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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猜猜我是誰

    后院彌漫著嗆鼻的油煙味, 廚子們,伙計們正在忙著手里的活兒, 炒菜燒湯, 摘菜剁肉,刷鍋洗碗, 打水砍柴, 那些聲音交織在一起, 刺激的劉楚心煩氣躁。
    茅房在里側,有二人在蹲坑,憋著勁兒用力“嗯”, 簾子忽然被掀開, 他們嚇一大跳,見著來人,也沒機會臊,就著撅屁股的姿勢打招呼, “劉捕頭。”
    劉楚快速一掃, “見過宋少爺沒有?”
    那二人齊齊搖頭。
    劉楚放下簾子, 他看向酒樓的后門, 離茅房不遠, 步走約莫二三十步, 跑也就轉眼的功夫。
    后頭的四毛追過來,邊喘邊說, “老大, 我已經問了后門和大堂的弟兄, 他們都說沒見到宋少爺。”
    劉楚的眉頭緊鎖。
    四毛擦額頭,一手的汗,“怨我,要是我沒和老鄉妹子搭話,跟宋少爺一塊兒去茅房,就不會出這檔子事了。”
    劉楚沉聲問,“你看著他去茅房的?”
    四毛搖頭,“當時老鄉在井邊打水,我幫她扯繩子,是背對著茅房的。”
    劉楚問,“你老鄉可有看到宋少爺?”
    “沒呢,她同我說話來著。”
    四毛還在喘,“后院就這么大,東邊的幾間屋子是酒樓伙計們的住處,我找了,還有兩間是放雜物的,我也沒漏掉,都沒見宋少爺。”
    他滿臉的費解,“老大,從后院到大堂就一個門,宋少爺既沒出去,也沒回來,他能去哪兒啊?鉆地底下了嗎?”
    劉楚道,“叫戴老板過來。”
    四毛從一樓找到三樓,回后院說,“沒找到戴老板,問了一圈都不知道。”
    劉楚在克制著什么,“那就叫管事的!”
    四毛趕緊去把人帶來。
    劉楚問道,“酒樓有沒有什么地下室?酒窖?”
    管事的說,“沒有的。”
    劉楚又問,“戴老板呢?”
    管事的笑笑,一臉褶子,“劉捕頭,我就是一管雜事的,這老板的行蹤,我哪兒知道啊。”
    劉楚抿緊薄唇,“去找。”
    四毛剛邁出一步,就聽到背后的聲音,“叫上所有人,聽清楚了,是所有。”
    他扭頭,看到老大的面色時,咽了咽口水,后背都發涼。
    從什么時候,老大跟宋少爺走的這么近了的呢?
    好像是那次土||匪進鎮,宋少爺失手傷了老大的腿,他搬進客棧,和老大同吃同住,照顧老大開始的。
    從那以后,老大就把宋少爺掛在嘴邊,時不時的說一兩句,跟弟兄們掛自家婆娘一樣的。
    四毛帶著弟兄們繞著酒樓找的時候,劉楚人在宋府。
    宋邧氏聞言,干枯的手一偏,將茶盞推到地上,砰地一下開花,碎片蹦的到處都是,“劉捕頭,你當初是怎么跟我說的?”
    她握緊拐杖,大力敲擊地面,“你說過,你拿你的命保證!”
    劉楚淡聲道,“老夫人,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宋少爺,等他平安回來,劉某的命,老夫人倘若想要,便拿去。”
    宋邧氏撥著念珠,嘴巴輕微張合,她在念經,很難讓人聽清念的什么。
    劉楚拿著刀的掌心汗濕一片,他的額角鼓動,“老夫人,宋少爺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也不明,你若是等著佛祖來救,會來不及。”
    宋邧氏闔在一起的眼睛睜開,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一抹厲色,她用力攥住念珠,開口將管家叫來。
    很快,宋府的下人們全部出動,以及看護祠堂的教頭和教員們。
    鎮上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在各個商鋪跑進跑出,還向行人問話打聽,不到一炷香時間,大家伙都知道,又有人出事了。
    這回是宋家的大少爺,老夫人的命根子。
    宋家那些旁支聞訊都往大宅子里去,假模假樣的擔心,著急,他們全被管家給攔在禪房門外。
    趙老頭過來時,禪房外的人都走了,他像是特地掐準了時機,不想跟那些人碰面。
    一門之隔,宋邧氏在里面跪著念經。
    趙老頭在門外站著,出聲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阿望不是小孩子,他興許就是覺得酒樓悶,出去散散心。迷了路。”
    里面沒動靜。
    趙老頭背著手來回踱步,“不到晌午,應該就會回來的。”
    里面還是沒丁點回應。
    趙老頭喊自己的學生,“你回去罷。”
    書生反應慢半拍,他抬起頭,明顯的心不在焉,“老師,你喊我?”
    趙老頭搖頭嘆息,“一個倆個的,都怎么了?”
    晌午過去,人依舊沒找到。
    宋府被壓抑的氛圍籠罩,下人們走路做事都輕手輕腳,大氣不敢出。
    葉父來過一趟,也沒見到宋邧氏的面兒,他的態度送到,在禪房外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沒多待就走了。
    葉家的人都在兩眼一抹黑,要死要活的尋找大小姐,騰不出人手幫忙。
    到了下午,鎮上的人們知道一個驚天的消息,原來不見人影的不止是宋少爺,還有酒樓的戴老板。
    他們都被妖抓走了。
    肯定是的!
    人們開始恐慌,妖怪還在鎮上,沒有走,上次他們誤以為張老板是妖,結果弄錯了。
    這次呢?妖會換上誰的皮?
