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楔子北極之墟（18）
    麥卡倫先生拔起那根鋼管，拎起奄奄一息的瑞吉蕾芙，丟到自己和耶夢加得之間。
    他的用意很明顯，這是一場莊嚴(yán)的處決，應(yīng)當(dāng)由他們兄妹共同執(zhí)行。舊神們和新神們的戰(zhàn)爭就要正式開始了，瑞吉蕾芙會是第一個獻(xiàn)給這場戰(zhàn)爭的、神級的祭祀品。她的基因是重要的財富，理應(yīng)由麥卡倫先生和耶夢加得分享，從中可以窺見黑王新的造物編碼。在太古洪荒的舊時代，黑王的造物不過是少數(shù)幾位至尊，然而在新的時代里，黑王可以把他的基因慷慨地分贈給無數(shù)的子嗣，把整個世界拖入一場混亂的復(fù)仇中去。
    《圣經(jīng)·啟示錄》：“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jiān)牢里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爭戰(zhàn)。他們的人數(shù)多如海沙。”
    他們同時邁步走向瑞吉蕾芙，死亡的陰影鋪天蓋地地籠罩了瑞吉蕾芙。
    瑞吉蕾芙努力抬起頭來，在她的視野里，一時間向著她走來的是眼神空洞的楚子航，一時間又是紅裙曳地的金冠少女。
    走著走著耶夢加得踮起了腳尖，這讓她顯得越發(fā)地輕盈高挑，卻也顯得居高臨下，威儀具足。她的步伐中暗藏著某種瑞吉蕾芙熟悉的節(jié)奏感，像是洛神赤著腳涉水而過，每一步都輕盈地踩在落葉上，留下成串的漣漪。
    目光茫然的男孩……神威具足的少女……目光茫然的男孩……神威具足的少女……兩個人的形象快速地在瑞吉蕾芙眼中切換，像是被剪接在一起的兩段影片，漸漸地他們的形象融匯在一起，瑞吉蕾芙甚至能在那個人的半張臉上看出夢游般的楚子航，而另外半張臉明艷照人，儼然就是視頻中的那個女孩，但是十倍的嫵媚妖嬈，嘴角帶著殘酷的笑意。
    瑞吉蕾芙覺得在心里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嘶啞地大吼：“醒醒！醒醒啊楚！是我啊！我是瑞吉蕾芙！”
    “是啊你是瑞吉蕾芙，可你是瑞吉蕾芙又有什么用？”背后的麥卡倫先生含笑說，“你又不是耶夢加得。”
    瑞吉蕾芙愣住了，驕傲的圣女殿下不得不承認(rèn)她在這場斗爭中根本就是個外人，沒有人需要她的勇敢和付出，她也沒有機(jī)會取代某個人。她不過是只蹦來蹦去的粉紅兔子，是個很好的暖場角色，還能敲鑼打鼓什么的，但當(dāng)正劇開始的時候就得退場。神秘的女主角其實(shí)從未退場，一直在幕布后面冷眼看著她蹦跶。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這個故事里最礙眼的那個蠢貨。她早早地搞條救生艇逃走好不好？為什么要賭上命來這里丟人現(xiàn)眼？
    伱學(xué)什么人，就無法超越她，更無法成為她。
    她呆呆地望著提刀而來的人，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出來，和臉上的血冰混在一起，像個臟了的娃娃。
    她扁了扁嘴，哇哇大哭起來，像個傷了心的孩子：“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喜歡你我也可以喜歡你的嘛！”
    麥卡倫先生不禁莞爾，那么孩子氣的一句話。這女孩繼承了黑王的部分基因，卻沒來得及覺醒龍王的心。
    可耶夢加得卻微微震動，步伐明顯地慢了下來。她一貫的節(jié)奏被打破了，腳跟也落回了地面。截然不同的表情在她的臉上交替閃現(xiàn)，時而是嘲諷，時而是迷惘，時而又像是要嘶聲怒吼。她用掌心狠狠地摁住額頭，脖子上爆出青筋，雙眼中閃動著懾人的光。她距離瑞吉蕾芙只剩下三五步之遙了，三五步后她就可以揮刀砍下瑞吉蕾芙的頭顱，可現(xiàn)在她每挪動一寸都要出盡全力，柚木船板因巨大的摩擦力而裂開。
