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則有,不信則無?!鄙夙?,莫錚庭才開口,聲音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將墊在南浠頸后的長臂輕輕抽出來,直起身,去找礦泉水。
月色映出一道狹長的影子,男人屈膝蹲地,一只手拿著礦泉水,浸濕毛巾,往日清朗的下顎線在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影。
少女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正怔怔望著車內出神。
冰涼的毛巾敷上腳踝的剎那,南浠猛地一縮。
莫錚庭沒放手,按住南浠,一只手輕緩地托起她的腳踝,拿過靠枕墊在她腿下,固定好后,這才松開,輕聲叮囑:“別亂動。”
南浠:“......”
只是扭到了一點點,她回家噴點噴劑就好了,不需要這么認真處理的吧?
四年的拍戲生涯早已把當年嬌滴滴的小仙女變成流血流汗不流淚的女王,私下里的南浠進可上桌換燈泡退可徒手捉蟑螂,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漢子,連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都不會再因為一點點擦傷就大張旗鼓找醫生。
但此刻因著莫錚庭的存在,南浠好像有一瞬間被人放在心上的錯覺,聲音也隨之軟了幾分:“我這樣還能開車嗎?”
莫錚庭已經啟動車子,雖未說話,但微微蹙起的眉峰明顯寫著“不能”倆字。
南浠只好閉上嘴,視線落到莫錚庭單手扶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微愣。
這個瞬間,她腦海里沒來由蹦出了一句話,“男人單手倒車時最帥”。
她曾經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帥?哪里帥了?就正常倒個車,能覺得帥的十有八九都是對方刻意裝出來的,不覺得很油膩嗎?
但此刻,當做這件事的人變成莫錚庭,南浠不得不承認,真的很養眼——他微微繃緊的肌肉線條,利落的下顎線,清俊的側臉,以及若隱若現的喉結。
無一不是極致的風景。
而且她一點兒都沒看出刻意。
少女心思有一瞬不受控的蕩漾,卻也只是一瞬。
南浠回過神,望向窗外,沒什么生氣的墨眸透過黑沉沉的夜空看向遠處,聲音很輕:“莫錚庭,你忘了我的車?!?br />
莫錚庭騰出手找南浠的車鑰匙,沒多想:“他們會安排代駕?!?br /> 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句,“可我不想讓他們碰我的車。”
嗓音很悶。
他即將觸到鑰匙的手倏地頓了下,在后視鏡看到少女決絕割離的側臉,幾秒后,“嗯”了一聲,停車開門。
走到另一側,打開車門,把怔怔看他的少女小心翼翼抱起,徑直返回原路。
南浠的車已經近在眼前,她默不作聲地看著莫錚庭把自己放在后座,先是檢查了她的傷,重新換過一條新的冰毛巾,敷好,又給她墊好靠墊,這才坐上駕駛位。
夜色映出一道平緩駛出黎家大門的車影,朝著省醫院的方向疾馳,車速雖快,但平穩安靜,教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顛簸。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卻用最恰當的方式維護了她脆弱的自尊。
南浠沒來由地鼻尖一酸。
她深呼吸,靠在車窗上,認認真真地看了眼莫錚庭——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半張側臉,被飛馳倒退的路燈蒙著一層明滅的光,有些模糊。
但依然清俊至極。
夜晚的錦西遠比白日來得寧靜,不喧囂,不堵車,就連紅綠燈的變換時間都比白日更短,當南浠第八次發現自己在不由自主地盯著莫錚庭出神時,窗外已換了風景。
是她家小區。
莫錚庭停好車,準備回醫院拿藥,卻聽到南浠突然喊他:“莫錚庭——”
他停下腳,看到少女從車窗上方露出一雙濃墨的眼,喊了他名字后,卻突然沉默了。
莫錚庭疑惑地輕輕揚了下眉,沒催促,只是耐心地等著她。
南浠要到嘴邊的“我家到了”咽了回去——即使這個男人再出色,于她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只有熟面之緣的陌生人,她又怎么能沖動地告訴他自己家的地址。
更何況,他對她的好,只是基于她受傷的基礎——連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都能救的莫錚庭,可能只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亟待幫助的病人。
“沒事?!鄙倥ы?,沖莫錚庭嫣然一笑,“我家里還有藥,謝謝你送我來醫院?!?br />
莫錚庭沒說話,平靜看了南浠一眼,轉身,準備重新上車送她回家。
卻被她下一句話止住了腳步。
“莫醫生,”南浠極力克制著此刻想要放任自己的沖動,隱在車窗后的墨眸有些許閃躲,故作輕松,“我剛給我助理發了微信,她過會就來接我?!?br />
莫錚庭即將打開車門的手在這一刻倏然停下了,一雙在夜色下看不出情緒的眼轉向南浠,少頃,開口:“好。”
話落,他收回距離把手只有咫尺的指尖,沒再回頭。
月光映出他大步離開時近乎幽暗的步伐,又轉向空曠的馬路,在只露著一條窄縫的車窗后,照出怔怔望著他的少女。
南浠靠著窗,沉默地看著莫錚庭消失在醫院門口,這才心不在焉地收回視線,閉著眼,回想莫錚庭剛才看她的眼神。
可怎么想,似乎都讀不懂他。
他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潭,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捉摸不透。
窗外有時不時呼嘯而過的車鳴,車內似乎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檀木香,南浠盯著自己被包裹嚴實的腳,發了會兒呆,然后一瘸一拐換到駕駛位上,驅車回家。
從來沒有覺得到電梯的路如此漫長。
就連情緒都莫名煩躁,腦海里總會浮現出剛才莫錚庭離開的背影。
不,不可以。
不可以在外哭,不可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更不可以對任何一個人產生依賴。
莫錚庭在即將走到小區電梯時,映入眼簾的就是南浠強撐著傷腳保持正常走姿的倔強身影,她只穿了薄薄一件長裙,冷風一吹,長發迎風飛舞,美不勝收,人卻好像冷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抱著胳膊原地暖了會兒。
他眸光很輕地暗了暗,幾不可聞地嘆聲氣,上前,重新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想,迎來的卻是下意識開啟防御模式的少女反手一記揮拳,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