    有人看到了張老板的老母親,她又跟平時一樣,在大街小巷走動,今天不但念叨個不停,還發出笑聲。
    怪滲人的。
    膽子小的孩子都嚇哭了。
    那孩子的母親咒罵,“瘋老婆子,嚇唬孩子干什么啊?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老婦人腳步不停,嘴里的念叨也不停。
    街上有人鬧,有人罵,有人大叫,恐慌在無形之中擴散,因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害怕,人們開始草木皆兵,疑神疑鬼,更有人覺得身邊熟悉的親人朋友都變的可疑。
    信任這個東西可以很牢固,也可以一碰就碎。
    一旦出現危害個人生命的東西,自保是人們會做的唯一選擇,亦是本能。
    不知不覺的,太陽漸漸西斜,夜幕已經露出曼妙的身影。
    鎮上的人們措手不及,他們強烈反抗,拒絕充滿危險和未知的黑夜到來。
    可天空還是暗了下去。
    劉楚整整找了一天,他挨家挨戶的找,鎮上的那幾口井,蚯蚓河,蜘蛛嶺,鉞山,甚至是茅坑,地窖,水溝,山坳,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四毛拿著兩塊芝麻餅,“老大,給。”
    劉楚坐在墻根,沒接。
    四毛說,“宋少爺在外留洋那么多年,會的東西多著呢,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其他捕快會意的附和,“是啊是啊!”
    劉楚把刀丟地上,雙手扒著頭皮,身上的官||服臟兮兮的,還有一股子臭味,汗往脖子里淌。
    他這灰頭土臉的混亂模樣,全然不見一貫的沉著冷靜。
    四毛見地上的人拿著刀往前跑,差點被嘴里的餅噎住,他咽下去就喊,“老大,這么晚了,你上哪兒去啊?”
    人已經跑遠。
    捕快們個個都累的夠嗆,一天腳不沾地,兩條腿又酸又痛,真不知道老大哪來的勁,還能跑。
    大家一邊大口啃餅,一邊大口喝水,抽空議論起來。
    “宋少爺不見了,老大好像很著急啊?”
    “不是好像,就是!”
    “老大那樣兒,就跟……就跟家里的婆娘丟了一樣。”
    “不像,我婆娘有天出門,天黑了都沒回來,我也就在門口轉悠轉悠,沒跟個瘋子似的滿大街找。”
    “你們都沒看見嗎,剛才我們和宋家,還有祠堂那伙人匯合,確定都沒有一點宋少爺的消息,老大那表情,快哭了。”
    四毛抹把臉,哎,他怎么覺著,宋少爺一丟,老大的命都快沒了啊。
    夜晚的鉞山要比白天幽靜。
    劉楚沒拿火把,只借朦朧的月色上山,他下午來過一回,沒有線索,晚上又來了。
    一停下來,劉楚的心里就發悶,感覺自己對不起青年,對方不知道是什么處境,有沒有受傷,好不好,是不是害怕的在哭。
    他不能歇。
    山里鋪著枯樹葉,蛇蟲鼠蟻在葉子下面藏身,睡覺的睡覺,餓著肚子的準備開始覓食。
    有腳步聲靠近,嚇壞了樹底下的一只野兔,它嗖地一下竄進草叢里,小腦袋往一片寬葉底下縮,瑟瑟發抖。
    劉楚聽著響動,知道是只兔子,就沒去管。
    他在山里尋找多時,無果。
    “去哪兒了?”
    劉楚揮拳砸在樹上,半響,他站在飄落的樹葉中說,“宋望,你別嚇我……”
    樹葉一片兩片三片地掉在地上,帶出輕微聲響。
    夜深了。
    鉞山西邊,有一山洞,藏在復雜交錯的林木深處,旁人即便是三番兩次的路過,也不會撥開密集|糾||纏的藤蔓往里面瞧。
    洞里有一個天坑,普通人徒手上不去。
    黃單醒來就在坑里,他有點愣,轉頭就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看不清面孔,聞著香水味兒才曉得人是戴老板。
    戴老板的聲音很輕,在昏暗的坑里,聽來有幾分詭異,“宋少爺,你醒了啊。”
    黃單嗯了聲,沒有多言。
    他目前不能判斷,跟自己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戴老板是人是妖。
    戴老板拍著胸脯,驚魂未定道,“我快嚇死了。”
    “宋少爺,你是不知道,我一睜開眼睛,發現不在酒樓,而是在這么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還以為被土||匪給綁了呢。”
    黃單不說話。
    戴老板頓了一下,說,“宋少爺,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她輕嘆一口氣,“我也是跟你一樣的,還沒搞清楚是什么狀況,只不過比你早醒一小會兒而已。”
    黃單還是不說話。
    “宋少爺,你要是懷疑我,那我心里可真就傷心了呀。”
    戴老板哎了聲道,“我被困在這兒,又餓又渴的,犯不著這么對自己,不是嗎?”
    黃單沒回答,在心里問,“系統先生,你能不能給我弄到火折子?”
    系統說有,需要5個積分。
    黃單立馬就說要買,“從蒼蠅柜直接扣吧。”
    系統,“黃先生,5個積分已經扣除,您目前的財產有235積分,7支菊花靈。”
    “好的。”
    黃單把手伸到懷里,摸出系統先生給他的火折子,一簇橘紅的火苗竄起,透過跳躍的火焰,他看清女人的臉,有幾處臟污,沒有傷。
    戴老板一陣歡喜,“宋少爺,你帶火折子了啊。”
    黃單說,“戴老板,你找找周圍有沒有什么干柴,我們需要把火點起來。”
    戴老板忙說,“好的呀。”
    片刻后,一個小火堆搭起,坑里的全貌展現在黃單跟戴老板二人面前。
    坑可以容納十幾個人,四面的土壁上都有爪印,巨大,且深,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這里像是妖的洞||穴。
    戴老板雖然開著一個大酒樓,可她怎么都是個女人,看到那些爪印,自然是嚇的不輕,手臂抱在胸前,人往黃單身邊靠。
    黃單挪開。
    戴老板又往他邊上挪,“宋少爺,你說,我們是不是快死了?”
