論是同性還是異性，他和該員工都有可能被喊去談話。

　　一旦兩人承認情侶關系，有一個人就會立刻離開。

　　“我知道，”唐川很快地回答，又說，“我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單戀并不屬于要被懲罰的行列，看徐亞瑟這么公事公辦的態度，唐川這毫無希望的暗戀就更不用提了。

　　徐亞瑟又看了他好一會兒，久到唐川開始發窘才把眼神從他身上移開，低聲說：“你愛上的不是本部門的同事，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