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啊,”光頭保羅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走出來對杰夫道,“你猜今天亞瑟會喊誰去干活?”
“誰知道,反正不會是我,我昨天已經被摧殘過了,”杰夫道,“不過他怎么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有點可怕。”
“還好吧,”保羅不以為然,“只不過是Don來之前的那個魔鬼又回來折磨人了而已,遲早會有這么一天。”
“我總覺得他心情不太,”杰夫架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說,“對我們也更嚴格了,昨天伊莉莎只是晚了兩分鐘去巡查房間,被他罰了一周小費。”
而且,或許徐亞瑟從前也只是上班時才那么熱情,下班后就消失不見,但對于大多數員工來說,本就不奢求要和經理成為朋友,上班時相處愉快就行。
可這幾天徐亞瑟時不時就讓人有點發怵。
昨天杰夫去幫忙整理倉庫,中途出來搬東西,聽到亞瑟正在跟其他部門打電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嚴肅得和平時判若兩人。
杰夫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聽內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讓人臉色這么難看。
當時亞瑟掛了電話扭頭問他:“有事?”
語氣和眼神那叫一個冷若冰霜,嚇得杰夫立刻縮回了倉庫。
“可能因為Don?”保羅道,“等他回來就好了。”
“也不像是Don惹他生氣的啊,”杰夫嘆了口氣道,“不過希望等他再看見那張小臉,能心情好一點。”
“我希望等客人再看見那張小臉,”保羅搓著手嘿嘿一笑,道,“可以再給個七八萬的小費。”
“對了,上次他拿的那些小費還沒兌換呢,”杰夫道,“希望下周一能領到。”
原本這周就該領,但拿到巨額小費的唐川本人不在,為了確保他能分到這筆錢,部門決定把這部分留到他回來再分。
這時,公共頻道開始聊天了。
十來分鐘過去,徐亞瑟一直沒有插話。
麗莎問:“亞瑟,你在忙什么,怎么不理我們?”
朱迪道:“人家好困哦,想要亞瑟性感的聲音把我叫醒。”
保羅按了一下耳機,笑著說:“他顯然在思念他的小Don,給你們聽聽我性感的聲音如何?”
朱迪:“不要。”
麗莎:“哎,雖然亞瑟把對Don的寵愛又分給了我們,可在他心里,最愛的永遠是Don。”
杰夫:“你們知道亞瑟和Don的CP名叫AD鈣奶不?那是中國人盡皆知的飲料。”
麗莎:“當然知道啦,我中文比你好好吧?”
這時,徐亞瑟突然說話了:“你們換一對磕。”
“怎么了老板?”朱迪立刻八卦起來,“你拋棄Don,要開始寵別人了?”
徐亞瑟:“不是。”
“天,那就是Don另有所愛,拋棄我們亞瑟了!”
“朱迪,”徐亞瑟的聲音變得冷如冰霜,“來我辦公室,立刻。”
耳機里沒了聲音,保羅和杰夫面面相覷。
杰夫小聲道:“不是吧,真是Don惹凱撒大帝生氣了?否則怎么一提到他亞瑟就炸毛?”
保羅:“真這樣就完了,夜班以后要壓抑死,朱迪連‘收到’都沒敢說。”
“亞瑟倒也不會遷怒他人,”杰夫安慰道,“咱們把工作做好就行。”
“Don,一會兒結束后你干什么去?”金發碧眼的安娜一邊吃飯一邊問唐川。
她是唐川在研討會上認識的,和唐川一個公司。不過她是管理培訓生,已經輪了幾個崗位,目前在酒店前廳部上班。
唐川長期上夜班,平時早上九點左右都是睡著的,但研討會九點才開始,和他的生物鐘完全相反。
于是第一天他差點遲到,趕在最后幾分鐘才進來,前面的位置已經坐滿了人,他只好坐在最后一排。
誰知道安娜比他更晚,研討會都開始十幾分鐘了才溜進來坐在他旁邊,沒聽多久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覺。
今年的研討會由另外一家超五星酒店承辦,由于參加的人太多,便將一間巨大的宴會廳改成了會議廳,兩側掛著巨大的屏幕,實時轉投臺上的畫面。
唐川打起精神看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塊屏幕,一邊聽一邊做筆記,奈何實在難以跟生物鐘抗衡,頭一點一點的,筆記也寫得歪歪扭扭。
安娜一覺醒來,看見唐川正在掐自己的手臂,噗嗤笑出聲來,從包里掏出一管清涼油遞給了他。
她長得漂亮,性格也很開朗,休息的時候總是拉著唐川聊天,當然,大多數時候是她說唐川聽著。
研討會中午提供自助午餐,安娜也都和唐川一塊吃,三天下來已經很把唐川當朋友了。
“我和往常一樣,”唐川道,“回宿舍。”
“你的生活還真是無趣啊,”安娜用叉子插了一片生菜放進嘴里,道,“不如今晚跟我一塊吃飯吧?”
唐川問:“你今天不跟朋友去玩?”
