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蘇磬接到秦天宇的電話。離元旦不過大半個月了,秦天宇約她吃晚飯,并給她送喜帖。她答應(yīng)了,電話給程石說今天不回家吃晚飯。
程石把手機扔到一邊,看看坐在他辦公桌前的陸迪非,隨口問:“晚上有空么?”
陸迪非一臉似笑非笑:“干嘛?被拋棄了想起我來了?今天我約了人了。”
“那算了,”程石說著便開始翻閱桌上的案卷。
陸迪非氣定神閑,掏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起身走到窗邊講電話。講完了,轉(zhuǎn)身對程石說:“好了,搞定。吃飯還是喝酒?”
程石抬眼瞅瞅陸迪非手里的手機,又瞅了眼手機機主,問:“這樣就解決了?”
陸迪非撇了撇嘴,無所謂的聳肩,往外走去:“先吃飯后喝酒,你買單!”
這個人……程石笑著搖頭,低頭開始工作。
陸迪非走了兩步突然又轉(zhuǎn)回來:“哦對了,今年的圣誕晚宴是跟葉氏合辦,你知道吧?”
“知道,讓他們積極點,這次的合作至關(guān)重要。”程石頭也不抬的交待。
陸迪非雙手撐在他的辦公桌上,不懷好意的湊近,“你知道至關(guān)重要,你還那樣對葉大小姐?你就不怕……”
程石不以為然,“這兩件事有關(guān)系么?”
陸迪非來勁,“怎么沒有關(guān)系?萬一葉董事長打算用聯(lián)姻來促成合作案怎么辦?你就沒想過?”
程石挑了眉,似笑非笑,“看來你最近很閑,都有空看電視劇了,不如后面和葉小姐溝通協(xié)調(diào)的任務(wù)都交給你?”
陸迪非一拱手,“大哥,你贏了,那姑奶奶我惹不起。你是沒看見,你讓我送她回家那兩次,人家那張臉,拉得比面條長,陰沉得比關(guān)公還黑。拜托你,合作案期間就哄著點人家,逢場作戲而已,蘇磬不是小氣的人。”
提到蘇磬,程石抬起頭來看他,眼里閃過一絲凌厲,卻又忽然定定的望著陸迪非出了神,腦海里不知為什么想起蘇磬說過的那句話:美人不救英雄,只救狗熊。
陸迪非索性一屁股又坐下來,“話說蘇磬和那個江什么的是怎么回事?我聽說他們倆以前有過一段,說是當時蘇磬要分手,很絕情,后來那誰就出國了,最近才回國,好像還是對蘇磬余情未了……但是那天蘇磬又說那是她哥哥……什么情況啊?”
程石回神,低頭翻文件,仿佛事不關(guān)己,“不知道。”
陸迪非哼哼,“你就裝吧,我看你和蘇磬最近都快成連體嬰了,她的事你能不知道?”
程石瞥了他一眼,“啪”一聲合上手里的文件,丟過去,“嗯,不知道。對了,我剛剛做了一個決定,后續(xù)葉小姐的部分就由你接手,這是時間表。”
陸迪非手忙腳亂,“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程石站起身,理所當然,“怎么不行?就這么定了。我仔細想過了,你說的很有道理。”
陸迪非郁悶,“我說什么了讓你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決定?”
“你說萬一葉董事長打算用聯(lián)姻促成合作案,為了防止這種萬一,我得避嫌,”程石走過去,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吃飯,我買單。”
陸迪非……
蘇磬從秦天宇手中接過喜帖,打開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看完,才微笑著說:“天宇哥,恭喜你。”
秦天宇笑:“嗯,謝謝!到時候可一定要來。”
“嗯,一定。”
“小磬,這次我給你哥哥也發(fā)了請?zhí)!鼻靥煊钔蝗徽f道。
“我哥哥?”蘇磬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秦天宇笑道:“江唯。”
“哦……”她了然,想起來秦天宇的婚房是江唯工作室做的室內(nèi)設(shè)計。
秦天宇看著她,說:“這次真的要好好謝謝他,我那房子的事情多虧了他,幫了不少忙,很多溝通工作都是他在做,設(shè)計費也給我們免了。”
“嗯,”蘇磬點頭,有點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哥?”
秦天宇微笑著說:“也是碰巧。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有一次他無意看到小魚的名片,說他妹妹也在那個公司,我就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他說的妹妹原來就是你,我當時還在想,以前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還有個哥哥。”
蘇磬點點頭:“嗯,是啊。他是我繼父的兒子,我進s大之前他就去了美國,我也很多年沒見了,上次國慶節(jié)回老家才知道他回國了。”
“原來是這樣……”秦天宇頓了頓,說:“這事小魚不知道,我沒跟她提過。”秦天宇亦是敏感體貼的人,知道蘇磬多年不提的人和事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蘇磬笑:“嗯,沒事,什么時候我自己告訴她。”
秦天宇點點頭……兩人說話間,蘇磬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蘇磬抱歉的對秦天宇笑笑,接通。
那頭的人問:“還在吃嗎?”
她不禁微笑:“嗯。你呢?”
“跟陸迪非在吃飯,”接著又問:“你什么時候結(jié)束?”
蘇磬看了一眼對面的秦天宇,沒有直接回答:“怎么?”
那人含糊其辭:“沒事。”
“那我先掛了?”
對方似乎有些失望,輕輕的 “哦”了一聲。蘇磬正打算摁鍵,那人卻叫住她:“蘇磬!”