    黃單說,“不知道。”
    戴老板的神色緊張不安,“妖把我們抓來,是要吃掉我們吧?”
    女人的聲音放的更輕,說悄悄話似的,那音調,也似是在說鬼故事,自帶恐怖的效果。
    黃單說,“有可能。”
    一時之間,倆人都沉默下來。
    除了妖,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把大活人從一個地方帶到另一個地方,還能神不知鬼不覺。
    這坑里的爪印,也不是什么東西可以爪出來的。
    火堆突然滅了。
    緊接著就是一聲尖叫,黃單的身前有一片柔||軟,他大力把撲到自己懷里的女人撥開,“戴老板,請自重。”
    戴老板好像是嚇壞了,“宋少爺,抱歉,我是嚇著了。”
    她在黑暗中問,氣息有些紊亂,“這火怎么滅了啊?是那妖來了嗎?”
    黃單說,“風吧。”
    戴老板質疑,說哪有什么風啊,一定就是妖干的。
    耳邊的聲音聒噪,黃單說,“戴老板,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失蹤了,會找到這里的。”
    “不可能的。”
    戴老板搖頭,“我在鎮上住了快二十年,就沒聽人說附近有這種天坑。”
    黃單默了。
    他再去點火,怎么也點不著了。
    方才還燒的正旺的柴火都濕濕的,原本飄散的煙霧也全都沒了,這現象太過詭異,除了妖,就是鬼做的。
    坑里死寂。
    這種時候,脖子仿佛已經被一只大手捏住,呼吸困難,隨時都會死去。
    戴老板的言語中滿是后悔,“酒樓重新開業,人很多,我喝了不少酒,頭有點暈,就去房里躺一會兒,哪曉得會……”
    她絕望的說,“宋少爺,怕是兇多吉少了。”
    黃單問的是別的事,“你比我先醒,為什么不叫我?”
    “叫了的呀。”
    戴老板說,“宋少爺,我一直在叫你,叫的嗓子都啞了,你就是不醒,我怕的喲,心都怦怦直跳。”
    黃單看不清女人的臉。
    他的心里轉過多個心思,嘆道,“我回來沒兩個月,鎮上就發生了好幾起案子,還出現了妖,早知道就在國外待著了。”
    戴老板有感而發,“今天也不能想到明天的事,我要是知道,也就不會一個人去房里了。”
    坑里再次陷入死寂。
    死亡的氣息悄然無息的逼近,縈繞在黃單和戴老板中間。
    女人小聲抽泣的聲音異常恐怖。
    黃單說,“戴老板,反正都快死了,我們來說會兒話吧,到了地府黃泉,也能結個伴,一塊兒走。”
    戴老板停止抽泣,“宋少爺想跟我說什么?”
    黃單說,“你為什么要往身上噴那么多香水?”
    戴老板說,“香水啊,是我一個朋友從國外給我捎回來的,我非常喜歡那味兒,聞著心情好,就多噴了些。”
    黃單問道,“聽說張老板出事的那天,有人看到你在閣樓上。”
    短暫的寂靜后,戴老板的聲音響起,“是啊,我在的,當時我嚇傻了,兩條腿發軟,要不是有欄桿抓著,我都能倒下去。”
    她露出心有余悸的情緒,“我是第一次看到平時和和氣氣的那些人會發瘋,瞪著眼睛把張老板往死里打,像魔鬼。”
    “人們以為他是妖變的,打死了才相信他是人。”
    黃單垂了垂眼,“那天晚上,張老板房里怎么會有骨骸的?”
    “宋少爺,不瞞你說。”
    戴老板說,“當晚整個酒樓值班的只有我那個廚子,出事之后,我就問過他了,他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也怪呢,誰有那本事,能逃過捕快們的眼睛,把骨骸和頭顱帶進酒樓,而且啊,酒樓那么多廂房,卻偏偏選中張老板的房間,想想也就只會是妖干的了。”
    “我就是想不通,妖為什么要那么做。”
    她說,“眼看馬上就要死了,我還不知道那骨骸和頭顱是哪個人的,宋少爺你說說,我這個老板當的是不是很沒用啊?”
    黃單沒出聲。
    戴老板忽然說,“有個事,我同劉捕頭講過的。”
    黃單問,“什么事?”
    戴老板說,“那晚,我在走廊看見了你的奶奶。”
    她連忙解釋,“宋少爺,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只是陳述事實。”
    黃單陷入深思。
    “前些天,廚子突然死在家里,不明不白的。”
    戴老板長嘆,“宋少爺,你別看我那酒樓開的大,其實最后進腰包里的銀子不多的,如今接二連三的出事,這生意還不知道會下滑成什么樣子,能不能做下去。”
    她苦笑,“你也曉得的,鎮上的男人想吃了我,女人想扒了我的皮,就算我混不下去了,也得裝出風光的樣子。”
    黃單抿嘴,這女人是擔心酒樓的生意,所以魂不守舍,出現不記事的情況?
    “老師這次送你的對聯很好。”
    “是蠻好的,”戴老板說,“他說以前也送過,我后來細想了一下,當年酒樓開業那天,趙老師才剛搬到鎮上,沒進私塾教書,默默無聞,我就沒有邀請他。”
    黃單捏手指的動作一滯,趙老頭在撒謊?或者是這個女人在騙他。
    總不可能是倆人的記憶都錯亂了吧。
    戴老板說,“好啦,宋少爺,該我問你了,國外的女孩子是什么樣的?”
    黃單說,“和鎮上的差不多。”
    戴老板說,“不會吧,我看那留洋回來的葉大小姐,就跟我們不同,她那短裙子,外套,指甲涂的油,挎的小包,還有那煙,打火機,哪一樣都不是縣里能買到的。”
    黃單說,“戴老板看起來很關注葉藍。”
    戴老板的情緒似乎放松不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只有你們男人喜歡看美人,女人也喜歡看的。”
    黃單認同,女人喜歡看帥哥,他也會去多看一眼。
    戴老板問,“我看你跟劉捕頭關系蠻好的,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啊?”
