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擦肩而過
抹了藥,兩天后,明徵的腳已經好很多了。
晚自習后程澈把明徵送到男生宿舍樓底下,看見一輛汽車停在不遠處,正納悶機動車通常是不允許開進校園的。
這時,車里出來一個中年女人,梳著高高的一絲不茍的盤發,穿著深色西裝套裙,雖踩著細高跟鞋走在坑坑洼洼的地上也沒有絲毫搖晃。
令程澈沒想到的是她對著明徵喊了一聲:“兒子!”明徵回頭對程澈笑了笑解釋說:“我媽。”程澈有點說不出的尷尬,想轉身走又覺得不禮貌,因為明徵媽媽已經走到他倆跟前。
“你腳怎么啦?你這個孩子,要不是我不放心來學校看看,你還準備瞞我呢?快讓媽媽看看!”明徵媽媽說著就要去脫明徵的鞋。
“哎呀哎呀,媽,您能不能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明徵推開他媽媽的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程澈。
“走走走,趕緊坐車去醫院瞧瞧去。”
“我的媽呀,您能別這么天要塌的模樣嗎?我是燙了一下,又不是殘疾了。醫院我已經去過了,現在已經沒事了啊,真沒事了啊!”明徵沖他媽媽擠一擠眼睛:“您也忒沒禮貌了。要不是她每天照顧我,我這腳還且養著呢!”
這時,明徵的媽媽才把注意力從明徵的腳上轉移到了她面前這個清清瘦瘦的女孩兒身上。“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我們小徵的同學吧?”說著拉起程澈的手,親昵地帶著笑端詳。“媽,您什么眼神,這是我女朋友。”
明徵話一出,程澈更尷尬了,只得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跟他媽媽解釋:“對不起啊阿姨,明徵是幫我打水才被燙傷的。我們只是...只是同學,您別誤會。”
誰知明徵的媽媽聽到是因為程澈才受傷的,并沒有生氣,反而一改剛開始見到名字緊張兮兮的語氣,樂呵呵地摩挲著程澈的手說:“一個大小伙子,燙一下,有什么要緊。你呀,一看就是個好姑娘,就是太瘦了。要好好吃飯啊,有什么喜歡吃的,告訴明徵,讓他給你去弄。”說著朝明徵努努嘴。
程澈既尷尬又覺得意外,原來明徵和她媽媽的關系是如此輕松自然,像是朋友一樣。
“晚飯吃了嗎?走,阿姨請你吃飯。”說著就打開車門要拉程澈上車。
明徵看出來程澈的尷尬,忙攔著,“哎哎哎,媽,我們已經吃過了,您不是來接我回家的嗎,咱走吧。以后有的是機會,您別就逮著今天晚上了。好不好?”
說著將他媽媽半推半攙地扶進車里,然后回頭悄悄對程澈說:“別介意哈,我媽就是這么個性格,但是她心很好,我先回家了,你回宿舍小心點啊,明天見。”
程澈心事重重地走回宿舍,事情朝著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煙花那天晚上,看著依依的眼淚,程澈只想著用什么辦法能讓依依不那么難過。她只想了開頭,當時卻沒有時間想結果。這樣對明徵是不公平的,她越抱歉,越想彌補,卻越補越多,負債累累。
高二期末考試,程澈的成績首次掉出年級前五名。班主任高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說:“我其實早就從同學們的風言風語中聽說了你和理科班有個叫明徵的男生走得比較近。我本來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些事自己就可以處理得很好。但是這次,你看看你的成績,馬上就高三了,照這樣的速度滑下去,不敢設想啊。人生最關鍵的路只有幾步,你可不能走錯,該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程澈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事情被明徵知道了,還未等程澈開口。明徵就先說了:“你們老師找你的事情我知道啦,我都找老師解釋清楚了,是我一直追你來著,純屬一廂情愿,咱倆什么也沒有。”
接著他小聲地補充:“本來,咱倆就什么也沒有。而且我和老師保證以后不再打擾你,可能......現階段我真得離你遠一點了,不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還是可以找我啊。以后自己回宿舍打水什么的要注意安全啊......”
程澈看著擺擺手微笑著走遠的明徵,心里說不出的酸澀。大概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一直捧著一塊冰,用自己心的溫度去暖著它,可明徵偏偏就是那個人。
雖無法對他說愛,但他好像是自己萬丈迷津,遙亙千里的憂傷迷霧里的一盞光亮,那能帶來微甜而穩妥的安全感的光亮。
程澈想,如果明徵是自己的一個大哥哥該有多好。
高二升高三的那個夏天很漫長,像是永遠過不到盡頭的漫長。程澈都懷疑自己得了差時癥。
早晨的天將亮未亮,黑夜快用盡時,校園各個角落里面的所有生物就快要醒了。晚上然后一切又歸于寂靜,只有路燈下的小飛蟲撞來撞去。
程澈就是這樣心無旁騖地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程澈每天腦袋里都塞著滿滿的英文單詞,歷史時間,地理位置,數學符號,還有永遠背誦不完的文言文段落。
程澈知道自己必須努力,因為遠方有更遠的地方,更陌生的城市,更未知的世界,這些都屬于未來,當未來到來,現在才能成為過去,被遠遠甩在記憶深處的過去。這樣,自己的心才會痊愈,一切才會好起來。
在上下課的路上程澈偶爾能遇見明徵,他看到她,會跑過來,問最近學的怎么樣,要注意身體,像是普通朋友的問候,輕松而自在。
一向吃玩第一學習第二的依依也在遭遇兩次考試滑鐵盧之后也緊張起來了,破天荒地讓程澈每天早晨起床也叫起她一起去教室早自習。剛開始依依雖然掙扎著但怎么也戰勝不了瞌睡蟲,還是程澈想了一個辦法,把毛巾放冷水里然后擰干,幫依依一通擦臉,這個法子還真奏效,依依立刻就清醒了。就連偶爾去學校后門那條小吃街去吃小吃,依依和程澈手里也拿著單詞小本,互相提問。
夏天再長也有用完的一天,這年的秋天很短,冬天接踵而至。
言念和程澈再無交集,就連課堂小組討論也從來都沒有分到過一組,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大概只有抬頭看的同一場大雪紛飛。
再無遙亙心期的四目相望,而是面無表情的擦肩而過。言念生日,程澈站在樓頂,看著流光皎潔,輕聲許愿,萬物不及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