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區(qū)蘭穎的相貌是很美的。
    不過小冬覺得，她更美的是氣質(zhì)。
    “區(qū)師傅。”
    小冬她們?nèi)她R齊一福，一個極悅耳的女聲說：“不必多禮。”
    區(qū)蘭穎穿一件月白圓領(lǐng)長衫，頭上也戴著一頂軟翅紗帽，她的模樣一如她的名字，有旭蔥綠的蘭葉間剛抽出來的雪白花苞，清新素雅，不教脂粉污顏色。
    小冬注意到她的手指，瘦而纖長，但是卻不是柔弱無骨的那種纖瘦。
    讓人想到竹枝。
    瘦，可是骨風(fēng)錚然。
    在她面前，似乎沒有辦法大聲說話，被什么壓住了。
    區(qū)師傅勉勵了她們幾句話，讓翠娘領(lǐng)她們出去。
    小冬恍惚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區(qū)蘭穎象誰了。
    她有點兒象安王。
    小冬腳步頓了一下，沈薔馬上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小冬回了一笑，繼續(xù)朝前走。
    安王身上那種氣度，明明是微笑的，還是讓人不敢有半分輕忽。這種氣度，區(qū)蘭穎也有。
    真可惜她是一個女子。
    這個世道對女子太苛刻了，她只能做這個集玉堂掌院。
    集玉堂的院子，比尋常女子的閨閣院落和后花園，要寬闊不少。可是抬起頭的時候，集玉堂的上方，也是被高墻圈起的四方方的一塊天。
    小冬說不清楚，心里到底為什么，酸酸的難過。
    也許是替區(qū)蘭穎惋惜，也許是想到自己。
    她將來，又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呢？
    也許她會嫁一個同樣顯貴的男子，過著和現(xiàn)在一樣安閑富貴的生活。
    這樣似乎沒有什么不好。
    只是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天空與現(xiàn)在沒有什么不同。一樣是四方的，巴掌大的這么一塊。
    上一世她家境尋常，向往過昂貴的奢侈品，可是知道自己買不起，所以也只是向往一下。可是她可以在街頭買自己喜歡的小吃，和朋友閑逛，一逛就是一天半晌。可以攢兩三年的錢出去玩一次，住最便宜的旅店，把涼白開灌在礦泉水瓶里帶著。
    上一世她是自由的。
    這一世她什么都有了，物質(zhì)不虞匱乏，但同樣的，有得到就得有義務(wù)，需要遵守這里的一切女子要守的規(guī)矩。
    小冬緊緊握著姚錦鳳的一只手。
    姚錦鳳只當(dāng)她是小孩子頭一次上學(xué)緊張不安，趁旁人都不注意，朝她擠擠眼扮了個鬼臉。
    小冬忍著笑低下頭去。
    姚錦鳳身上有一種讓她不舍，忍不住想去親近的東西。
    自由。
    即使身體不自由，可是心還是自由的。
    她也學(xué)規(guī)矩，可是規(guī)矩里的她還是她自己。她沒有變成規(guī)矩的一部分。
    翠娘領(lǐng)她們進(jìn)了屋子。屋里稀稀落落坐了幾個人。
    “郡主就坐這兒吧，沈姑娘靠南坐。姚姑娘，你坐這里。”
    挺好，三個人坐成了個三角，沈薔在小冬的左手邊，姚錦鳳坐在小冬后頭。
    “郡主若缺了什么，打發(fā)人到后頭和我說一聲。”
    幸好不是第一排的位置，小冬還是挺滿意的。
    她可不想坐第一排的座位，就在先生眼皮底下，想走神兒打盹開小差都很難。昨天晚上趙呂還特意跑來安慰她：“反正你們集玉館就是學(xué)學(xué)詩，彈個琴畫個畫，學(xué)得好也罷，學(xué)不好也罷，又不是要當(dāng)才子當(dāng)狀元。”趙呂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要是功課寫不來，我找人給你替寫，乖，有哥哥在，你不用怕。”
    小冬把桌上的筆架硯臺書冊都拿起來看看又放下，既有點新奇，又有些無奈。
    想不到隔了這么些年——又開始上學(xué)了。
    沈薔坐不穩(wěn)，總探頭向外看。
    四公主她們不會來的這么早，沈芳自然也不可能現(xiàn)在就到。
    姚錦鳳沒在自己位置上待著，把凳子朝前抽了點，低聲問小冬：“那個區(qū)師傅，沒有嫁人嗎？”
    小冬看看四周，也低聲說：“沒有。”
    姚錦鳳點了點頭，小聲說：“可惜了……”
    有個姑娘走到了小冬桌邊來，笑盈盈地問：“這位妹妹好面生，是頭回來上學(xué)么？我是趙琴，我父親是瀾郡王。”
    小冬點點頭，也站了起來。她對這個趙琴隱約有些印象，是在圣德太后那里見過一次，遠(yuǎn)遠(yuǎn)望見的，不過沒說過話。
    她大約十四五歲，膚色白皙，眉毛描成現(xiàn)在最時興的雙飛眉，耳上戴著一副茉莉白的香玉珠，穿著一件對襟淺紫襦衫，下頭是素白裙子。
    “我叫趙冬。”
    她笑容更親切了：“原來你就是安王叔家的小冬妹妹。聽說你是在立冬那天出生的，所以叫這個名兒是不是？”
    姚錦鳳抬起頭來，趙琴的目光移到她的臉上，頓時露出愕然驚艷之色。她很快回過神來，笑著和沈薔與姚錦鳳打招呼寒暄，相互見禮。
    “你們頭天來上學(xué)吧？不要害怕，要有什么不懂不會的盡管來問我。或是問那邊的兩個姐姐也成。”她指著第四排的一張桌子說：“我坐那兒。”
    她指指再靠后的一排坐的穿紅衣的女子說：“這位是上官梅姐姐，也是生在冬日里的，所以以梅為名。”又對那個女子說：“這是安王家的小郡主。”
    上官梅朝小冬襝衽為禮：“見過郡主。”她皮膚細(xì)白，鼻梁上有幾點淡淡的雀斑，人顯得冷冷的，就算是笑的時候也讓人覺得不太好親近。
    小冬還了半禮。
    趙琴又指著一旁穿緗色繡蘭草衫裙的圓臉兒姑娘說：“這位是咱們暌王叔家的二姑娘，你喊惠姐姐就是了。惠姐姐，你瞧，這是安王叔家里的小冬妹妹，一轉(zhuǎn)眼兒也到了來上學(xué)的年紀(jì)啦。”
    大夏朝立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百來年間宗室繁衍壯大，走在京城大街上隨便丟塊石頭，砸中的十個人里只怕便有兩個姓趙。趙琴和這個趙惠論起來，同小冬都算沒出五服的姐妹，可是平時沒有什么往來。小冬年紀(jì)還小，尚沒有加入她們那些仕女貴婦的圈子。
    “那邊幾張桌子，是公主們坐的。”
    小冬有點不明白，怎么這里不管年紀(jì)大小，統(tǒng)統(tǒng)在一起上課？那課怎么講的呢？難道她們這頭一天入學(xué)的和人家已經(jīng)學(xué)了很久的學(xué)一樣的東西？
    遠(yuǎn)遠(yuǎn)聽著說笑聲，越來越近。
    香風(fēng)襲人，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一起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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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冒好多了，就還是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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