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陰就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咝”我吸氣,媽的,他掐到我的肉了,“干什么?”我吼他。
“劉秀!”他激動的喊,“是劉秀!真的是他,姐,你快來看!”
我用力甩開他,疼得差點沒掉下眼淚。劉秀,劉秀,一個劉秀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忿忿的撩起竹簾。
大約十多米外開的一塊田地里,三三兩兩的分布著五六個短袖長襦,腳穿草鞋的農(nóng)夫,正在忙著收割谷物。田壟之上迎風(fēng)站著一人,身穿白色襜褕,腰上懸一長劍,他左手按于劍把上,右手指著那些田地里干活的人,絮絮的說著話。
軿車駛得很慢,靠近他們時,那壟上之人回過頭,目光朝我們投來。我將簾子放低,擋住自己的臉,對方看不清車內(nèi)的情景,我卻將車外的種種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個年紀(jì)大概在二十五歲上下的英俊男子,星眸熠熠,鼻梁高挺,好看的唇形微微彎起,帶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笑意。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與眾不同的高貴氣質(zhì),隨意的站在那里,頗有股鶴立雞群的英武之氣。
我心里怦地一跳:“誒,劉秀怎么看起來比我們大哥還大些。”
“他比你大了九歲,你怎么連這個也忘了。”
九歲!天哪,那不是和我實際年齡同歲?!我又湊近了些,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看。
可惜他只是不經(jīng)意的回眸一瞥,很快就轉(zhuǎn)過頭去。馬車越駛越近,我漸漸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胸?zé)o大志,每日只知侍弄稼穡,真乃劉仲也!”
順著他手指的地方,隔了三四米遠(yuǎn),有個人影直起了腰,火辣辣的陽光毫無遮攔的照在他大汗淋漓的臉上,反射出一抹金色的光輝。
我忍不住閉上眼,這樣正面看上去太過刺眼,眼睛吃不消。
“劉仲便劉仲吧,”遠(yuǎn)遠(yuǎn)的,聽到一個溫潤的聲音笑著回答,“反正也沒什么不好。”
“沒出息的家伙”壟上的劉秀笑罵。
聲音逐漸遠(yuǎn)去,我仍是頻頻回首探視。
陰就扯我袖子:“算了,能見上一面已是上天垂憐”
“劉仲是誰?”冷不防的我冒出一句。
陰就愣了下,**道:“劉仲是劉秀的二哥”
“原來是他二哥,好大的口氣,居然連自己二哥都敢取笑!”
陰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我說了什么,他也只當(dāng)沒聽見。過了片刻,他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是了!不愧是劉姓王孫,果然好氣魄!姐,你不知道,當(dāng)年漢高祖劉邦有個哥哥也叫劉仲,勤于稼穡,劉邦亦曾如此這般恥笑兄長。如此看來,他是拿自己比作高祖了他的志向可真是了不得!”
漢高祖劉邦?!
那個娶了個蛇蝎心腸的呂氏,也就是所謂“人彘”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者的漢高祖劉邦!
我打了個寒噤,劉秀他的宏大志向里不會也變態(tài)的包含這一條吧。
忍不住再次撩開窗簾探出頭去,這時車雖已駛得有些遠(yuǎn)了,可轉(zhuǎn)換過角度,避開耀眼的光線,我卻清楚的看到面對劉秀的恥笑,劉仲臉上依然綻放出一縷恬靜寬容的笑容。
那是個怎樣的笑容?白凈無暇的臉孔上,他的雙眼微微瞇彎,嘴角揚起,雖然身上穿著粗陋的短衣,可他略帶孩子氣的笑容卻讓人覺得他正擁有和享受著全世界。
我的心莫名就被這樣的笑容所感動,悸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停車!”
我吼得極大聲,車夫匆忙勒韁的同時,我已撇下陰就從車廂中躥了出去。
“姐姐,你要做什么?快回來”
不顧陰就在身后焦急的呼喊,我提著裙裾,三步并作兩步的往回跑。田埂上的泥土很新鮮,褐色中透著柔軟的濕潤,我輕快的踩過,在離劉秀兄弟三步之遙的距離停了下來。
田里忙碌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連同劉氏兄弟一起,詫異的望著我。
我掃了眼劉秀腰間的佩劍,吁了口氣:“看你也是習(xí)武之人,咱們比比吧,如果你輸了,你得給他道歉!”
劉秀眼中不掩驚訝之色,雙手懷抱胸前,笑著問:“你知道我是誰么?小姑娘家的,居然也敢跟我比武?”
“少啰唆,我管你是誰!”原本我還念著他曾對我有過救命之恩,可現(xiàn)在看他囂張狂傲的態(tài)度,我心里頗有些不爽。
“文叔,怎么回事?”他轉(zhuǎn)過頭去,對著慢慢走近的劉仲說道,“居然有人為你抱不平呢。”
劉仲笑了笑,笑容儒雅中透著三分靦腆,他雙手交疊,對著我深深一揖:“多謝!”
我臉上一紅,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斯文有禮,雖然穿的不咋樣,可比起陰識養(yǎng)的那票門客,卻要顯得更有修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