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部大臣皆在，幾個老伙計也在，都圍繞著李自成那封請降書討論。
    “絕不能給李自成封王，”徐穎率先表態(tài)，“便如龐先生，如今都只是遼國公，他李自成卻是王爵，這讓大同朝廷的文武大臣作何想法？”
    李邦華說道：“封王不可行，給個公爵還是可以的。。。李自成舉山西全省歸降，而且還要北走陰山，也算是有大功了。否則的話，一旦開戰(zhàn)，我軍雖能拿下山西，卻會耗費許多糧餉，因此而死的百姓也不計勝數(shù)?！?br/>     費純支持李邦華的觀點：“陛下，今年同時在數(shù)省大戰(zhàn)，而且一打就是半年以上，國庫錢糧真的已經(jīng)捉襟見肘了。明年要組織河北、陜西、遼寧移民，貴州和川南鞏固之后，還要出兵收復(fù)云南。這些都要耗費錢糧，若山西可以歸順，真能讓咱大喘一口氣?！?br/>     徐穎說道：“山西人心惶惶，就算武力收取，也不會非常艱難。”
    費純無奈苦笑道：“徐先生，你不當(dāng)家，不知道油米貴啊。這次打仗，軍糧消耗最多的是遼東，都是從江南海運過去的，還遇到風(fēng)暴沉沒了一艘。盧將軍從保州出兵，一路北上全是山區(qū)，運糧民夫吃的糧食，比當(dāng)兵的吃的還多。還有楊鎮(zhèn)清的獨立團，也全是在山區(qū)北運?！?br/>     “河北戰(zhàn)場的軍糧，是江淮運過去的，中途消耗雖然不多，但招募了太多農(nóng)兵守城。保定一線城池，還有大運河沿岸城池，僅守城農(nóng)兵就招募了六萬余，這還不算就近撤進(jìn)城里的百姓。而且，被征調(diào)太多農(nóng)兵的州縣，雖然主糧收入不受影響，但雜糧作物肯定嚴(yán)重減產(chǎn)?！?br/>     “朝廷囤了好幾年的糧食，今年打仗都快用完了！”
    徐穎提醒道：“李自成的糧也快完了，他若能養(yǎng)得起大軍，肯定不會舉山西而歸附?！?br/>     費純點頭說：“這倒是實話，請陛下定奪吧?！?br/>     大戰(zhàn)半年多，不僅大同朝廷糧食告急，李自成和滿清那邊更加嚴(yán)重。
    遼陽崩得那么快，除了滿清兵無戰(zhàn)心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城中糧食不足。當(dāng)時，李正甚至都不用進(jìn)攻，只要再圍城兩個月，城里的八旗兵就得吃人肉。
    大玉兒要對付多爾袞，滿清貴族一致同意，也有多爾袞家里錢糧頗豐的因素。
    滿清從沈陽遷都去建州，中途給士兵支付的糧餉，有三成來自于多爾袞的家產(chǎn)。
    趙瀚看向龐春來：“龐閣老有何建議？”
    龐春來反問：“陛下今后想打到哪里？打到河套，打到塞北，還是打到漠北？”
    塞北就是陰山以北的內(nèi)蒙古區(qū)域，而漠北已經(jīng)屬于外蒙古了。
    “漠北?！壁w瀚說道。
    龐春來回答：“既然要打漠北，那把李自成放到塞北也無不可。滿清衰落，塞北、漠南（都是內(nèi)蒙古）必然大亂，蒙古各部肯定互相攻伐。漠北那些蒙古部族，多半會趁機南下。李自成去了塞北，敵人并非塞北、漠南蒙古，而是從漠北來的蒙古人。李自成能在陰山立足已是不易，絕對不可能迅速壯大?！?br/>     “此計甚妙，”李邦華拍手贊嘆，“就讓李自成北出陰山，去跟南下的漠北蒙古糾纏?！?br/>     趙瀚點頭表示認(rèn)同，拍板道：“擬詔，準(zhǔn)許李自成歸附，準(zhǔn)許釋放偽順降將。但是，李自成只能封陰山侯，等他在塞北立了大功才可再次晉爵。李自成若嫌朕給的爵位太低，那就明年打仗。他要是能打贏，皇帝也讓他來做！”
