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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秀區(qū)精神專科醫(yī)院附近,東籬公園的長凳上，阮棠遠(yuǎn)遠(yuǎn)看到陳璐坐在大樹下。
    她看起來形容憔悴，和上次校友聚會的意氣風(fēng)發(fā)很不同。
    駐足片刻,阮棠還是走了過去。
    “阮棠。”
    陳璐看到她,直起身，眼里的灰寂閃過一抹神采，“你來了,我還怕你不來。”
    阮棠和她不熟,也不想熟，簡要的直奔主題,“你說有很重要的事,必須當(dāng)面說，是什么事？”
    陳璐很矛盾,她昂起頭，驕傲的口吻說著落魄的話，“阮棠，你知道熱搜是我做的,我也如你所愿得到了懲罰，我們家在江城的生意陷入絕境，不得不賣房周轉(zhuǎn),結(jié)果你滿意了嗎。”
    阮棠擰眉，“你家生意失利,和我毫無關(guān)系，找我來就為了說這個？”
    “呵呵，你倒不必假裝。”
    陳璐很想繼續(xù)逞強，然而她不得不低頭，最后自嘲道：“若不是你那個厲害的男友,還有誰有手段欺負(fù)我們普通的小公司。”
    當(dāng)初要能預(yù)料阮棠背后的男人那么厲害，她怎么敢趟渾水，毀了她爸媽苦心經(jīng)營幾十年攢下的人脈和財力。
    阮棠心里隱有猜測，是聞景琛替她以牙還牙，她面色不顯，“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她沒想過報復(fù)，但男朋友想幫她出口氣，她才不會扯后腿。
    陳璐沒繼續(xù)與她糾結(jié)此事，“阮棠，我找你不是為了我，我問你，你最近，是不是不肯接晏青的電話？”
    “......”
    阮棠嫌煩了，她本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話清楚講了一遍又一遍，李晏青問她也就罷了，陳璐也要來質(zhì)問她，憑什么？
    “我還要練琴，先走了。”
    陳璐即刻伸手拉住她，“你等我說完，三分鐘，后面去留由你決定。”
    阮棠停在那，甩開她的手。
    “是，這幾年我到處宣揚和晏青在一起，他頹廢到懶得反駁我。我還和他媽媽商量用訂婚逼他就范，我以為我那么癡情，總有一天能成功，可惜，他竟然會在我設(shè)計的地方遇到你，我只能永遠(yuǎn)都輸給你。”
    阮棠雖然對李晏青不再喜歡，還是很不贊同陳璐做出的胡攪蠻纏的方式。
    不過，這是他們的瓜葛，她無謂多評價。
    “說完了嗎，我要回去了。”
    陳璐松手，有氣無力地指了指醫(yī)院，“來都來了，不去看看晏青嗎？”
    阮棠頓住腳步，皺眉回頭，“什么意思？”
    “是啊，他不舍得告訴你。”
    陳璐耷拉腦袋，笑容蕭索，“在淮城的將近半年，他因為雙相和焦慮癥復(fù)發(fā)，情緒時不時失控，天天住在醫(yī)院。”
    “不可能，我昨天還——”
    “嗯，昨天他偷偷跑出院，我和他媽媽找瘋了，他回來對我們說，他無法錯過你的演奏初選。”
    “沒辦法，他有病，我們都不敢怪他。”陳璐抬起通紅的眼眶，她不理解，“你見過他幾次了，難道一點都察覺不到他無法控制情緒嗎？”
    阮棠被問的啞口無言，“我......”
    她滿以為他是恨她，厭惡她，怎么會想到他會得情緒類的疾病。
    “不，他不會的。”阮棠思來想去，眉頭緊簇地?fù)u頭，“陳璐，會不會誤診，晏青在大學(xué)里樂觀積極，他遇事情總是先安慰別人，他不可能——”
    陳璐望著她，淡淡打斷，“你要看五年前的病歷嗎？我說的再清楚一點，你要看，你離開的那一年，他在國外的病歷嗎？”
    阮棠聽的心猛地一沉。
    啊，原來又是她啊，她真是，專害李晏青的害人精。
    “你還走嗎？”
    阮棠虛咽了口，握緊手心，“陳璐，晏青，他在哪個病房。”
    ...
