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柚單肩背著書包在路上閑逛。
    左耳帶著藍牙耳機，單曲循環著loveisgone，右耳聽著街上絡繹不絕地叫賣聲。
    鎮上沒有大開發，保留了原有的老房子。
    一樓是人們做生意的店鋪，二樓是他們居住地。
    街道兩旁栽得樹，枝繁葉茂，青松挺拔，夏天是個遮陰的好地方。
    有些藤蔓爬上房子的外沿，伸到紅磚墻壁上，形成一幅純天然的畫卷。
    沿著望舒街走，經過的第六家店鋪：劉阿姨雜糧煎餅鋪，是鎮上有名的雜糧餅店。
    劉阿姨上了年紀，攤煎餅的速度不快，但生意依舊興旺，特別是早晨5點多店鋪沒開門，人們就來占位置排隊，大部分是家長買給上學的孩子吃的。
    左柚不知道為什么，同樣的步驟，做出來的餅勝過云城的任何一家。
    她家的餅皮吃起來脆脆的，用的是草雞蛋，所以打在餅上的雞蛋，蛋黃顏色是深黃的那種，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打出雙黃蛋。
    左柚來到店門口，劉阿姨正彎腰收攤，沒看到她。
    她問：“阿姨，煎餅還做嗎？”
    劉阿姨扶著腰抬頭，和藹地說：“做的，你要吃什么？”
    “只要鍋巴和生菜，其他什么肉都不要放。”
    她的吃法比較奇葩，怕是劉阿姨沒遇過只吃皮的顧客。
    劉阿姨在攤餅，左柚詢問：“多少錢？”
    “三塊半。”她掃了前面的支付寶二維碼把錢付完后，店里立馬傳來支付寶到賬35元。
    她站在樹蔭下等著劉阿姨做煎餅果子，隨手拍了一張鋪子的照片發給江一洋。
    江一洋：【你，你在背著我吃煎餅果子！】
    左柚：【嗯】
    江一洋：【這個時間點，你沒在上課？？！】
    左柚：【翹了】
    江一洋：【所以你過來禍害我？！】
    江一洋：【你到了余川之后怎么越來越不做人了？】
    左柚：【嘎嘎饞你】
    左柚在附中上初中，初一考完期末考。和江一洋，趙云琛坐了2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到這吃煎餅果子，結果吃完錯過了末班車，沒有車回去。
    他們三個跑到人民醫院等她媽媽下班，開車送他們回去的。
    天黑了左柚沒回家，左建國在家著急得差點報警，以為她離家出走了，看見她跟沒事人走進來，張口想罵，看到她身后的宋晚清硬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劉阿姨沙啞地說：“小姑娘，好了。”
    左柚麻溜收回手機，接過她手里的塑料袋子，笑著說：“謝謝。”
    左柚邊吃邊走，拐進路邊的巷子，穿小路去了鎮子上最大的購物中心，金躍商城。
    比走大路要節省10分鐘。
    左柚穿梭在巷子里行走，聽到后面傳來腳步聲，沒在意。
    走了一半，鞋帶開了，蹲在地上系鞋帶，無形中看到一抹人影。
    她不確定是不是有人跟蹤她，試探了一下。
    她快，腳步聲快。
    她慢，腳步聲慢。
    走一步，心涼一步。
    天逐漸暗下來，她一鼓作氣地跑出巷子。
    聽到后邊緊跟的腳步聲，不敢回頭得拼命向前跑。
    眼底的恐懼鉆入心口，墜入深淵般得下沉。
    寂靜的巷子里，她的聽覺被無限放大。
    急促的呼吸聲，脖子里滴落的虛汗聲，高頻率的心臟跳動聲。
    她好怕被后面的腳步聲抓住，此時此刻多希望走出一個人，幫幫她。
    左柚跑出巷子口，腳步聲停止了。
    她扶著墻壁，頂著蒼白的臉進入對面的金躍商城。
    馬路上多起來的車流量和行人量，她收住內心的恐慌，往人多的地方走，一頭扎進了商城的中心。
    左柚軟著腿，坐在中心的長椅上。
    手抖得在班級群里找蘇宸的微信，趕緊添加為好友。
    蘇宸寫著作業，抬頭就是左柚空落的座位，眼底泛著擔憂。
    她沒有鑰匙，會去哪里。
    早知道把鑰匙給她，回家還能讓人安心。
    他點開左柚的微信頭像，幾次想添加為好友，想詢問她在哪里，都被他忍了下來。
    左柚主動加別的男的微信，蘇宸要等她主動來加他微信。
    突然，手機聯系人冒出新的申請信息，他滿懷激動地點開。
    是她！
    他等到了！
    他傲嬌得沒有秒同意。
    現在是18點57分。
    等到19點整，他就同意。
    蘇宸盯著手機上的時間，過得好慢。
    他點開鬧鐘看著秒針的快速轉動，轉到第3圈的時候，默數5，4，3，2，1，切回微信界面，快速點同意。
    他是她好友了！
    蘇宸想她怎么不發點什么？
    蘇宸問宋天宇：“一般和女生聊天怎么開始？”
