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在走廊盡頭的窗口站了一個小時，沒有人去打擾，更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br> 當他轉(zhuǎn)過身的時候，護士長覺得這孩子長大了，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br> 成長，有時候只需要一天的時間。</br> “護士阿姨，我想和你了解一些事情。”林峰覺得在醫(yī)院工作了幾十年的護士長在某些事情上絕對是經(jīng)驗豐富見多識廣的。</br> “到我辦公室來吧。”護士長大概猜到了這個一夜長大的男孩想要問的是什么。</br> “坐吧。”護士長對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指了指。</br> 林峰坐在那，在考慮用什么樣的方式詢問。這事確實是超出了他的認知。</br> 護士長也沒有搶在林峰之前開口，只是看著這個孩子，靜靜地等他。</br> 過了有一會兒了，林峰突然深呼吸。</br> 護士長知道這孩子要將心中的顧慮說出來了。</br> “阿姨，請問之前在醫(yī)院去世的那些……那些病人，他們的家人是怎么……怎么做的？”林峰猶豫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措辭。</br> 護士長見多了生死，但是這樣強忍著堅強的少年卻是少見，更多的孩子是大聲哭，哭完之后是茫然和不能接受。</br> 但是林峰這樣的孩子，更讓人心疼。</br> 護士長溫柔地對林峰說道：“一般是兩種做法。一種是用救護車把病人送回家，在家辦葬禮后再去殯儀館火化下葬。還有一種是聯(lián)系殯儀館的車來接人，在殯儀館進行告別儀式。”</br> 在家舉辦葬禮后再火化，這個流程林峰知道，他參加干過一些葬禮。基本在家去世的人，他們的家人都是這么安排的。</br> 可是，他沒有家了啊。他們沒有家了。</br> 因為籌錢治病，他們的家被賣掉了。</br> 農(nóng)村老家的房子，在幾年前林峰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之后，也被林輝賣了。老爺子和老太太是在家舉辦的葬禮，那時候林峰還小，大人說怎么做，他就怎么照做，對流程也是糊里糊涂的。</br> 現(xiàn)在沒有自己的房子了，沒有家了，難道要在出租房舉辦葬禮？</br> 那房東應(yīng)該是不會同意的。</br> “阿姨，你們有殯儀館的聯(lián)系方式嗎？”林峰的拳頭在膝蓋上握地很緊。</br> 護士長在辦公桌的抽屜里一陣翻找，找到了一張殯儀館的名片，輕輕地放在了林峰面前的桌面上。</br> 林峰抓起名片，緊緊地攥在手心。</br> “我能讓我父親在醫(yī)院多待兩天嗎？等我為他找到合適的墓地。”</br> “這個做好登記應(yīng)該就可以，具體的規(guī)定還是要問太平間那邊。”</br> 林峰站起身，對著護士長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br> 護士長默默地看著這個少年走出辦公室。</br> 多好的孩子啊，偏偏要這么早就當家。</br> 林峰一夜沒睡，直挺挺地坐在病床前，看著自己母親憔悴的臉龐和花白的頭發(fā)。</br> 她太累了，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吧。</br> 第二天吳艷醒了后就離開了醫(yī)院，并沒有辦理出院手續(xù)，畢竟林輝還在醫(yī)院，不辦出院，好像也就是像以前一樣住院治療。</br> 他們拿著醫(yī)院開的死亡證明，回到村里，想在祖墳山給林輝準備一個墓地，就在林輝的墓地旁邊。</br> 這時村里的親戚才知道林輝已經(jīng)去世了的消息，有好事的想打聽他家辦葬禮的事，被旁邊的人拉住了。</br> “他家賣房借錢看病，最終還是沒能把人留住，哪來的錢辦葬禮啊，到時候大家去幫著送上山吧，這孤兒寡母的太可憐了。”</br> 這個做法其他人也都贊同。</br> 如果他家辦葬禮，大家一定會去給場面，只是他家房子都沒了，也不知道在哪辦葬禮。</br> 如果不辦葬禮，那大家就看在過去的情分上送他最后一程。</br> 最后還是沒有辦葬禮，林峰母子倆帶著林輝的骨灰回村。下葬的那天，村里的親朋都在山下等著他們，一起送林輝最后一程。</br> 林輝也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子侄。</br> 大家不忍心這孤兒寡母孤披麻戴孝苦伶仃獨自上山，更怕他們會想不開。</br> 人死不能復(fù)生，活著的人更要努力活著，日子是向前的。</br> 這是林峰母子從醫(yī)院出來后的一致決定。</br> 他們決定將錢省著點用，畢竟現(xiàn)在僅剩的這點錢還是借來的。葬禮就不辦了，把林輝送回老家。</br> 從老家返城，林峰睡了一天，他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睡覺了。</br> 睡夢中，林峰的淚沒有沾濕枕頭。</br> 他夢到了小時候爸爸帶他去趕集，他騎在爸爸的肩頭，手里舉著一根紅紅的糖葫蘆。</br> “駕！”小小的林峰費勁地一手抓著爸爸本就不長的頭發(fā)，兩只小短腿在爸爸的胸口拍打著。</br> 林輝抓住這小子的兩條腿，突然加速跑起來。</br> “誒……你們慢點……慢點……小心摔著！”吳艷在后面追，怎么都追不上這父子倆。</br> 林峰聽到身后媽媽的提醒，還回過頭對媽媽做著鬼臉。</br> 夢里的林峰是笑著的，可是笑著笑著就醒了。醒來后，林峰并沒有立刻起身，仿佛只要不起來不睜開眼睛，這個夢就不會醒。</br> 一滴淚從臉頰滑落，洇濕了枕頭。</br> 夢終究是會醒的。</br> 林峰擦干眼淚，幫著吳艷收拾出攤要用的東西。</br> 路邊攤還是繼續(xù)擺，欠的錢總要慢慢還的。生活總是要繼續(xù)的。</br> 林峰再回到學(xué)校上課，距離高考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br> 天氣逐漸變熱，林峰依舊堅持穿著黑色的衣褲。沒人問，他更加沉默寡言。</br> 班主任把林峰叫到辦公室，他怕這孩子再這樣什么都不說，早晚要憋出問題，可別抑郁了。</br> 多好的孩子啊，這么好的成績，考一個好的大學(xué)，找一份不差的工作，以后肯定會越過越好的。</br> 說到這個，他找林峰過來就是要問林峰高考志愿的事。</br> “你還是要考定向生嗎？”班主任只問了這一個問題。</br> 他知道林峰想考定向生，是為了給家里省錢。現(xiàn)在他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想法是否會有改變。</br> 定向生是提前報志愿的，如果他還有這個意愿，要早些做準備的，還要和地方簽合同呢。</br> 只是，這么好的成績，只讀本科就回來工作，著實是有些可惜。</br> “不考了，我要考醫(yī)科大。老師，你放心，我會考研的。”林峰堅定地回答。</br> 班主任很欣慰地點點頭，“既然你自己有打算，那就回去好好學(xué)習吧，我等你的錄取通知書。”()林醫(yī)生，你弄疼我了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網(wǎng)最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