    麥卡倫先生也放慢了腳步，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耶夢加得：“過去的記憶還在困擾著你么？我親愛的妹妹。”
    他握緊了那根滴血的鋼管，但誰也不知道他的目標(biāo)是瑞吉蕾芙還是耶夢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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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航緩緩地退后，袖口中滑出那柄熟悉的折刀；夏彌背在身后的雙手垂了下來，黑色的利爪修長猙獰。
    他們依然相互凝望，但轉(zhuǎn)瞬之間那些朦朧美好的目光都已經(jīng)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兩對灼目的龍瞳。
    霧還沒有散，這個靜謐的小世界卻要散掉了，籃球場周圍的景物悄然間分解為碎片，像是蒲公英那樣隨風(fēng)遠(yuǎn)去。
    他們站在灼熱的煤渣上，扭曲的鐵軌向著四面八方蔓延，便如鋼鐵的群蛇，殘破的月臺邊停著銹蝕的列車。
    北京地鐵100號站，耶夢加得的隕落之地。
    剛才的那些只是耶夢加得為他編織的虛幻的美夢，他們的靈魂其實(shí)都被拘束在了這座廢棄的地鐵站里，這里才是他們永恒的戰(zhàn)場。
    相互陪伴的歲月雖然美好，可最終分別的人記憶最深刻的往往都是相互傷害的事，楚子航不曾忘記，耶夢加得也一樣。
    瑞吉蕾芙的聲音仿佛天外的巨雷那樣在他們的頭頂回蕩：“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喜歡你我也可以喜歡你的嘛！”
    她之前又喊又吼的也沒有喚醒楚子航，眼下只剩委屈和不服輸，卻沒想到這句話震動了虛構(gòu)空間里歲月靜好的靈魂們。
    “你這是要離開我咯？”夏彌滿臉無所謂的樣子，“她說的沒錯，我沒什么了不起的，有的是人會代替我喜歡你。”
    “你一直說夏彌是虛構(gòu)之物，是我記憶里的吉光片羽，我今天才明白你的意思，虛構(gòu)夏彌的人并不是你，是我自己，對么？”
    夏彌沉默了片刻，伸手撕裂了自己的球衣。她赤身裸體，纖細(xì)玲瓏，卻又鱗甲錚錚，關(guān)節(jié)反曲，像是森羅惡鬼。
    那是耶夢加得在楚子航記憶中的幼體狀態(tài)，看外形比不上紅裙金冠的帝女形態(tài)，更比不上傳說中偉岸到可以繞世界一圈的“塵世巨蟒”形態(tài)。她似乎是故意要呈現(xiàn)出自己的這一面給楚子航，這是她介乎夏彌和耶夢加得之間的形態(tài)，臉頰還有嘟嘟的嬰兒肥。
    “是的！”耶夢加得緩緩地抬起眼簾，龍瞳里閃動著譏誚的神色，“我每次出現(xiàn)在你身邊用的都是不同的身份，陪你去水族館的女孩、為你喝彩的啦啦隊長、放學(xué)后跟你一起做作業(yè)的同學(xué)……你截取她們的碎片拼湊出了夏彌，那是你用來安慰自己的幻影，讓你不至于溺死在孤獨(dú)的湖里。你才是夏彌的第一個創(chuàng)作者，我只是出演她的演員，她是屬于你的，而我一直都只是耶夢加得！”
    “所以夏彌才是我的牢籠，對么？一直以來我最大的敵人其實(shí)是夏彌，她是我給自己制造的幻影。”
    “現(xiàn)在你長大了，可以拋棄那個幻影走出去了，反正外面的世界很大，有的是會喜歡你的女孩。”耶夢加得冷笑著說，“瑞吉蕾芙不是很好么？她的冠位不在我之下呢。雖然未來的世界里冠位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廉價，但她活潑又漂亮，跟夏彌一樣，是你會喜歡的類型。”
    “跟她沒有關(guān)系，霧散了，霧里的東西終究要現(xiàn)出真相。”楚子航輕聲說。
    他又想起了那個夢，夢里他駕著扁舟飄過，夏彌舉著紙傘在橋上駐足。彌漫的大霧遮擋了世界，所以他們才能做到眼里只有對方。