    宋天宇狐疑地問：“宸哥，你什么情況？！”
    蘇宸：“”
    他后悔問她，時間能倒流嗎？
    他想把這句話撤回！
    宋天宇老道地分析：“先是備注，然后發表情包，再開個話題，一般從成績，或者興趣愛好像音樂，電影這類”
    蘇宸盯著屏幕，在對話框里打上：蘇宸。
    刪了打，打了刪，覺得好傻逼。
    明知道你是誰，還要自我介紹，真得好腦殘。
    左柚去一點點買了杯四季奶青的時間，蘇宸成為了她好友。
    左柚：【你可以陪我回家不】
    蘇宸：【蘇宸】
    兩條信息差不多同時發出，左柚比蘇宸更快一步。
    他還是干了他覺得傻逼的事情。
    左柚不理解，他們兩還有必要自我介紹？
    上課在同一個班，住還住在一起，琢磨著要不要禮貌的自我介紹一下。
    左柚：【左柚】
    又發了一遍，怕蘇宸當瞎子選擇性地忽略：【你可以陪我回家不】
    左柚：【我一個人不敢走夜路】
    左柚：【我怕】
    她差不多連著發，蘇宸在看到第一條信息的時候，對話框輸入“好”字，一直沒發出去。
    在她發出我怕，心軟得一塌糊涂，徹底沒脾氣了。
    蘇宸：【好】
    左柚：【金躍商城】
    趙云琛在教室里悶得慌，甩筆走人，去廁所抽了兩根煙，路過1班教室，往里面看了兩眼，左柚不在位置上，沒放在心上，抽完煙回來，又往里面看兩眼，人還不在。
    站在1班后門口，等了10分鐘。
    蘇宸收拾好書包，手里拿著手機，跑出教室和趙云琛擦肩而過。
    后門站著那么大塊頭的人，宋天宇朝后門口瞟了瞟。
    宸哥走了，他找不到人說話，捶打周荀：“趙云琛站那挺久了。”
    “左柚沒和他說不上晚自習嗎？”宋天宇猜測，“他們兩吵架了？”
    周荀：“”
    把凳子往前挪動一大截，開啟飛行模式。
    趙云琛：【你人在哪里？】
    趙云琛：【回話】
    趙云琛：【左柚，讓你老實點，你要干嘛？？？】
    李清歡不清楚左柚發生什么事情了，云琛這么著急，忘記了她現在是左柚的身份：【怎么了】
    趙云琛問：【清歡？】
    清歡不會掩蓋：【嗯】
    清歡：【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趙云琛不想她擔心：【沒事】
    趙云琛恨得牙癢癢，左柚，你他媽是我祖宗！
    讓她不要瞎搞，不要瞎搞，非要瞎搞？？
    姑奶奶，你就不能安分守己過日子嗎？！
    罵了句“臥槽”，跑到樓下高一（4）班，黃立行不在教室！
    眼眸暗下幾分，希望這是巧合！
    1班后門口的人松了口氣，被校霸注視著的滋味如坐針氈。
    左柚看到蘇宸同意，算時間他起碼40分鐘才到，輕松地去超市買了點日用品和零食，花形洗手液，乳酸菌味的酸奶，番茄味的薯片，原味的浪味仙，夾心海苔，不二家得棒棒糖裝滿了一袋子，她一只手提不動，兩只手在地上拖著走，拖到長椅邊。
    左柚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透明玻璃上倒映人影，有個穿黑色衣服的男生一直盯著她。
    她警覺回頭找尋那個身影，來來往往的顧客，沒有穿黑衣服的人。
    她估摸是自己敏感過頭，看錯了。
    不一會她又看見那個穿黑色衣服的人影，玻璃上看不清他的臉，于是她換了一張位置反方向坐，正對服裝店的鏡子，一閃而過。
    匆匆一眼，她，她沒看仔細臉，但看到了他眉毛上的刀痕，是黃立行，一定是黃立行。
    左柚怎么可能忘記那個刀痕，那是她用美工小刀劃的呀！
    為什么這么快就見面了！
    明明，不是她的錯！
    為什么，他就不肯放過她！！
    她雙手捂住臉，無神地盯住地上的白瓷磚。
    蘇宸一進門，她沒精神地坐在長椅上。
    他小跑過去，站到她面前，輕輕喊她的名字：“左柚？”
    左柚無助地抬頭，看到蘇宸熟悉的臉，撲在他懷里，臉貼在他的腰腹間，手死死纏繞他身上。
    蘇宸拍著她的背，不知道她發生什么事情，怎么嚇成這個樣子。
    察覺到身上的手放松下來，他緩慢蹲在地上，仰著頭看她，用手輕輕觸摸她的頭，慢慢下移，撫摸在她的臉頰，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
    左柚抓著他的胳膊，不愿意松開，彷佛抓住了自己人生的救命稻草一般。
    左柚緊盯他的手臂，他的胳膊好細、好白、好瘦，一只手可以輕松握住，還有盈余，她很白，但他的手臂比她更甚一籌，
    他的手掌好大，大到可以輕易撫摸她的半邊臉，冰冷的臉因為他手掌的輕觸，漸漸有了他掌心的溫度。
    他的食指內側有繭，碰在臉上刺刺的，不像表面的滑順，但她不討厭這種觸感，好像只有這種刺痛，可以讓她清晰得感受到他在她身邊。