    黃單說,“這個我不清楚。”
    戴老板一副很好奇的樣子,“劉捕頭沒有過相好的,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宋少爺你呢?”
    黃單說,“我也不知道。”
    “你那個小丫鬟不是你的通房丫頭?”
    戴老板驚訝,隨即笑了一下,“沒想到宋少爺還是個孩子啊。”
    黃單,“……”
    戴老板說,“宋少爺,你看啊,我們馬上就要死了,你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這走了多遺憾啊,姐姐索性就讓你嘗一把。”
    她說著就開始解旗袍扣子,露出袖長的脖頸。
    黃單說,“不用了。”
    戴老板的眼神哀怨,“你嫌姐姐臟啊。”
    黃單說,“我不行。”
    坑里一靜,之后是戴老板憐憫的聲音,“真看不出來……可惜了……”
    黃單的嘴角抽了抽。
    他將從戴老板嘴里得到的內容一一整理,全部待定,當務之急是怎么離開這里。
    之前有火堆的時候,黃單注意過,四面的爪印很深,手能摳進去,他決定試一試,不然就算妖不現行,他也會活活餓死。
    理想比現實殘酷,黃單才離開地面沒多少距離,就摔下來。
    戴老板關心的問,“宋少爺,你沒事的吧?”
    黃單的屁股摔到了,最疼的是尾骨那兒,他不停吸氣,淚眼模糊,疼的說不出話來,摸了摸才確定尾骨沒斷。
    緩過了那陣疼痛,黃單又去爬,光線昏暗,全靠手去摸。
    他冷不丁地在土壁上摸到一塊柔||軟的東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大概是沒聽到土渣子掉落的聲音,戴老板知道黃單停下來了,就出聲喊,“宋少爺?”
    黃單吞咽唾沫,原來摸到的不是女人的手,是什么植物的根莖。
    差不多摔了有十五六次,黃單昏了過去,意識恢復時,他還在坑里,營救的人沒來,妖也沒來。
    戴老板的聲音響在左邊,“宋少爺,你可嚇死我了。”
    黃單掙扎著坐起來,“我昏了多久?”
    戴老板說不知道。
    坑里不見天日,不清楚外面是黑夜,還是白天。
    “宋少爺,我好餓啊,再不出去,我們都會餓死在這里。”
    戴老板的聲音虛弱,“你說那妖是不是就在暗中看著我們,故意不出現,等著看我們慢慢餓死啊?”
    黃單全身骨頭都疼,疼痛帶來的生理性淚水根本就止不住,他沒哭出聲。
    戴老板似乎不知道黃單在哭,還在說著很餓,也渴,要死了。
    黃單把頭埋在雙臂里,咬牙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疼痛感才一點點減弱。
    摔的次多了,經驗也就多了,黃單終于爬到坑上面,他以為坑里的光線暗,是被樹木遮住了,沒想到坑在一個山洞里。
    有滴滴答答的水聲傳來,那聲音極其陰森,且怪異,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趴在某個角落,等著獵物上門,再將其撕碎。
    黃單吹火折子,火光亮起,又滅,他吹了幾次,粗略的看了看山洞里的環境。
    在地上歇夠了,黃單去找藤蔓丟到坑里。
    坑里隱約傳來女人的聲音,“宋少爺,我抓好了!”
    黃單抓住藤蔓,咬緊牙關,手背青筋一根根突起,坑里的女人明明很瘦,怎么這么沉?他感覺自己拽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藤蔓滑出手心,黃單被那股力道帶的摔趴在坑口,肋骨狠狠撞上去,他疼的全身發抖,牙齒打顫,滿嘴都是血腥味。
    坑里傳出戴老板受驚的聲音,“宋少爺?”
    黃單沒回答,他抓著草藤爬起來,痛哭流涕,“系統先生,我太疼了。”
    系統,“抱歉,黃先生,我向我的領導問過,能夠麻痹疼痛神經的產品還沒有研究出來。”
    【黃先生,您的監護人向您送出82年紀念款的“營養液”一杯,請您接收,立刻就能補充能量。”
    黃單一接收,就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灌溉,體力恢復了過來,身上都沒那么痛了,他哭著說,“謝謝你,系統先生。”
    系統,“無需多謝。”
    坑里傳出哭聲,戴老板驚慌,以為黃單把她一個人丟在坑里,她奔潰的大哭。
    黃單撩起長衫下擺,用牙咬開,撕下來兩塊碎布條纏在汗濕的手上,沒那么滑了,他拽住藤蔓,做了幾次深呼吸,后退一步,穩住身形,“戴老板,我拉你。”
    藤蔓抖動,另一頭的重量已經傳上來。
    黃單的額頭有汗滴落,砸在他的睫毛上,他眨眨眼睛,有一瞬間,想放棄了。
    那個念頭被黃單強行捏碎,他往后挪步,喉嚨里發出用力的低吼聲,用盡全力把人拉扯上來。
    戴老板抓著黃單伸過來的手,努力爬上來了。
    倆人都在喘氣,一時發不出別的聲音。
    黃單渾身肌||肉在以痛苦的頻率顫||動,心臟也往肋骨上撞,咚咚咚的亂蹦。
    戴老板擦額頭的細汗,字里行間都是感激,“謝謝你啊宋少爺,我真以為你對下我不管了。”
    黃單拽掉手上的布條,沒多說,“走吧。”
    戴老板爬起來跟在后面。
    山洞里面潮濕,腳下的石頭有青苔,很滑,一不留神就能摔倒。
    黃單的袖子被戴老板抓在手里,他走一步,就受牽制,等于是在拉著對方,“戴老板,你能自己走嗎?”