    “別總跟我提那個夢！”耶夢加得冷冷地說，“你的船從橋下過一千回，我也不會跳上去！”
    楚子航微微一怔，旋即釋然。原來那個夢并非他一個人的，同一場夢里，他和耶夢加得只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上。
    他渾身上下的骨骼爆出噼里啪啦的脆響，眼底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燒起來，爆血直接從三級開始。
    殺戮的獅子心被釋放出來，沸騰的龍血滌蕩他的肌體，君焰熊熊燃燒，數(shù)千度的黑色火蛇圍繞著他流動。
    耶夢加得揮揮手，打開了言靈·天地為爐的領(lǐng)域，紫色的電光沿著鐵軌奔流，鐵軌的碎片緩緩浮起，被閃電加熱到接近融化的程度。
    兩人的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高速運(yùn)動激起的氣流突破了音速，爆出震耳欲聾的巨聲。
    下一刻他們交換了位置，背對背靜止，他們激起的音爆云海沒有消散，火蛇還在云氣中狂舞，可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不后悔么？你本可以永遠(yuǎn)留在霧里。”耶夢加得揚(yáng)起手，把彎曲的折刀遠(yuǎn)遠(yuǎn)地丟了出去。
    “霧里的相遇，記得就好了。”楚子航低下頭，看著左胸處那個漆黑的洞口。
    耶夢加得的力量原本就穩(wěn)穩(wěn)地碾壓他，無論他把爆血提升到什么程度，多年前的險勝只不過是運(yùn)氣。
    “神魂俱滅的時候，你又拿什么記住？”耶夢加得捏碎了那顆還在微微搏動的心臟，“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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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實(shí)里的耶夢加得放下了遮蔽雙目的手，她微微地顫抖起來，似乎無法承受那巨大的痛楚而跪了下去，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
    瑞吉蕾芙聽見她的身體里發(fā)出巨大的裂響，像是什么東西碎掉了。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緊張，眼前這個要?dú)⑺呐⒏杏X是受了某種內(nèi)傷，可傷害又作用在楚的身上。她沒想要傷害楚，而是希望他能從那具軀殼醒來。她猶豫著要不要伸手去扶耶夢加得，因為她此時還是楚子航的模樣，可她觸到耶夢加得的身體時，才意識到她燙得像是出爐的鋼。
    耶夢加得猛地抬起頭來，直視瑞吉蕾芙的眼睛，龍瞳中的威嚴(yán)驚得瑞吉蕾芙縮了回去。
    裂響聲不絕于耳，耶夢加得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魁梧起來，金色的細(xì)針從皮膚里鉆出來，舒展為亮紅色的鱗片，細(xì)密的白鱗以鼻尖為中心，像是花序那樣排列，隆起的肌肉和非人類的關(guān)節(jié)組成了妖嬈而健美的龍軀，無數(shù)健身達(dá)人傾其一生都無法實(shí)現(xiàn)的目標(biāo)，耶夢加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實(shí)現(xiàn)了。
    那不是進(jìn)化而是某種覺醒，片刻之后耶夢加得緩緩地直起腰來，站在瑞吉蕾芙面前的是身高接近兩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偉岸生物，她渾身流淌著螢火般的微光，嫵媚的五官中透著莊嚴(yán)，夭矯的身軀中凝聚著力量，男性和女性的美感居然完美地呈現(xiàn)在一個身軀上。