    蘇宸在她身邊，在她身邊。
    她不是一個人，她有人陪。
    他的手指好漂亮，關節分明，瘦弱有力，多一分肉不多，少一分肉不少，支棱在骨頭表面，修長的恰到好處。
    媽媽一直說她的手好看，不是過苦日子的人。
    他的手以后會做什么呢？
    在學校，他手拿筆，書寫他的傳奇，未來呢，他又會在哪個領域閃閃發光？
    蘇宸是傳奇，是云城的傳奇。
    左柚很早很早，就聽說過余中有個長相上乘成績極佳的學霸，附中校長挖了幾次沒挖過來的人，果然不一樣！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看他。
    嗯，他，有點小帥，有點而已。
    左柚聞到好聞的檸檬的味，不知道是因為離他太近，還是衣服上沾染上的味道，還是手上自帶的，“你手好香！”
    蘇宸一愣，指尖放在鼻尖淺淺聞一下，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左柚見他呆楞的樣子，笑了出來：“和你校服一樣的味道，檸檬的，好好聞。”
    “沐浴露的味道。”蘇宸見她笑了，心底也放心了。
    左柚說：“我們走吧。”
    她想站起來，蘇宸按著她坐下去，溫柔得說：“等一等。”
    左柚身上的帶子松了，衣服松垮容易走光。
    他伸手幫她系蝴蝶結，無意間看到她藍色的帶子，視線瞥向別處，幾次系蝴蝶結沒成功。
    左柚說：“我自己來。”伸手去摸白色的帶子，蘇宸微紅著臉加快手里的動作。
    在她伸之前，他系完了，順帶牽了她一下手。
    左柚沒發現蘇宸的異樣，蘇宸主動拎東西，“要不一人拎一個袋角。”
    蘇宸換了右手拎，沒給左柚碰袋子的機會。
    他們一起出了商城，左柚挨著蘇宸走，深怕一不留神，他就不見了，肌膚間來回摩擦，蘇宸身上越來越熱，壓不住身上燥熱的火，幾次和她拉開距離，她又立馬靠上來。
    黃立行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佩服左柚的本事，來校第一天，找到了護花使者，還是不近女色的蘇宸。
    她這勾人的本事越見長進。
    兩人走在夜間燈火通明的街道上，女生背著白書包，男生背著黑書包。
    路上的行人看著他們背影，覺得兩個人配一臉。
    他們的出現，彰顯青春的朝氣。
    夏末的風，吹打在身上，冰冰涼，比空調的人工風舒服好多。
    樹葉拍打，發出“莎莎”得聲音，像在歡呼，為他們的故事喝彩；像在自豪，目睹他們的愛情萌發；像在低喃，為他們的未來苦惱。
    左柚說：“你怎么來這么快，20分鐘就到了，我以為還要有一會等你。”
    “我腿長。”蘇宸說了句玩笑話。
    他收到她的信息，只想快點趕到她身邊。
    在巷子狂奔，聽見風在耳邊狂嘯的聲音。
    跑了4公里的路，愛上了4公里的人。
    左柚沒多想，快步在他面前，面對他倒著走。
    用手比劃他們的身高，加上頭發的長度，她剛剛卡在他的肩膀這里。
    在女生中，她的個子不算矮，在他面前，她有種小矮人誤闖巨人國的感覺。
    “你多高？”左柚想得入神，沒注意到后面的石墩子。
    蘇宸在她絆倒時，條件反射般攬住她的腰。
    “1米86”
    左柚算算，1米68和1米86差了18厘米。
    也就是說她穿10厘米的高跟鞋只能到他鼻梁那里。
    蘇宸主動牽住她的手，怕她倒著走，摔著磕碰著，“你呢？”
    “我啊！比你矮18厘米。”
    蘇宸秒答：“1米68。”
    左柚“嗯”了一聲。
    “你微信的名字sc是你名字的縮寫？”
    “嗯。”
    “那你知不知道sc可以代表食品生產許可？”
    左柚不知道腦子搭錯哪根線，說了這么尷尬的話，意識到已經來不及了。
    話說了一半，來不及收口了。
    她垂喪著腦袋好像做錯事情的孩子。
    蘇宸笑著說：“那你知不知道還有一款游戲叫sc？”
    左柚被他的話勾起了興趣，“是什么？”
    “星際爭霸。”蘇宸不快不慢地說著。
    “游戲好玩嗎？”
    “還行。”
    “你現在還玩嗎？”
    “不玩了。”
    左柚很快從失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變成了十萬個為什么！
    對他有問不完的問題。
    蘇宸希望這條路能再長一點，夜再漫長一點。
    他想和她多說一些話，待得久一些。
    一句也行。
    一秒也行。
    ——“今天的月亮好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