    戴老板喘息,“宋少爺,對不住啊,我這鞋不好走的。”
    黃單,“……”還是省點力氣吧。
    他們走出山洞,視野開闊起來,發現所在的位置是在鉞山。
    知道是什么地方,恐懼依舊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黃單爬上來的途中摔過很多次,渾身都是傷,為了把戴老板拉上來,兩條手的肌||肉都拉傷了,現在還在抖,他的膝蓋,腿部掉了好幾塊皮,走的很慢,越來越慢。
    每邁出去一步,黃單都沒有信心還能邁出第二步。
    早就走在前面的戴老板停下來,“這樣不行,我們這么慢吞吞的走下去,妖會發現我們的。”
    她看看四處,扭頭說,“宋少爺,要不你找個地兒藏起來,我一個人先下山吧。”
    黃單抬起流著淚的眼睛。
    山里靜的駭人,云遮住月,一切都很模糊。
    戴老板說,“等我下山了,我一定去你府上通知老夫人,叫人來接你。”
    黃單抹掉臉上的淚水,身上不知道哪兒最疼,他抿著嘴唇,沒有發出什么聲音。
    戴老板說,“宋少爺,我……”
    黃單打斷,“好。”
    “那你保重。”
    話落,戴老板加快腳步,頭也不回的跑了。
    黃單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就不行了,他靠著樹跌坐下來,手伸在半空,想碰身上的傷,又不敢碰,“系統先生,女人能信嗎?”
    系統,“在下不了解女人。”
    黃單說,“我也是。”
    現在怎么辦,他這樣子,天亮了都不能走到山下。
    戴老板的選擇,是人的本性。
    此時此刻,黃單不愿意對那個女人做過多的評價,他舔|舔干裂的嘴皮子。
    老太太一心為孫子著想,是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劉楚應該不是妖,只想跟他搞好關系。
    剩下的,就是趙老頭,葉父,黃單心想,他是不是可以把目標定在他們中間了?還是有遺漏的什么人?
    戴老板的嫌疑洗掉了吧?
    如果她是妖,在坑里搞一出戲,那黃單就真的懷疑人生了。
    只剩下一次機會了,不能像上次那樣草率,必須親眼看到妖出現,再填。
    黃單在算計,如果妖現身,自己能否在斷氣之前填上答案,完成任務。
    兩種結果各占一半的幾率。
    可以賭。
    畢竟就現在掌握的那些線索而言,不能將目標鎖定在某個人身上。
    黃單的心態發生變化,就沒那么急了,他在地上癱坐許久,扶著樹吃力的往前挪步,疼的走不了就坐下來。
    不遠處的樹叢里有響聲,是枯葉被踩碎的聲音。
    有人來了。
    黃單屏住呼吸,手捏住一根粗樹枝,神經末梢緊緊繃著。
    那串腳步聲在黑夜里的林間響著,越來越近,高大的身影慢慢變的清晰,是劉楚。
    黃單還處在呆愣之中,男人就朝自己這邊飛奔,將他用力抱住了。
    劉楚勒住青年,呼吸亂的不成樣子,他粗重的喘息著,呢喃著,重復著,“沒事就好。”
    黃單說,“你輕點抱我。”
    劉楚親他的頭發,親他的臉,親他的眼睛,親他的鼻子和嘴巴,嘶啞著聲音說,“兩天了,我找了你兩天。”
    黃單一怔,他以為一夜都沒過去,沒想到已經過了兩天。
    老太太恐怕一直在禪房里為孫子念經。
    劉楚聞到青年身上的腥味,呼吸一緊,緊張的視線上下掃動,發現了好多處血跡。
    他蹲下來,伸手去碰青年膝蓋位置破開的褲子,那里有一片血污。
    黃單說,“疼。”
    劉楚不碰了,起身把他拉到背上,手掌托住他的屁股,“手摟著我。”
    黃單照做,摟住男人的脖子,牽動到身上的傷,他連連抽氣。
    劉楚小心避過地上的草藤,盡量走的平穩,“疼了就哭,別忍著,我不笑話你。”
    黃單把臉埋在男人的脖子里,汗臭味往鼻子里鉆,還混著餿味兒,他哭著說,“你身上怎么這么臭?”
    劉楚沒好氣的說,“我的大少爺,這兩天我為了找你,跟一條狗一樣,在整個鎮子里瘋跑,衣服也沒換,還是你出事那天穿的,能不臭嗎?”
    黃單摸到男人的下巴,胡渣硬邦邦的扎手。
    “胳膊腿都在就好。”
    劉楚的嗓音低下來,氣息渾濁,“我一合眼,就是你四|肢不全的樣子。”
    黃單能感覺到男人的恐慌,“對不起。”
    劉楚扯開一邊的唇角,“不用跟我說這個,要說的話,也是我謝謝你,把我的大少爺完整的帶到我面前。”
    黃單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
    劉楚說,“我懷里有餅,四毛給的。”
    黃單把手伸進男人的衣襟里面,觸手一片濕|熱。
    劉楚的呼吸粗重,“少爺,我讓你摸餅,你摸我,你這是找事呢,嗯?”
    黃單說,“你淌了很多汗,衣衫都濕了。”
    劉楚的額角一抽,“你信不信,你再不把手拿出來,我褲子也會濕?”
    “……”
    黃單摸出餅,撥開外面的那層油紙,拿到嘴邊啃,很硬,有芝麻香。
    劉楚邊走邊說,“先吃兩口墊墊肚子,回去了再吃好的。”
    黃單啃一口,把餅遞到前面,“你吃。”
    劉楚說,“我又不餓。”
    他剛說完,就有一串咕嚕嚕聲,“你肚子又叫了。”
    黃單說,“不是我。是你。”
    劉楚還在嘴硬。
    黃單說,“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劉楚聽到一個響聲,他扭頭,“你把餅扔了?”