    敲定此事，又議其他。
    被王廷臣占了一大塊地盤的喀喇沁蒙古，與察哈爾蒙古聯(lián)名獻(xiàn)上降表，這些蒙古部落都請求歸附，并且共遵大同趙皇帝為天可汗。
    陳茂生拱手道：“皇帝便是皇帝，可汗便是可汗。天可汗雖然威風(fēng)，臣卻覺得沒必要。一旦陛下接收此尊號，則蒙古諸部的很多事情都難以處理。”
    “陳尚書所言有理?！笔挓ǖ谝粋€贊同。
    眾臣都想讓趙瀚收下尊號，“天可汗”是多么威武霸氣啊。但現(xiàn)在不可能接收，因為要在一些蒙古人的地盤設(shè)立州縣，收下別人的尊號手段就很難強硬。
    努爾哈赤也有類似的尊號，代價是蒙古王公跟他平起平坐。
    趙瀚雖然有些心動，但還是抵抗住誘惑，說道：“那便不做天可汗。蒙古各部，積怨日深，朕若強行勸和，他們反而心生怨懟。讓他們?nèi)ゴ颍却騻€一兩年后，大同軍再去收拾殘局！”
    現(xiàn)在的蒙古，真的是打成了一鍋粥。
    科爾沁諸部正在內(nèi)戰(zhàn)，喀喇沁在捅科爾沁的菊花，喀喇沁的南方地盤又被大同軍占據(jù)。察哈爾正在收拾周邊小部落，土默特、永謝布的殘余勢力正在結(jié)盟。漠北蒙古，北山女真，隨時可能南下，再加個即將出塞的李自成……幾年混戰(zhàn)下來，草原人口估計要下降兩三成。
    ……
    青海。
    車臣岱青快馬奔向固始汗的營帳，在牧場遇到正在騎馬射箭的固始汗。
    “你怎么來了？”固始汗問道。
    固始汗一共有十個兒子，長子常駐西藏，四子過繼給拜把兄弟，其余八子都在青海率部游牧。
    車臣岱青是次子，沒有接到召喚，是不準(zhǔn)回來見父親的。
    車臣岱青翻身下馬：“父汗，有重大消息。南京的趙皇帝，打敗李自成占了陜西，聽說女真人也吃了敗仗。趙皇帝的軍隊，已經(jīng)抵達(dá)甘肅駐扎，聽說還要派文官過來。咱們在甘肅的牧民，都被通知要去官府落籍?！?br/>     固始汗手里把玩著馬鞭，嘆息說：“甘肅的賦稅，看來是收不上來了?！?br/>     李自成對甘肅的統(tǒng)治，一直都不太穩(wěn)固，只占了城池和關(guān)隘，官員也只能約束漢民。而甘肅的牧民，則奉固始汗為共主，固始汗可以去甘肅收稅。
    同樣的，川西的康區(qū)，固始汗也在收稅。
    后藏地區(qū)的稅收，用來供養(yǎng)西藏那群和尚。川西康區(qū)的稅收，用來供養(yǎng)青海的蒙古部眾。
    車臣岱青問道：“父汗，要不要跟甘肅的漢軍打一場？”
    “不能再啟戰(zhàn)端，得徹底歸附趙皇帝才行?！惫淌己狗浅o奈。
    青海和西藏，如今叫做和碩特汗國，創(chuàng)建者正是眼前這位固始汗。
    固始汗，是國師汗的音譯，被瓦剌蒙古共遵為大國師，同時他還擔(dān)任瓦剌聯(lián)盟的盟主——瓦剌各部，不設(shè)大汗，只有盟主。
    身為盟主，瓦剌蒙古的敵人，就是固始汗的敵人。
    那么，瓦剌的敵人有哪些呢？
    其一，漠北的喀爾喀蒙古。
    其二，中亞的哈薩克汗國。