“他們都沒空,”安娜嘆了口氣,“我可不想早早回家,對著我哥那張撲克臉。”
安娜和她哥哥路修一塊住,但路修性格冷漠,她很不喜歡他。
唐川不擅長拒絕女孩子,尤其是安娜這樣的,只好說:“跟我一起吃飯可能比跟你哥吃更無趣,你還是……”
“不會啊,我覺得你很可愛,”安娜笑道,“也不像別的男生,有點姿色就到處撩妹,自以為很有魅力,其實油膩死了。”
這幾天趁休息來跟她搭訕的人很多,但是她一個都不想理。
“……”唐川心想,那是因為我根本不喜歡女生啊。
不過他在男生面前也不敢隨便亂撩就是,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失敗……
“而且我有事需要你幫忙,”安娜眨巴著大眼睛,說,“我就是被拖過來湊數的,壓根沒聽講。但是明天結束之后我得上交筆記,還要寫一篇心得,所以想借你的筆記抄一下,順便請你教教我心得該怎么寫。”
這幾天她觀察過,不管她是在玩手機還是睡覺,唐川都一直在認真聽講,筆記寫得一絲不茍。
雖然沒機會發言,但他也會在一旁用鉛筆寫下自己的想法。
反正在場所有人都沒他認真。
“要上交的嗎?”唐川一驚,“我沒聽我們老大說起過,還好我記了一點。”
自從那天后,他跟徐亞瑟幾乎再沒說過話了,不知道還有這種規定。
“不需要上交給經理啦,”安娜愁眉苦臉道,“是我那個冤種哥哥要檢查。”
“?”
安娜嘆了口氣,說:“如果我拿不出來,那家伙就要把我的信用卡停掉!太可惡了!”
“好嚴的哥哥,”唐川笑了笑,道,“那你等會把我的筆記本帶回去抄吧,明天記得帶來就行。”
“不行不行,路修要是看見我抄作業,會讓我抄二十遍,”安娜懇求道,“哎呀你就跟我一塊吃飯吧,我請客!”
她這么百般懇求,唐川只得答應了。
下午的研討會結束后,唐川跟著安娜一塊出了門。
“找個安靜一點的餐廳吧,”唐川道,“這樣吃過飯你直接在那抄筆記就行。”
“好。”安娜點頭,讓唐川在路邊等一下,過了一會兒,開了一輛紅色的法拉利敞篷跑車過來。
唐川偶爾也看看車,認出這是F8,不禁汗顏:“你是富二代?”
“富二代還不是要在一線搬磚?我可是做前臺的,三班倒!上車啦,”安娜揚了揚下巴,笑道,“放心,我不會把你拉去賣了。”
唐川這輩子就沒坐過這么高調的車,本來感覺挺新鮮的。
可安娜一路上放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不說,開車技術實在是虎,一會兒一個急剎車,短短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差點沒把唐川顛得吐出來。
等到了地方,他白著臉在路邊撐著樹站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這是哪兒?”他環顧四周,發現他們停在一個樹木茂密的私人花園,正對著一棟幾層高、造型別致的建筑。
“我們富二代扎堆的會所,”安娜笑笑,領著他進去道,“你不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么,這兒正合適,這兩天我們就來這兒‘寫作業’。”
她把車鑰匙丟給侍者,又遞了一張黑色的卡片給前來迎客的服務人員,帶著唐川進去了。
這個高級會所是私人性質,里面人不多,他們路過大廳直接上了樓上包間。
安娜點了一些菜,見唐川站在窗邊看外面,便走了過去。
窗外是一個很大的草坪,有人正在打高爾夫球。
安娜看了一會兒球,又看看唐川,發現他的眼神根本就沒有聚焦,于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沒事,”唐川回神,問,“你現在抄筆記?”
“吃完飯再說吧,”安娜靠在窗臺上看著唐川,問,“你這幾天時不時就發呆,有心事?”
“沒,”唐川道,“我就是性格比較悶。”
“哎,你跟路修倒還有點像,”安娜道,“他在家也不愛說話,也不知道以后誰愿意做我嫂子。”
“雖然你時不時就吐槽你哥,”唐川笑笑,“但我覺得你其實挺關心他的。”
“誰關心他了?”安娜炸毛道,“他又不是我親哥,還管我管得那么嚴。”
“你們是繼兄妹?”
“邊吃邊說吧,”安娜把唐川帶回桌邊,拿熱毛巾擦了手,道,“他是我們家收養的孩子,在來我家之前被棄養了兩次,所以性格很冷漠,誰也不相信。”
“我本來也不喜歡他的,”安娜用勺子玩著小碗里的濃湯,道,“但他曾經奮不顧身地救過我,要是沒有他,幼小的我早就淹死在海里了。”
路修那時候也才十歲,為了救她,自己也差點丟了命。
這些話里信息量很大,唐川沒有再往下問,只是說:“你哥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
“可他對我實在太嚴格啦!”安娜用叉子戳著牛排道,“我都23了!還整天管著我,限制我的行動和消費額度,我媽都沒他這么煩人!”
唐川笑了笑,想起安娜說過的那些“輝煌歷史”,心說如果他是她的哥哥,他也不放心讓她亂來。
“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健身和盯著我,要不然就關在書房忙他美國的公司,整個人超級無趣!”安娜吐槽到一半,突然道,“誒,要不然改天我介紹你們倆認識一下?”
唐川:“啊?路修應該不喜歡你干這種事吧?”
一個性格冷漠孤僻,連家門都不愛出的人,顯然也不愛交朋友。
“他不喜歡我其他朋友,說他們都很無知,還跟我一樣喜歡闖禍,”安娜狡黠一笑,“但我猜他應該會喜歡你這樣的。”
這姑娘的腦回路……
唐川無奈:“看得出來你很想找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就這么說定了,下次我請你去我家吃飯!”安娜愉快地說,“我哥做飯很好吃的,就當報答你借我抄筆記還教我寫心得!”
唐川縮了下脖子:“我能不能不去?”
他雖然不是社恐,但也不那么外向,如果和那個路修呆在一起,只怕場面要尷尬死。
“不行,”安娜道,又說,“不過他這幾天好像心情很差,我在家都戰戰兢兢的,等他心情好一點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