“嗯?”她答應(yīng)著。
“你不要喝酒。”聲音溫柔,像是命令,又似乎是請求。
蘇磬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撞擊了一下,沒來由的一軟,應(yīng)道:“好。”
陸迪非從洗手間出來,遠遠的瞧見程石在打電話,故意放慢腳步,等他把手機放下才坐下來,故作不知的問:“等下去藍調(diào)?”
程石想了想,說:“嗯,好久沒去了。”
陸迪非只笑,沒有作聲。他想,程石和蘇磬,或許就是這樣了。他和程石一起長大的交情,程石這樣子在意牽掛一個人,連他也是第一次見。
蘇磬握著手機有些愣神,直到秦天宇叫她:“再吃點吧,你都沒吃什么。”
她反應(yīng)過來,笑應(yīng):“好。”
“剛才是程石?”秦天宇隨口一問,見她肯定的點頭,他笑著戲謔:“就這么不放心啊?”
蘇磬呆了一呆,臉上竟有些發(fā)熱,垂下頭去,輕聲說:“沒有。”
秦天宇很驚訝,他的記憶中,蘇磬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她從來都是淺淺淡淡,神情自若的,每次見到她,他就會想起“人淡如菊”四個字來,用來形容她,再確切不過。只是,眼前的她,仿佛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他說:“婚禮那天叫他一起來吧。”
蘇磬笑,“我到時候問問看他的時間,有個大項目挺忙的。”
秦天宇點點頭,“小磬,你好像很久沒有出去旅行了,”好像是在問她,卻又是肯定的語氣。
蘇磬沉默。是啊,除了宏村的那三天,這一年多,她竟然沒有再離開過這個城市,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是想要定下來了嗎?”
蘇磬微微一笑,老實的答:“我不知道。”
秦天宇看著她,道:“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蘇磬頷首。
“小磬,其實我觀察過你很久,很長一段時間……”秦天宇這么說著,自己先笑起來,“你不會覺得我變態(tài)吧?”
蘇磬笑出聲,“怎么會?”
秦天宇凝視她,緩緩的說:“你不是很主流的那種女孩子,一直生活在現(xiàn)實的邊緣,讓自己維持一種半現(xiàn)實的狀態(tài),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可是小磬,這個世界很現(xiàn)實,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現(xiàn)實的可怕。我知道你在努力遠離這種現(xiàn)實,但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程石這樣條件的男人,不要說女人會趨之若鶩,連男人都會嫉妒羨慕。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一定不少吧?但是以你的脾氣……”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呵呵一笑,“恐怕對此非但不管,還是放縱的吧?”
蘇磬只是笑笑,沒有否認。
“我聽小魚說過一些你們之間的事,我也看得出來,程石對你挺好的,也很認真。這些東西不需要太多的接觸,一個人與另一個人之間的感覺有時候一眼就能看出來。我也是男人,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絕大多數(shù)的男人都是需要管的。當然,也看你怎么管。如果能定,為什么不呢?有些東西,你往前一步,抓住了,可能就是一生一世。”
……
一生一世?或許。
回去的時候,蘇磬獨自走在深秋的馬路上,快要入冬了,天氣格外的陰寒,她拉緊了衣領(lǐng),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里,依舊緩緩的邁著步子,想到秦天宇今晚對她說的話,臉上會浮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他說的,她都懂,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總也得不到答案,后來干脆也就不去想了。但她卻知道,她現(xiàn)在很快樂,生活安穩(wěn),會有淡淡的幸福。其他的,那些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又如何讓別人去相信?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能要求別人做到?
走著走著,她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機,看著程石的名字,按下了通話鍵。才響了兩聲,電話便通了,他那頭吵鬧得厲害,她只聽他對她喊:“別掛,稍微等我一會兒。”
她耐心的等,等那邊的嘈雜聲遠離了一些,聽到他在問:“你現(xiàn)在哪里呢?”
她答:“街上。”
他說:“給我位置,你別走了,我馬上過來接你。”
她抬頭看看前面的路,說:“不用了,我就快到家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掛了電話蘇磬繼續(xù)走路。程石回到吧臺,直接拿起外套。陸迪非跟吧臺的女侍應(yīng)聊得正歡,看到程石的動作,吐了一口煙問:“就走了啊?”
程石頷首,拍拍陸迪非的肩膀,又對那女侍應(yīng)說:“今天都記在我賬上。”
陸迪非哈哈笑:“你真當我寒酸啊!”
程石笑笑,也不廢話,打了招呼,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走去。那女侍應(yīng)看著他的背影,問陸迪非:“最近很少見他來,怎么今天來了也這么急匆匆的?”
陸迪非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他啊,轉(zhuǎn)性了。”
女侍應(yīng)一邊擦酒杯一邊笑:“轉(zhuǎn)性?不是。我看啊,是心定了。”
“哦?”陸迪非斜著眼瞄她,“這么有研究?說來聽聽。”
女侍應(yīng)笑,“你們這些男人,來酒吧有幾個是真正為了喝酒的?”
陸迪非舉舉酒杯,“誰說的?”
女侍應(yīng)睨他一眼,“拉倒吧你!”
陸迪非“哼”的一聲,“你繼續(xù)。”
“你這個朋友,要么不來了,就算來了也只是坐在這里純喝酒,有些心不在焉,時刻注意口袋里手機的動靜,對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女性們熟視無睹。你說,不是心定了是什么?當然,前提是他不是gay,”女侍應(yīng)一個轉(zhuǎn)身,聳聳肩,“顯然他不是gay。”
陸迪非用夾著煙的手指指指那女侍應(yīng)生,吐出兩個字:“犀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