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城回來,溫檸總覺得沈屹有些奇怪。
他們重新住到一起,但住了兩天什么都沒發生。
晚上,沈屹從浴室出來,溫檸聽見動靜掀起眼皮看過來,然后就見他跟前兩天一樣,穿著黑色長袖睡衣走了出來。
雖然他身高腿長,身姿挺拔,穿睡衣也好看,但問題是馬上要睡覺了,他為什么要把身體遮得嚴嚴實實。
溫檸放下手里的平板,“家里暖氣開得這么足,你穿這么厚不嫌熱啊?”
沈屹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喉嚨,“不熱。”
他性格本來就寡言內向,不擅長撒謊,再加上面對溫檸時總是不自覺緊張,這么看上去就更心虛了,眼神略有些游移,白皙修長的脖頸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溫檸的好奇心被他勾上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過來。”
沈屹忐忑地走過去,微側著身子,不著痕跡地藏起自己的左臂,“怎么了?”
“藏什么呢?”溫檸假裝沒發現他的小動作,手臂環胸,懶洋洋地問道。
沈屹低聲道:“什么都沒有。”
溫檸眉梢微抬,笑著覷他,“前兩天才跟我說會改,今天就又有事瞞著我了?”
沈屹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聲音低下去,“我怕你生氣。”
“你不告訴我我才會生氣。”溫檸道。
通過觀察沈屹的神情和動作,她隱約感覺他左邊胳膊上有什么不想讓她看見的東西。但她沒想自己扒了他的扣子查看,而是想讓沈屹主動給她看。
說了要改變,誰也別想跑。
沈屹斂眸思忖片刻,抬起修長的指骨,自脖頸處往下,開始慢吞吞地解自己的扣子。
溫檸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饒有興致地看他。
本來沈屹滿心都在為左臂上的傷口擔憂,解到第三顆扣子的時候,半露出冷白細膩的胸膛,他忽然覺得羞恥,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紅,動作也慢下來。
溫檸覺得好笑,主動別過臉,“好,我不看你。”
他們都做過多少次了,怎么在她面前脫個上衣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沈屹剛把衣服脫下來,聽到窸窣的動靜,溫檸轉頭望過來。
視線掠過他寬闊結實的胸膛,轉瞬間便被左臂猙獰的傷口吸引住,然后目光定定地黏在上面,“怎么弄的?”
還不等沈屹回答,溫檸就堵住了他正欲說出的借口,笑意不達眼底,“你別跟我說是不小心弄傷的。”
一道道平行的傷痕,新舊不一,有的已經快要結痂,有的甚至還能看到淡紅的皮肉,哪像是不小心劃的。
沈屹眼睫輕顫,“溫檸,你別生氣,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他那時以為溫檸要跟聞堯結婚,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才……
溫檸盯著他的傷口看了一會兒,秀眉微蹙,嫣紅飽滿的唇瓣抿起。
沉默了半分鐘,她忽然起身下床,從衣柜里拿了套衣服丟到床上,也給沈屹拿了一套。
沈屹接住自己的衣服,不解問道:“怎么了?”
“知道受傷了你還碰水,巴不得這些傷口發炎是不是?”冷聲說完,溫檸已經開始換衣服,“穿上衣服,跟我去醫院。”
“不用,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都這么晚了……”
溫檸微涼的眼神瞥過來,沈屹本就理虧,頓時不敢再說,乖乖換上衣服。
到了樓下停車場,沈屹本來想開車,被溫檸趕到了副駕駛。
“坐好。”溫檸眉眼冷淡地升起車窗,啟動了車子。
去醫院的路上,溫檸沉默著沒有說話,慣常掛在唇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明顯心情不好。
沈屹安靜地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偷偷看她一眼,心下越來越不安。
醫院大樓幾乎都籠罩在黑暗中,只有一樓的急診科門診亮著燈,來往的病人不多。
溫檸無言地跟沈屹一起走進大廳,掛了號,去看急診的外科醫生。
兩人一起走進診室,溫檸幫沈屹小心翼翼地解開袖子,露出那些深淺不一的傷口。
“怎么弄的?”醫生垂著眼,聲音淡淡的。
沈屹低聲答:“水果刀。”
“傷口別碰水,藥一天換兩次,暫時不用吃消炎藥。”開完單子,醫生從旁邊柜子里拿了紗布和繃帶,還有一瓶藥膏,“伸過來,我幫你處理一下。”
沈屹配合地照做。
從剛才起,溫檸就覺得眼前這人聲音眼熟,這會兒見他給沈屹處理傷口時露出的修長干凈的手,還有虎口處的淺疤,立刻就認出了他是誰。
溫檸有些不自在地轉頭看向一旁。
處理完傷口,戴著口罩的醫生終于抬眼看向溫檸,眼中泛起細微的光亮,平靜的聲線有了起伏,“溫檸?”