    黃單說,“扔了。”
    劉楚在地上找,沒找到,他罵罵咧咧,“他娘的,那餅我從早上留到中午,又留到晚上,就想著什么找到你了,就給你吃,你竟然給我扔了,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黃單的聲音里透著笑意,他渾然不覺,“騙你的,我沒扔。”
    劉楚,“……”
    黃單把餅遞到男人嘴邊。
    劉楚就咬了一小塊,聲音模糊,“敢玩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黃單愣了愣。
    將餅咽下去,劉楚問道,“那天是怎么回事?”
    黃單說,“不知道,當時我在后院,突然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就到坑里了。”
    劉楚的腳步一停,“坑?什么坑?”
    黃單說,“西邊有個山洞,坑在洞里,周圍有很多爪印。”
    劉楚皺眉,“明天叫幾個人上山查看一下。”
    “好哦。”黃單想起來什么,“你過來時,看到戴老板沒有?”
    “沒看到。”
    劉楚的語調一變,“戴老板也在那個坑里?那怎么沒跟你一起?”
    黃單說,“我受傷了,走的慢。”
    劉楚的臉色驟然陰沉,“那娘們忘恩負義,真不是東西。”
    黃單說,“不提她了,我身上疼。”
    “摟緊點。”
    劉楚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他的腳尖點地,飛速穿梭在山里。
    黃單在自己的房間醒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和他初次穿越到這個事世界時的一幕重疊了。
    宋邧氏的雙眼里有淚光,情緒很激動,“阿望,你這兩天到哪兒去了啊?”
    黃單沒隱瞞,將事情簡短的說了,他留意老太太的表情變化。
    宋邧氏握緊孫子的手,沒說別的,只是說著和劉楚大同小異的話,能回來就好。
    黃單身上的傷被處理過了,“奶奶,劉捕頭走了?”
    “別跟奶奶提他。”
    宋邧氏的臉色頓時就變的不好看,“當初那劉楚信誓旦旦,在奶奶面前說會保你周全,結果還讓你陷入險境。”
    黃單說,“不是他,我回不來的。”
    宋邧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躺著吧,晚點再說。”
    黃單拽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意外不是誰能預料的,劉楚如果沒有一直找我,一刻不停的找,一次次的進山,我會死在山里。”
    宋邧氏拍拍孫子的手,轉身走了。
    黃單看著天花板,他有些頭暈目眩,意識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天在坑里傷了元氣,黃單的身體很虛,使不上來力氣,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時間短,沒過多久就又睡了。
    這么躺了快三天,黃單身上的傷在不特地用手按的情況已經不疼了,可他還是沒恢復,“系統先生,你給我的營養液沒有什么副作用吧?”
    系統,“沒有的。”
    黃單問道,“那我這是怎么了?”
    系統,“在下猜測,是相思病吧。”
    黃單,“……”
    房門是關著的,門外有下人看守,每天來看黃單的除了老太太,就是娟兒,給他端藥,擦汗,遞水。
    娟兒不會說話,黃單問什么,她都只能點頭,搖頭,或者啊啊。
    黃單跟娟兒打聽戴老板的消息,娟兒搖頭,他不確定那意思是人沒回來,還是不知道情況。
    沒辦法,黃單只好把管家喊來了。
    管家說,“戴老板沒回來過,也沒什么消息。”
    黃單的眉心蹙了蹙。
    那個女人在鎮上待了那么多年,去鉞山的次數不會少,看她當時的反應,很熟悉下山的路,腿腳又健全,哪兒都沒傷著,跑的很快,他都回來了,對方怎么還沒蹤跡?
    管家說,“少爺,沒什么事,我就出去了啊。”
    黃單把人叫住,“管家,劉捕頭呢?他有來過嗎?”
    管家面有異樣,“沒有。”
    黃單哦了聲,看來那男人來了,是老太太不讓進,有意為難。
    管家離開房間,就往大門那里去了,之后又去禪房,“老夫人,劉捕頭還在門口。”
    宋邧氏撥著念珠,“讓他站著,愛站多久站多久。”
    管家說,“少爺問過了。”
    宋邧氏撥念珠的手一頓,又繼續,“阿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誰都不親,就偏偏跟劉楚親上了。”
    管家說,“老夫人忘了吧,前段時間少爺去照顧劉捕頭,想必是那時候處的感情。”
    “這回是少爺危難之際,是劉捕頭將他救了,他過問也是正常的。”管家又說,“少爺像他爹,是個很善良的人,懂的感恩。”
    宋邧氏闔眼念經。
    宋府門口,劉楚抱著刀,背靠在石獅子上面,長腿斜斜疊在一起。
    四毛看不過去,“老夫人是怎么想的啊?要不是老大拼死拼活的找,她的寶貝孫子能活著回來?不把老大請進去,好茶好水的伺候著就算了,竟然還攔著不讓進,真不識好歹!”
    其他捕快點頭稱是。
    “宋家是鎮上的大戶,老夫人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
    “雖然老夫人不怎么樣,但是宋少爺的為人還是不錯的,值得一交。”
    “是啊,我看他跟老大處的……”
    劉楚不耐煩的吼,“你們有完沒完了?都閑的沒事兒干是吧?去教場跑圈去!”
    四毛拍腦門,“哎呀,戴老板還沒找著呢,我得趕快去找了。”
    其他捕快立馬跟上,“還有我還有我。”
    弟兄們都走后,劉楚臉上的不耐煩消失,被壓在底下的焦慮和煩躁翻涌出來,在他的眉眼和面上鋪展開來。
    他摸摸石獅子的腦袋,自言自語,“好幾天沒見了,怪想你的。”
    下午,娟兒慌慌張張跑出去,對著門外的下人啊啊個不停,下人探頭去看,驚的臉色一變,連忙跑去禪房。
    黃單陷入昏迷。
    宋府亂了。
    鎮上有名的大夫全被請到府里,他們在床前把脈查看,都直搖頭,說宋少爺沒什么問題,就是找不出昏迷的原因。
    宋邧氏叫管家去請洋大夫。
    那洋大夫來了一檢查,也說病人身體各方面的技能都很好。
    但是,人就是不醒。
    這府里進進出出的人很多,難免就有人嘴巴不嚴實,把風聲給放了出來,還有的在暗地里窺視,故意煽風點火,等著看熱鬧。
    夜色深沉。
    房門口站著幾個下人,他們沒閑聊,在那高度戒備,冷不丁聽見一個響動,都警惕的問,“什么人?”
