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還在凝神張望,不料魚妖陡然從身側(cè)襲來,頓時失了陣腳,一個趔趄,將玄光鏡朝上掉入江中,江里瞬間多了一輪光照沖天的圓月。
還好阿英手中依舊握住寶慈九佑傘,她本能地把寶慈九佑傘往身前一遮。寶慈九佑傘的傘尖立時金光一閃,放出金光數(shù)道,金光如箭,將魚妖逼退數(shù)丈,再次潛入江中。
但機會難得,魚妖豈肯作罷,它立即游到阿英正下方,對著阿英腳底噴了一大口水,阿英被水浪沖擊,立馬失了平衡,站立不穩(wěn),從裂云劍上跌落下來。
魚妖正張著血口,露出尖牙,等著阿英羊入虎口。阿英情急之下,舉著寶慈九佑傘,凌空飛踏幾步,避開魚嘴,落入江中。
裂云劍果有靈性,見阿英落水,立刻朝著魚妖的魚頭,橫沖直撞地砸去,砸得魚妖頭暈?zāi)垦!㈩^破血流,只得躲入水底。
寶慈九佑傘分量極重,阿英落水后,為能將身子浮起,只好放手,任其沉入江中。但阿英剛一放手,減了身上重量,便被洶涌澎湃的急流,回旋沖刷到下游數(shù)丈。她被灌了好幾口江水入肚,才緩過神來,艱難掙脫漩渦,在水流中停住,竭力朝江邊游去。
魚妖在水底清醒過來,見阿英被沖到下游,心道:人在水中,豈不是甕中捉鱉?窮寇必追!于是,立即朝阿英所在的下游游去。
果然,阿英的游速怎及魚妖?轉(zhuǎn)眼間魚妖便已近在阿英咫尺。
阿英只好摸出身上的柔羽紗,口中默念伏魔咒,將柔羽紗對準(zhǔn)魚妖施放過去。柔羽紗受咒驅(qū)使,如利劍一般,穿越水流,直刺魚妖。魚妖不知柔羽紗為何物,未及躲避,受柔羽紗一貼,當(dāng)場被電得皮開肉綻,魚鱗炸裂,鮮血迸流,差點成了一條翻肚魚。
阿英趁此機會,繼續(xù)拼命朝江岸游去。
裂云劍察覺魚妖從水底溜到了下游,旋即也飛到下游阿英眼前的江面上,靜止地懸浮于空中。
阿英立馬明白過來,用力環(huán)臂抱住裂云劍。裂云劍隨即緩慢上升,將阿英拉脫出水中,慢慢朝岸上飛去。
魚妖被柔羽紗電得死去活來,幾經(jīng)奮力掙扎,才終于將之掙脫。它早已紅了眼,非要置阿英于死地不可,于是追著裂云劍和阿英,踴躍而去。
眼見裂云劍逐漸高飛,魚妖全力騰空而起,張開血口,如蓋碗倒扣一般,從天而降,要將阿英連同裂云劍一齊咬碎,吞入肚中。
“唰——!”
破昧劍飛射而來,一下便扎中了魚妖的一只眼,魚妖頓時慘痛哀嚎,朝身后傾倒,龐大的身軀砸入江中,霎時間激起千層雪濤。
魚妖入水后,因疼痛難耐,而不停翻騰擺動,加之它身上鮮血淋漓,須臾便把下游的江水都染為血紅,江風(fēng)中彌漫著濃重刺鼻、揮之不去的血腥惡臭,四下濺起的浪花碎沫,也變成了裹挾腥臭、四處飛舞的玫瑰花瓣。
凌云駕著翱天云趕到魚妖近前,一抬手插在魚妖右眼的破昧劍,便自動從魚妖的眼眶里拔了出來,飛回凌云手中。破昧劍拔出的剎那,魚妖右眼的血脈迸射,血濺三尺。魚妖也疼得暈死過去。
凌云知魚妖劣根難除,絕對不能手軟,于是拿著破昧劍往它額頭上的黑疤上一捅,便捅破了魚妖的天靈蓋,腦漿炸裂,噴出頭蓋骨外。
凌云抓著插在魚妖天靈蓋上的破昧劍,把魚妖拉到岸邊,然后將破昧劍用成了宰魚刀,對著魚妖一陣橫切豎砍,開膛破肚。
雖然魚妖成精年久日深,已修得一副玄鐵皮、金剛骨,尋常刀兵根本奈它不何。
但凌云手中的破昧劍乃是上古神兵,削山銼峰渾如砍瓜切菜,小小玄鐵金剛,又怎能抵其鋒芒?