    但瑞吉蕾芙清楚地感覺到，楚子航的氣息消失了，面前的人艷如桃李卻又堅若鋼鐵，她的眼睛美得不可方物，卻再也沒有溫度。
    “真美！真美！”麥卡倫先生輕聲贊嘆，“這才是你！這才是我的妹妹耶夢加得！”
    耶夢加得緩緩地抬起眼簾，凝視著麥卡倫先生：“如果我輸給了自己的心魔，哥哥會殺了我么？”
    “如果你輸給了自己的心魔，你就不是你了，我會幫你殺死那個心魔，再去完成我們共同的事業(yè)。”
    “他算什么心魔？不過是我記憶里的一些垃圾，”耶夢加得冷冷地說，“清空垃圾需要花一點(diǎn)時間而已。”
    “那就讓我們共同開啟這場偉大的戰(zhàn)爭吧，圣女殿下，你會榮幸地為這場戰(zhàn)爭流第一滴血！”
    麥卡倫先生舉起鋼管，鋼管里電光涌動，隱隱雷鳴。耶夢加得舉起蜘蛛切，刀刃上騰起熊熊的火焰。
    他們的武器在瑞吉蕾芙的頭頂相交，孵化池中游動的蛟龍似乎也被驚嚇到了，驟然遠(yuǎn)離了YAMAL號。
    歷史即將翻開全新的一頁，舊神斬殺新神，把她作為祭祀品還給海眼中的創(chuàng)造者，從此諸神的黃昏開啟，血仇疊加血仇，最終每個能跟神沾邊的家伙都會提著武器奔赴戰(zhàn)場。用漢高的話說，這是歷史的大收束器，用龍王們的話說，這就是命運(yùn)。
    瑞吉蕾芙根本不理解自己作為祭祀品的偉大責(zé)任，她只是哭喊著說：“楚！楚你醒醒啊！我是瑞吉蕾芙！”
    她莫名其妙地想到那首名叫《戰(zhàn)士》的歌，為什么她要唱那么悲傷的歌送給楚呢？那首歌里說，戰(zhàn)士終將倒下。
    蓄著雷電的鋼管和蜘蛛切同時落下，麥卡倫先生和耶夢加得四目相對。跟他們之間的盟約相比，瑞吉蕾芙根本不重要，在這場戰(zhàn)爭里還會有很多像瑞吉蕾芙這樣的祭祀品，生命在歷史的長河中從來都算不得珍貴。但這個儀式感很重要，他們要同時沾上親人的血，以此宣告自己的立場，再也無法回頭。
    哭聲隨風(fēng)遠(yuǎn)去，像是垂死的鳥在哀鳴，烈焰焚燒著瑞吉蕾芙的銀發(fā)，血一滴滴地打落在甲板上，反射著淡金色的微光。
    耶夢加得反手收刀，吹飛刀上的血沫，順手一巴掌扇在瑞吉蕾芙臉上：“喊什么喊？這里輪得到你說話？”
    瑞吉蕾芙捂著臉，呆呆地看著那位殘暴的帝女，或者說她尊貴的姐姐。
    “楚……楚……”瑞吉蕾芙繼續(xù)嘟嘟噥噥，她整個人都傻了，只是慣性停不住。
    “指著他來救你？他除了送死還有什么功能？”耶夢加得冷冷地說，“叫姐姐！能救你的人，只有我！”
    蜘蛛切從麥卡倫先生的右肩斜切而下，斬裂了他的肩胛骨、胸骨和肋骨，一直斬到左胸的心臟部位，順帶還切斷了那根鋼管。
    那是究極暴力的一刀，在一擊中摧毀了麥卡倫先生的心臟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任何還需要依賴肉體的生物受到這樣的創(chuàng)傷都需要很長的時間修復(fù)身體，龍王也不例外。耶夢加得收刀之后，蜘蛛切上遍布裂痕，那一刀就耗盡了蜘蛛切的生命。火焰灼燒著麥卡倫先生被剖開的心臟，耶夢加得把一場君焰的爆炸埋進(jìn)了那顆心臟里。
    “你分明是耶夢加得……”麥卡倫先生嘶啞地說。
    耶夢加得分明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自己的心魔，選擇了龍的立場，可她還是握著楚子航的刀砍向了麥卡倫先生。
    “楚子航想殺哥哥，有楚子航的理由；我想殺哥哥，有我的理由。”耶夢加得微笑著說。“我怎么會跟吞噬了芬里厄的家伙結(jié)盟呢？那才是我真正的哥哥！過去的很多年都是他在陪著我！只有他會為我犧牲一切乃至生命！”她怒吼之后又恢復(fù)了冷漠莊嚴(yán)，“可哥哥把他變成了食物，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哥哥的食物呢？”
    “你也曾經(jīng)想要吞噬他來變成海拉……”麥卡倫先生緩緩地跪下。