    那響動又有,就在不遠,幾人尋聲而去。
    房門被推開,又掩上了。
    劉楚走到床邊,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青年,“宋望?”
    青年沒有反應。
    劉楚把刀擱在床沿,他坐下來,伸手去摸青年的臉,“平時你不讓我摸,說疼,這會兒怎么不說了?”
    “你再不說,我撓你癢了啊。”
    劉楚把手伸到青年的領口里面,粗|糙的掌心貼著他的脖子,“癢不癢?”
    青年依舊沒反應。
    “大少爺,不是我說你,回來了還不省心,你就不能讓我喘口氣嗎?”
    劉楚握住青年的手放在唇邊,一下一下親著,他低頭,唇貼在青年的眼皮上,嗓音低柔,“差不多就行了,別睡太久,我明天再來看你。”
    一夜過去,天就變了。
    宋家雖僅僅是鎮上的大戶,可宅子建的卻是氣勢不凡,灰瓦白墻之間矗立著一座高大門樓,門樓的門楣之上精雕細琢,刻有流云走獸很是生動,雕刻左右對稱,中間掛著一華美牌匾,上書“宋宅”二字。
    今日就在宋宅的正門門口來了一群人,領頭的正是族長。
    族長的身邊站著一位駝背老嫗,只見她白發蒼蒼,卻在頭頂揪起一撮小辮,骨瘦如柴的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拖地長袍,神情淡然。
    她正是遠近聞名的神婆。
    誰家要是發生個什么怪事都會請她來看,只是她的要價不菲,普通人家一般是請不起的。
    在他們二人的身后還跟著一群人,是以一位強壯教頭為首的一群教員,顯然他們也都是族長的手下。
    在這一群教員之中還散亂的跟著幾個鎮上的百姓,他們都是這鎮上有些威望的人。
    今日被族長特意請來的。
    自從宋望回來之后,鎮上人心惶惶,一種流言漸漸的占據了人們恐懼的內心。
    那就是宋家的大少爺宋望與妖怪勾結,一起害死了酒樓的戴老板。
    由于他長期與妖股接觸沾染了妖氣,才導致他的長時間昏迷,族長帶著神婆和一群人來到宋宅,正是因為這件事。
    宋宅的大門很快便被打開,宋邧氏帶著一群下人走了出來,“不知族長今天興師動眾來到這里,所謂何事?”
    她知道這群人是沖著自己的孫子來的,沒給好臉色。
    族長神情威嚴,開口說道,“老夫人,如今鎮上妖怪害人,宋望更是不幸沾染妖氣陷入昏迷,數名大夫都無法診斷,對于這件事我也是痛惜,如今我幫忙請來遠近聞名的第一神婆幫忙看病,還請老夫人讓我們進去看看吧。”
    宋邧氏一語道破族長的心里,“什么幫忙看病,族長,你帶這么多人來想帶走我的孫子吧。”
    族長被宋邧氏猜出真正的意圖,卻也不尷尬,顯然是有備而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意,就請把宋望交出來,如今宋望沾染妖氣,放在宅中很是不吉,需要神婆立即做法驅除妖氣。”
    宋邧氏義正言辭的喝問道,“胡說,什么不吉,我孫子如今是我宋家唯一嫡系傳人,他要是因為做法有個意外,那才是大大的不吉,百年之后我們宋家還能不能存,都是個天大的疑問,作為宋家族長,你難道就不替我們宋家考慮嗎?”
    “我正是因為替宋家的未來考慮,才會有今日之舉,宋望沾染妖氣,更是有戴老板的失蹤有著莫大關聯,我們懷疑他聯合妖怪,殺害了戴老板,作為族長,我絕不能允許宋家的嫡系中出現這樣居心叵測,沾染妖氣之人。”
    族長神色微怒,大義凜然道,“不過看在宋望是嫡系唯一傳人,老夫人你也為宋家貢獻巨大的份上,我可以免去宋望的族規懲罰,但是驅除他身上妖氣的法事是一定要做的。”
    “你們休想,神婆的做法方式我也是親眼見過的,那根本就是把活人往死路上逼,我孫子本就體弱,怎么可能受得了,作為宋家族長,你是想絕了我們宋家啊,咳……”
    宋邧氏的歲數大了,身子骨不好,在孫子昏迷不醒,又診不出來毛病后,就急的沒休息過。
    如今一聽有人堅持要給自己的孫子做法,而且這人正是他們宋家的族長,她頓時怒火攻心,捂著自己胸口大聲咳嗽起來。
    “宋家不會絕,嫡系傳人只有宋望一人沒錯,可宋家的旁系確是枝繁葉茂,優秀子弟無數,老夫人不管你今天讓不讓,我都會行使族長的權利,帶走不祥的宋家族人宋望。”
    族長對宋老太的病態不為所動,嚴聲說道,“今日我也請來了幾位在鎮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們的看法也是和我一樣,捉拿宋望舉行驅除妖氣儀式。”
    說著族長便請出了幾位鎮上的老人,向宋邧氏連續施壓。
    宋邧氏的臉色漲紅,劇烈咳嗽起來。
    “咳……今天你們誰想進這個門,除非踏著我的尸體進去。”
    宋邧氏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砸向地面,卻因為一個步子不穩,差點栽倒在地,幸虧管家眼疾手快的將她扶起。
    “既然你如此寧頑不靈,置族規于不顧,拼命想要護住宋望,那我今日只能行使我族長的權利了。”
    說完族長便一揮手,他身后的教頭與教員一擁而上,同宋宅的家丁仆人們扭打在了一起,地上的塵土飛揚,各種慘叫哀嚎聲響成一片,場面十分混亂。
    宋邧氏大聲怒斥著族長,她沒想到族長真的敢和他們宋家的嫡系用強,想要大聲阻止眾人,卻因為忽然一個呼吸不暢,一下子氣暈了過去。
    而門口的亂斗很快也停歇了,這些家丁仆人哪是是教頭教員的對手,很快便一個個的哀嚎著癱倒在地。
    一些教員在族長的示意下,沖入了宋宅,順利便將昏迷的黃單給抬了出來。
    黃單被他們放到了族長與神婆的面前。
    神婆上前仔細打量著黃單,并指點了點他的天靈,然后又閉目掐指裝模作樣的算了算,忽然她眼睛猛的一睜,拍掌大叫道,“沒錯,這人確實是妖氣入體,而且已深入骨髓,如不立刻進行做法的話,怕是要異化。”
    “異化?神婆你向大家解釋一下,什么是異化吧。”
    族長神色一動,對這神婆說道,此時宋宅的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村民。
    “異化就是沾染妖氣很深的人,也就想宋家大少爺宋望這樣的,如果妖氣長時間得不到驅除,身體便會產生變異,從此失去理智,變成以人血為食的半妖。”
    “什么?”