不多時,魚妖已被凌云大卸八塊,一塊塊整切魚肉和一長串的內(nèi)臟肚腸,都被橫七豎八地扔在岸上。
就在凌云飛到江中料理魚妖的時候,裂云劍已經(jīng)拖著阿英飛回了岸上。
阿英被裂云劍拖回岸上后,便氣衰力竭地枕著手臂,伏臥在離水邊稍遠的泥沙地上。裂云劍插在她身旁的泥沙中,像一個英勇的武士屹立在側(cè)一般,貼身守護著她。
阿英趴在地上靜靜看著凌云辣手屠魚,心中既恐懼又解恨。心道:需得凌云這樣狠辣的手段,才能將這禍害剪除。爹爹和村民們的大仇總算得報,白水村也終于能恢復(fù)安寧平靜了。
稍傾,凌云拿著破昧劍,渾身是血地走到阿英身邊,道:“你沒事吧?”
阿英點點頭。她剛才在江水里泡了很久,衣服全濕透了,上岸后又被冷風(fēng)一吹,如今正凍得面色煞白、雙唇打顫、全身發(fā)抖。
凌云見阿英如此,趕緊去四處撿了些枯枝干草,堆在一起,給阿英生火取暖。
隨著火堆越燃越旺,阿英身上這才有了些許暖意。
凌云的白衣已經(jīng)被血浸染成了斑駁的血衣,臉上也布滿噴濺的血跡,阿英看了不禁有些悚懼。
凌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去江邊上游洗了手臉,回到火堆旁,從乾坤袖里取出一件雪白斗紋錦上添花鶴氅和一件玄色鑲藍寶石鏤金緙絲卷云紋繡緞織錦深衣來。
阿英的衣服已經(jīng)烤干了些,凌云便將鶴氅蓋在阿英身上,然后他脫下身上滿是血污的素白錦霞云緞長衫,換上了那件玄色鑲藍寶石鏤金緙絲卷云紋繡緞織錦深衣。
凌云將這深衣一換上,往日那個頑皮活潑的少年立馬不見了。他在火堆旁坐下,將手伸近火焰烘烤。明晃晃的火焰,將他身上的華服,照耀得更加精美奪目。
阿英驚嘆道:“這衣服好生華麗!上面鑲嵌的深藍寶石和縱橫交錯的金線,簡直要把人閃暈過去。”
凌云道:“這是我封神時,王母送來的禮服。因為老氣隆重得很,一穿上便老去一百萬歲,所以我素日也不大穿。”
阿英道:“倒也不是老氣,就是忽然端肅許多,都不大像你了。”
凌云道:“還不都是拜你所賜。”
阿英道:“我可什么都不記得。”說罷,忽然大驚失色道:“糟了!玄光鏡、寶慈九佑傘、柔羽紗都被我掉江里了!你快去撿回來!”
凌云道:“早就撿回來了!你掉了一路,我就撿了一路!”
阿英奇道:“你怎知我掉了?”
凌云道:“我早就把劍撿回來了,剛才跟在你后面,看你如何智斗魚妖。”
阿英從地上撐坐起來,激動道:“什么?那你為何不來幫手?”