    “但那并不妨礙我討厭你。你覺得我不知道誰阻止了我變成海拉的計劃？是你啊，我親愛的哥哥！但你沒有出面，更不用親自動手，你把情報透露給卡塞爾學(xué)院，那幫四肢發(fā)達(dá)自命不凡的家伙就興奮地出發(fā)了。屠龍者只是你的爪牙，千百年來你都在利用他們愚蠢的勇氣，而你自己是永遠(yuǎn)的受益者。”耶夢加得緩步轉(zhuǎn)到麥卡倫先生身后，“要活過諸神黃昏的人只有你，其他人都是你的階梯。你才是我們中最像人類的那個，幾千年來你一直在研究人心吧？你學(xué)會了他們的貪婪和狡詐，赫爾佐格跟你相比只是個孩子。”
    “一個問題……”麥卡倫先生緊緊地按住自己的右肩，以防它從自己的身體上脫落。
    可是雪亮的刀光忽然橫過了他的脖子，耶夢加得拔刀收刀都只在瞬息之間，童子切好像在刀鞘里根本沒動過。
    “我只說我想說的，你的問題，我不想答！”她伸手輕輕一推，把那顆戴著鳥喙面具的頭顱從脖子上推了下去。
    她抬起目光望向血紅色的孵化場：“哥哥你的骸骨，該是足夠份量的祭祀品了吧？”
    她并不認(rèn)為自己“真正地”殺死了麥卡倫先生，毫無疑問他在某個地方藏匿了自己的核，人類也稱那東西為繭或者胚胎，其實(shí)都不準(zhǔn)確，但只要留下那東西的龍王就能借助它復(fù)蘇，但那要等上許多年，在那之前諸神的黃昏已經(jīng)結(jié)束，勝出者成為新時代的神祇，四大君主只不過是陳舊的尊號。
    她要拎起麥卡倫先生的尸骨丟向大海，卻忽然愣住，因為那具無頭的尸骨靜靜地跪在那里，既不倒下，也不流血。
    時間靜止在了麥卡倫先生的頭顱和身體分離的一刻，耶夢加得還能在時間的縫隙中自由活動，其他人卻不行，風(fēng)停止了流動，連海面上的漣漪都凝固了。接著時間像是被強(qiáng)制地往前撥了一刻，她回到了瑞吉蕾芙面前，正手持蜘蛛切斬向麥卡倫先生的左肩，麥卡倫先生手中的鋼管原本是刺向瑞吉蕾芙，現(xiàn)在卻偏轉(zhuǎn)了一個微小的角度。原本刃光如鏡的蜘蛛切上布滿裂紋，不再是削鐵如泥的利器，那個微小的角度恰好讓蜘蛛切順著鋼管滑了下去，切斷了瑞吉蕾芙的幾絲銀發(fā)。耶夢加得來不及收刀，手腕猛地震動，把蜘蛛切抖成碎片，只在瑞吉蕾芙的肩膀上留下了幾道血痕。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但前一次耶夢加得認(rèn)為那是麥卡倫先生侵入了楚子航的意識，那場戰(zhàn)斗并未真實(shí)發(fā)生，可眼下控制身體的是她，她的冠位和麥卡倫先生相當(dāng)，麥卡倫先生從赫爾佐格那里得來的白王系言靈無法影響瑞吉蕾芙，那么自然也沒法影響她。這么說來麥卡倫先生確實(shí)在時間和因果律上動了手腳，細(xì)微的過程不同，結(jié)果卻是天壤之別。言靈序列表中記載過的言靈都不具備這種神奇的效果，如果說那些言靈是超能力，那么麥卡倫先生此時展現(xiàn)的能力就堪稱“神術(shù)”了。
    但這種神術(shù)似乎并非沒有限制的，否則麥卡倫先生就不是格擋了她的致命一刀，而是反過來用鋼管刺穿她的心臟。
    碎玻璃在他手里都能對高階混血種造成傷害，鋼管到了他手里未必會弱于耶夢加得手中的煉金雙刀。
    可為什么蜘蛛切上的裂紋沒有消失？耶夢加得隱隱地想到了什么，但她來不及細(xì)想，抓起瑞吉蕾芙丟了出去，從后腰拔出童子切，隨手?jǐn)爻隽司雍蠑氐臉O意。楚子航學(xué)習(xí)過的刀術(shù)甚至見過的刀術(shù)也都儲存在她的腦海里，她不需經(jīng)過訓(xùn)練就能把這些技能提升到宗師的級別，童子切斬斷了麥卡倫先生的領(lǐng)帶，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鮮明的血痕。
    這一次麥卡倫先生沒有使用那種神秘的能力，而是悶哼一聲退后了幾步，微微喘息著用鋼管支撐起身體。
    “只差一點(diǎn)，耶夢加得，只差一點(diǎn)，”他還能微笑，“不愧是我聰慧的妹妹，但你錯過了勝負(fù)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