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面善嘴刁的小婦人上前阻攔,他們三個才得以從形似鱷魚嘴的剪刀口里,逃脫出來。
在那一瞬間,趙吉的眼睛看到了周裁縫的心臟,從拳頭大小一下變得形若海碗,而且顏色由紅變黑。等趙吉驚魂未定地跑到長途汽車上坐好,衣服已經濕得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感覺手心里也捏了一把熱汗,就是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他心說這些汗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呢?
回到汴梁城,趙吉想找他母親說說經過,卻不見了她的蹤影。
趙吉瞇起小眼睛背著手來回踱了幾遭,坐下來細想了半天,竟然有了母親不姓“向”的念頭,再想想那位老太太長得也不像他母親了,隱約覺得他母親在父親仙逝之后也已仙逝五六年的光景了。趙吉百思不得其解:“那我酒醒后,在枕邊為我擦額頭的老太太是誰呢?難道我當時在夢中并未醒來?還是現在在做夢?”
殷小軍不管什么夢里夢外,義憤填膺起來,說:“我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竟然受到一個小裁縫這般的侮辱,請殿下恩準老臣,將周裁縫一家滿門抄斬以正朝綱?!?/p>
趙吉說:“你小子的意思是讓我真的當孤家寡人,成為鰥夫吧?”殷小軍也火了,說:“殿下如此重色輕友、見色忘義、貪圖美色,大宋江山不久矣!”
趙吉勃然大怒,站起來顫巍巍地指著他說:“什么大宋江山,關我鳥事?倘若一個人僅僅是因為一點面子,而置自己三四年的情感于不顧,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真情可言?就算是大宋江山是我的,又豈可草菅人命?你不是說我是太子殿下嗎?好,我就給你點龍威瞧瞧?!?/p>
沒等殷小軍反應過來,趙吉復又坐回凳子上,一拍桌子接著嚴肅地說:“大膽臣子,膽敢冒犯龍威,信不信我現在就勒令你提前退休,把你貶為庶民?”
“你倆別這么搞笑了好不好?吉弟,你的事情先別著急,所謂好事多磨,凡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胡學紅笑了,說,“對了,忘記告訴你們,我明天就要去汴梁皮件廠上班了。官差不自由,以后和兄弟們整天廝守的時間可能會很少,有什么事情打我手機聯系吧,我先撤了。”
說完,胡學紅扔下弄僵了的趙吉和殷小軍,走了。
有了這次不痛快,殷小軍第二天也沒有來找趙吉。
第三天殷小軍托人給趙吉帶來一封信,是一個小折子,封面上寫著奏折二字,里面用蠅頭小楷洋洋灑灑寫了近萬字。
大意是老臣昨日醒來,才知道這些天一直在醉酒之中,眼中所見,腦中所想,全是大宋朝的江山,有什么冒犯之處還請殿下寬恕。殿下,由于現代人對地下金銀銅鐵煤礦和石油等等大量開采和亂采亂鉆,大自然的變化規律遭到嚴重破壞,他們無意中打開了塵封在歷史中的宋朝地層的生死門,我大宋有千萬臣民隨你通過一個神秘的通道來到當代已非一日之事,只是你以前不知,昨日你終于有所察覺,所以殿下才一只眼睛看的是宋人,一只眼睛看的是現代人。其實,大宋子民穿著與現代人無二,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現象,是因為你心有臣民,眼睛才看到了他們。
殿下,我大宋王朝能在21世紀的共和盛世,重見天日,同享現代的富庶與繁華,實乃上天對我們極大的恩賜和厚愛,我等本可趁著這個蒸蒸日上的時代,為民造福,以補救我們當年的過錯,洗刷我們的恥辱,不求改寫歷史,但求后人能看在我等改過自新的份上,不再那么唾棄我們,沒想到當命運重新給了我們機會,讓我們重新再活一次的時候,太子依然本性難改,沉迷于女色,辜負了天意,也枉費了老臣一片苦心。
殿下不知老臣雖然飽讀詩書,為了能伴隨殿下左右,和殿下一起跟上時代的步伐,委曲求全,陪殿下在大學一起苦讀四年,所幸也獲得了本科文憑。本想畢業后,效忠在太子左右做一番事業,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是這么不爭氣。
懇請殿下寬恕老臣自貶為民之罪吧,老臣無論如何都不會重蹈覆轍,跟隨一個不務正業沉迷酒色的太子混日子,老臣在任職于汴梁市宣傳部的表兄力薦之下,重新謀得了一份職業,不日即到汴梁市第十建筑公司工會上班,太子殿下好自為之多多保重吧。
臨了,是臨表涕零、誠惶誠恐、叩拜叩拜的屁話。
看完這個奏折,趙吉的心情變得灰暗而煩躁起來。近日里發生的事情可謂千奇百怪,令他目不暇給。周惠敏的不辭而別以及其父母惡劣的態度,幾乎讓趙吉萬念俱灰;往日里朝夕相處的同學,也一個個相繼各奔東西,趙吉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不是皇帝也陛下了,怎不叫他黯然神傷?
趙吉懶洋洋地起床穿衣,卻抓了一件黃色繡龍的長袍,昨天脫下的衣服一件也找不到了,他所在的地方也好象不是住了幾年的校報社,不由皺起了眉頭:“這是什么地方?”
聽到趙吉說話,幾個宮女打扮的女孩子魚貫而入,笑嘻嘻地說:“陛下,這是您的冰清宮啊?!?/p>
“陛下?又是冰清宮?我是不是又做夢了?”
一個俏鼻子俏嘴兒的女孩子說:“是啊陛下,您昨天晚上是做夢了耶,拉著奴婢直喊冰兒,還非讓奴婢那個不成?!?/p>
“哪個哪個啊?”趙吉納趙吉的悶兒,宮女們忙宮女們的。她們為趙吉忙碌完了洗漱,又開始忙著為趙吉更衣,經過好一番收拾,把趙吉推到了鏡子前。趙吉抬頭一看,鏡子里的這個趙吉,頭頂金光閃閃的皇冠,身著光彩照人的龍袍。雖然眼睛小了點,卻炯炯有神;雖然青春痘多了些,卻朝氣蓬勃;雖然個頭小了點,照樣八面威風,盛氣凌人。
趙吉驚奇起來,心說我又可以看見自己了?眼睛趕緊從鏡子里回來往身上看,空殼般的衣服里面依舊沒有他的身體,再往鏡子里面看還是那副威風神氣的模樣,他不由驚問:“這么說來,我真的是趙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