凌云道:“我想看看你,到底學(xué)會了多少,能做到多少。”
阿英嘟嘴道:“那我的狼狽樣,不是都被你看到了?”
凌云道:“對!盡收眼底,一覽無余。”
阿英氣得“哼”了一聲。
凌云道:“怎樣?降妖伏魔不容易吧?”
阿英道:“……不容易。”
凌云道:“怕了嗎?”
阿英默默地點點頭。
凌云道:“怕了也好,以后安安心心地回白水村來過太平日子。”
阿英道:“你不希望我留在仙府?”
凌云道:“不希望。”
阿英道:“為何?”
凌云道:“因為那里很危險。”
阿英道:“很危險?有仙師坐鎮(zhèn),我以為天下沒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凌云無奈一笑,道:“就是很危險,才需要仙師坐鎮(zhèn)吧!”
阿英道:“什么?”
凌云道:“沒什么……我是說,仙師想把你栽培成仙府的繼任者。萬一你真的接掌仙府,又怎能不去降妖伏魔?”
阿英道:“說的也是。剛才要不是有你搭救,我估計已經(jīng)在排隊投胎了。老實說,剛才魚妖追著我咬的時候,我真的怕得要死,真的。”說罷,又開始瑟瑟發(fā)抖。
凌云見狀,挪坐到阿英身邊,攬住阿英的肩,安慰道:“別怕,都過去了。我已經(jīng)把魚妖大卸八塊了。但是魚妖骨肉有毒,不能任其在江中腐爛發(fā)臭,待會兒我們就去把它燒了。”
阿英點點頭,忽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對了,誅殺魚妖之前,你說咱們還有一樁大事待辦,是什么大事?”
凌云道:“你忘了,你還答應(yīng)過張叔,要去黑竹溝找六色芝?”
阿英道:“是,我答應(yīng)過。但那是我自己答應(yīng)的,你干嘛要管……”
凌云道:“我不管,我怕你去送死。何況要讓仙師他們?nèi)峙乱采俨涣肆ァ!?br/>
阿英道:“仙師他們也需要?”
凌云點點頭:“你長生大哥那副‘伏陽苦寒散’是真厲害,也不知他是從哪里弄來的。縱然我去找了太乙真人,尋得金丹保命,但還是傷了根本。”
阿英道:“這么嚴(yán)重!原來那日,你是去找了太乙真人?”
凌云道:“對呀。我拿著你長生大哥裝毒藥的大紅緙絲龍鳳呈祥錦盒去給太乙真人察看,看完他告訴我,此毒名叫‘伏陽苦寒散’。我向他討要解藥,他說沒有。我答應(yīng)將他上次與我打斗時,被我收走的寶銼還給他。他才拿出一瓶金丹來給我。可惜,我將金丹拿來喂與仙師他們的時候,仙師他們已經(jīng)中毒太久,延誤了救治,終究是被寒毒損傷了根基。看來,也只有采來六色芝,才能為他們驅(qū)寒補陽、修復(fù)根本了。希望仙師壽昌福茂,能永遠鎮(zhèn)守仙府吧!那樣,也算保得天下升平,保得你不用去降妖伏魔了!”
阿英道:“那就更得去黑竹溝了。但是,采六色芝真的那么難嗎?比殺魚妖還難嗎?”
凌云道:“比殺魚妖難百倍。”
阿英沮喪道:“唉,真是無知便無畏,當(dāng)初也不知多少豬油蒙了心,竟敢夸下那樣的海口……”
凌云笑道:“大概是以前在天上太厲害了,轉(zhuǎn)生之后,也還收不住性子吧!”
阿英道:“唉,本事都沒了,有那性子,又有何用?”
凌云道:“那性子好,我喜歡。”
阿英:“……”
凌云道:“身子還冷嗎?衣服干得如何了?”
阿英道:“不冷了。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
凌云道:“那走吧!我們?nèi)グ阳~妖燒了吧!”
說罷,二人起身朝魚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