    其三，沙皇俄國！
    如果再跟大同朝廷打仗，固始汗就成了四面皆敵。
    固始汗對兒子說：“你率隊去南京朝貢，進(jìn)貢戰(zhàn)馬200匹，進(jìn)貢精美地毯10張。就說甘肅的蒙古人，和碩特汗國不再沾染，這些蒙古人都是趙皇帝的百姓。但是，請求趙皇帝，在甘肅留出通道，準(zhǔn)許和碩特軍隊經(jīng)過?！?br/>     蒙古和碩特部，地盤在天山以北，那里都是固始汗的兄弟在管理。而固始汗的和碩特汗國，卻在青海和西藏。
    兩處領(lǐng)地，想要互相派兵支援，要么走嘉峪關(guān)外的哈密地區(qū)，要么走嘉峪關(guān)內(nèi)的甘肅地區(qū)。前者被東察合臺汗國阻擋，后者被占據(jù)甘肅的大同朝廷阻擋。
    找東察合臺汗國借道行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都是蒙古政權(quán)，但東察合臺汗國，信奉的是環(huán)保教。而固始汗這邊，信奉的是藏傳佛教。別說借道行軍，不互相打起來，都算他們愛好和平。
    仔細(xì)想了想，固始汗又說：“只要趙皇帝答應(yīng)在甘肅借道行軍，瓦剌各部，都愿向他稱臣！”
    這卻是玩大發(fā)了，一旦趙瀚答應(yīng)，不但西藏、青海名義上屬于大同中國。還包括天山以北的新疆版圖，以及后世的哈薩克斯坦東部邊境、俄國在東西伯利亞的許多領(lǐng)土。
    法統(tǒng)！
    這年秋天，固始汗次子車臣岱青，率領(lǐng)上百人的朝貢使團，還帶上十多個青海喇嘛，從甘肅經(jīng)陜西前往南京。
    歷史上，清朝對西藏、青海、新疆的法統(tǒng)，就來自于固始汗的臣服朝貢。車臣岱青，甚至親自帶兵出征，幫著滿清平定甘肅和西寧。
    他們是發(fā)自“真心”的臣服，絕對不可能反叛。除非，他們能夠干翻哈薩克和喀爾喀蒙古，能夠跟沙皇俄國暫時停戰(zhàn)。
    在另一個時空，這種情況真的出現(xiàn)了。
    來自瓦剌蒙古準(zhǔn)格爾部的噶爾丹，先是武力奪取準(zhǔn)格爾部統(tǒng)治權(quán)。接著又擊敗和碩特部，統(tǒng)一瓦剌蒙古之后，再殺穿了喀爾喀蒙古，一直打到內(nèi)蒙古威逼北京。期間還抽空占領(lǐng)了半個西藏，順手把東察合臺汗國給滅掉，奪取哈薩克的塞喇木城并將其打服。
    對于準(zhǔn)格爾的征討，從康熙一直持續(xù)到乾隆，祖孫三代才將準(zhǔn)格爾給滅掉。
    如果歷史不改變，固始汗還能再活十年。
    這位13歲就帶兵打下烏魯木齊的猛人，對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得一塌糊涂。長子在西藏，八個兒子在青海，根本沒有確立繼承人。
    最終，在青海的八個兒子，共遵長兄為大汗。
    但是不準(zhǔn)大哥來青海，勢力就此陷入分裂。大哥獨自治理西藏，八個兄弟分治青海，互相之間打了幾十年仗，被滿清撿便宜給收復(fù)回來。
    這種機會，趙瀚是不可能放過的。ＷwＷ.ΧＬwＥй.co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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