沒想到還是被他認了出來,溫檸若無其事地轉回頭,明知故問:“你是?”
醫生拉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張冷淡至極的俊顏,五官輪廓分明,桃花眼淡漠。
溫檸笑得毫無破綻,像是真的剛認出他來,“景紹安,是你啊。”
“你什么時候回國的?”
“有一陣了,下次再說吧。”
景紹安看了眼沈屹,問道:“你男朋友?”
“嗯。”溫檸正準備從他手里接過單子,拽了一下沒拽動,疑惑地看向他。
景紹安神色依然懨懨,微嘲地牽了牽唇角,“建議帶你男朋友去看精神科。”這次的提醒明顯帶上了惡意,說完,就松了手上的力道。
“不勞你關心。”溫檸不客氣地回敬。
跟沈屹走出診室的時候,溫檸還在想怎么這么巧,正好遇到景紹安在急診科輪值。
拿完藥,溫檸開車帶沈屹回去。
從坐上車,沈屹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等紅燈的時候,溫檸從后視鏡里瞟他一眼,“在想什么?”
之前堵在胸口的氣,現在已經漸漸散了。她不打算再繼續跟沈屹鬧別扭。
沈屹清雋的輪廓隱在影影綽綽的黑暗中,神情看不真切。
溫檸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開車,靜靜等著他開口。
沈屹踟躕了下,還是忍不住問出自己很在意的問題:“剛才那個人你認識?”
“嗯,以前認識。他有病,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回想起剛才那人出眾的相貌,沈屹眸光閃了閃,本能地升起危機感。
信號燈轉為綠色,溫檸輕輕踩下油門。
之后的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
躺在床上,沈屹習慣性地將溫檸往自己懷里撈,被她笑著躲開,“你胳膊還受著傷呢,悠著點兒。”
“沒關系,碰不到傷口。”
溫檸動作停頓,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沈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溫檸笑問:“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黏人?”受了傷還要抱著睡。BIquGe.biz
沈屹用沒受傷的手輕輕抱住她,“溫檸,你還生我的氣嗎?”
“生氣,”溫檸無奈地嘆了口氣,半開玩笑道:“但是生氣又能怎么樣,你受著傷,我總不能打你一頓吧。”
其實她已經沒那么生氣了,畢竟沈屹沒有傷人的傾向,只要以后自己好好看著他,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沈屹溫熱的手掌貼在她后頸,遲疑著開口:“你想打我也可以,沒關系的。”
溫檸樂了,“沈乞乞,你以前不是挺保守的嗎?現在玩這么大?”
“什么?”沈屹一開始沒理解她的意思,等低頭對上她眼中的曖昧促狹,他才明白她在說什么。
沈屹頓時有些面紅耳赤,羞赧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頓了頓,又小聲地說:“不過,如果你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溫檸愈發忍俊不禁,笑得肩膀都在顫,在他胸口輕輕拍了兩下,“放心吧,我沒這個癖好。”
沈屹剛松了口氣,又聽她語氣寵溺地說:“有我也舍不得打你啊。”
這句話在心腔緩緩滾過,沈屹忍不住扶著她的后頸,感動不已地將她按進自己懷里。
“早點睡吧,好好養傷。”溫檸關上了床頭燈,在他胸前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著。
“好。”
臨睡前,溫檸忽然想起一件事,主動向他解釋:“今天那個醫生是我一個前男友,我們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分手的時候鬧得不太愉快,所以他說話陰陽怪氣,不用管他。你放心,我跟他很久沒聯系了,以后也不會聯系。”
溫檸戀愛經驗豐富,另一半有什么想法,她基本上都猜得出來。所以看到沈屹坐在車里不說話,就猜到他又多想了。
如果溫檸想要給誰安全感,其實是很容易的,只不過以前沒有這個心而已。
她主動向自己解釋,沈屹唇角不自覺勾起,滿心歡喜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嗯,我知道了。”
溫檸又問:“誒對了,你今天在公司見到聞堯了嗎?”
沈屹圈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沒有,他請假了,下周才會回來上班。”
聞堯特意請假是在躲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只是再怎么躲,早晚還是會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