    眾人聽了神婆解釋,全都大驚失色,沒想到沾染妖氣的后果會這么嚴重。
    那宋少爺豈不是要變成……
    幸虧宋族長秉公辦事,將宋少爺給抓了起來,否則鎮上如果再多個喝人血的半妖,那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真是沒有太平日子了。
    在百姓的一片贊揚和支持聲中,黃單被抬到了鎮中心的一塊空地上,空地中央高高的堆砌著一捆捆的柴火,柴火的旁邊有一口巨大的鐵鍋,早已被支起。
    神婆先令人放下昏迷的黃單,然后她便走到這口大鍋前,圍著大鍋不斷走起來,雙手不斷的胡亂比劃著,口中還念念有詞,旁人也聽不清她到底在嘀咕什么。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神婆才停了下來,她擦了擦了頭上的汗珠,道,“來人,取我的法器和無上神雞來。”
    只見一名小廝模樣的人,在點頭稱是之后,從輛破牛車的后面取了一面旗子和兩只禿毛雞。
    神婆接過旗子點了點頭,在宋望的頭頂揮舞著旗子,然后開口道,“取無上神雞的靈血來。”
    “咕咕……”
    小廝隨即就與兩只雞劇烈的搏斗起來,在一陣雞的慘叫,落了一地的雞毛之后。
    小廝將一碗雞血端了上來。
    神婆接過雞血,看了看小廝的臉,冷哼了一聲,
    此時小廝的模樣實在有些狼狽,只見他臉上留下了幾道雞的抓痕,頭發散亂還纏著幾根雞毛,最不堪的是衣服上竟還占著幾塊雞屎。
    為了不讓這小廝在大庭廣眾的繼續丟人,神婆趕緊揮手讓他下去。
    手指沾了沾雞血,神婆在黃單的身上畫起畫來,不過這在圍觀的人們看來,神婆這是在畫符,以人體為符,這是一種極為高深的法術。
    在亂畫了一通之后,神婆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她頭上的小鞭子,一本正經的道,“好了,法事已經準備完畢,現在我們就開始正式驅除妖氣儀式了。”
    “讓開,都讓開,神婆的法術威力很大,大家離遠一點。”
    此時神婆的小廝配合的吆喝起來,得意洋洋的驅逐的人群,那些離的近的鎮民也被他嚇了一跳,紛紛退后,深怕被神婆的法術波及。
    鐵鍋里早被人裝滿了水,水已經開了,有幾名教員還在不斷添著柴火。
    遠處的族長靜靜的看這一切,他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在人們的一片驚呼聲中,黃單被抬向了鐵鍋,鍋里的水開始滾滾翻騰,冒著炙熱的蒸汽。
    就在黃單將被扔進鐵鍋的時候,他醒了。
    第一反應是好多人,第二反應是好熱,有煙,起火了,第三||反|應是自己的身體是飄著。
    黃單無意間瞥到那口大鍋,他往下看,鍋底堆著很多木柴,柴火猛烈燃燒著,而他自己被四個人抬在半空,這架勢,活脫脫就是水煮肉。
    “……”
    黃單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他最后的記憶是喝完藥就睡了。
    鬼知道睡醒了,就要被丟鍋里煮。
    神婆看到黃單睜開眼睛,她當場就嚇一大跳,尖著聲音喊,“不好,妖要作亂了,快,快扔進去!”
    眾人不斷后退,害怕,又好奇。
    黃單被煙熏的眼睛睜不開,眼淚不停往下流淌,“系統先生,我要死了。”
    系統,“死不了的。”
    黃單不信,大鍋就在眼前,抬著他的人手一松,他就會皮|開|肉|綻。
    電光石火之間,黃單感覺天旋地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一條手臂勒住,平穩放在地上。
    今早,劉楚和弟兄們都被縣老爺叫回去,說是縣里有案子要他們去辦,他在半路察覺不對勁,急忙搶了匹馬跑回鎮上,看到這一情形,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要是來晚了一步,后果不敢想。
    劉楚的面色鐵青,一把揪住神婆的長袍,將她提起來大力扔到地上,氣不過,又給了一腳。
    神婆見形勢不妙,就要煽動群眾,突有寒光一閃,她頭頂的辮子被砍掉了。
    劉楚手持長刀,面色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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