    入夜，醫(yī)院三號住院區(qū)，燈光冷冷，照亮五樓的單人間。
    李晏青靠床坐著，看向窗外的慘白月光，大概是冷氣開得太足，他覺得渾身都冷，蓋著毯子都抑不住的冷。
    門被打開時，他沒回頭。
    “陳璐，我說過你別來，我不想看到你。”
    “晏青，是我。”
    李晏青怔神片刻，匆忙轉(zhuǎn)頭，那一剎那他蒼白面孔上的驚慌失措難以掩飾，“棠棠，你怎么在這。”
    他本來也是清瘦的人，穿藍(lán)白條紋的病服看起來就更虛弱。阮棠想，其實她那天要是更仔細(xì)一點，一定能看出他有時連站都站不穩(wěn)。
    陳璐來的路上罵得對，她沒有心，至少對李晏青是。
    到了這個時候，阮棠想不出她該說什么，她站在床前，低頭悶了半天，終究還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李晏青從驚訝恢復(fù)淡然，緩慢開口，“其實，你不用對不起，那天你掛的那個電話，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全部都知道了。”
    知道為何她寧愿求那種父親，也不找他幫忙的理由。
    阮棠抬眸。
    “當(dāng)年我母親找過你是嗎。”李晏青講話時，眼里黑沉沉地像一潭死水，“說她辛苦養(yǎng)育我，陳璐那樣的姑娘更適合結(jié)婚，她說你同樣是單親，應(yīng)該很能理解她的感受，是這樣對嗎。”
    阮棠沒想到會說這件事，“晏青啊，你——”
    “我自己的母親，我怨都怨不了。”
    “晏青，我真的不記得，過去的事別提了。”
    阮棠是騙他的，盡管不愿意回想，她記得很清楚，那時因為外婆病重奔波，忙碌接到盧婉琴的電話很訝異，更沒想到的是見面的內(nèi)容。
    盧婉琴話里話外嫌棄她的家庭，那時她外婆還在醫(yī)院生死不明，她只是個沒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坐在咖啡店里，聽到最后哭的腦袋都是嗡嗡響。
    她一直很擔(dān)心聞筠討厭她，極度不自信，大概也有這層緣由在。
    她好像，不怎么招長輩的喜歡。
    阮棠垂眸整理完思緒，輕聲說：“晏青，你媽媽，是為了你好，希望你明白，我離開你也不是因為她。”
    李晏青沒有接她的話，他面向隔了塊玻璃的寂靜夜空，“棠棠，我一直在為你存錢，這五年沒有一個月斷過，全存在你見過的那張卡上。”
    “我說過，會用來娶你的老婆本。”
    “可是，可是我每存一次都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我當(dāng)初就那么窮啊？”
    李晏青轉(zhuǎn)過頭，眼里滿是淚水，他說出口的話如此幼稚，偏偏內(nèi)容殘忍又現(xiàn)實。
    “我現(xiàn)在終于有錢了，可你也不會回來了。”
    阮棠不想聽他再說下去，她努力地找平衡點，“晏青，你要知道，就算你母親不找我，我也不會問你要那筆錢。”
    “你是覺得我不會給你嗎？！”
    “不是，你別鉆牛角尖。”
    阮棠怕他情緒變幻，盡可能溫和地說：“對，你會。然后呢，就算你全部給我，還是不夠的，我們該怎么辦，你去熬夜兼職嗎？你媽媽怎么辦？她為你賣掉房子，供你的夢想——”
    李晏青突然激動：“阮棠，我只想要你！”
    “什么叫只想要我，生活不止愛情，親情和夢想都很重要，難道你全要放棄嗎？！你有自信，即使失去了一切，只有我的時候，你還會依然喜歡我嗎？”
    “會，我會的！”
    阮棠急道：“你，你現(xiàn)實一點行不行啊！”
    李晏青被她喊的有些無措，他的歇斯底里和死寂沉沉無時差地變化，此時眉眼垂下去，可憐的像是做錯事被罵的孩子。
    阮棠不忍心看他，雙手捂住臉，聲線打顫，“李晏青，是我不該不給你音訊，不該不提分手就離開，我對不起你，請你放下我，不要再折磨自己。”
    “算我求你。”
    李晏青見她這樣，又開始軟和下來，他爬到床尾，離她近一點的地方，“棠棠，我會好好治療的，只要你別推開我。”
    “我保證，保證離你很遠(yuǎn)，看你的背影我就能慢慢痊愈，所以，你能不能別再推開我？”
    阮棠聽完，紅著眼依舊咬牙搖頭。
    她不喜歡他，不想再給他任何虛無的希望。
    李晏青眸的光逐漸黯淡下去，看著她問：“即使我病了，你也不愿意可憐我，對嗎？”
    ...
    —
    斯通集團的頂樓，聞景琛坐在辦公室補批件，為女人放棄工作上的事，昨晚是他第一次做。
    感覺好像也不錯。
    半小時后，秘書助理打來專線：【總裁，阮思婷小姐說有重要事要見你。】
    聞景琛無所謂道：“不見。”
    阮思婷尖利的叫喊聲透過電話那頭傳出，幾乎要沖破座機，【景琛，我真的有話告訴你！】
    【阮思婷小姐，您早就不是我們公司員工，請您盡快離開，不然我會立刻呼叫保安。】
    阮棠不喜歡看到阮家的人，聞景琛很早就讓人事將阮思婷辭退。當(dāng)然他也懶得應(yīng)付，畢竟阮家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他甚至想，空了就替阮棠把失去的都討回來。
    【景琛，是關(guān)于阮棠的！】
    【景琛！】
    聞景琛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長指敲下按鍵，“讓她進來。”
    幾秒后，阮思婷走進玻璃門，看到桌后坐的無比英俊的男人，心里嫉妒非常，原本當(dāng)年聯(lián)姻的對象是她才對，是阮棠偷走了屬于她的愛情。
    男人涼薄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你只有一分鐘。”
    阮思婷不太甘愿地收回視線，從包里拿出透明紙袋，拍在他面前，聞景琛掃了眼，放大的照片和一樣?xùn)|西。
    有點陌生的東西。
    “景琛，我是來告訴你，為什么阮棠當(dāng)初那么著急離開你。”
    聞景琛還在盯看桌上的東西，漫不經(jīng)心的重復(fù)，“為什么。”
    阮思婷提了口氣，道：“她懷孕了。”
    哦，他認(rèn)出來了，那是驗孕棒。
    照片的像素不高，是手機角度的偷拍，照片里的女人側(cè)蹲在臥室里，皺眉拿著驗孕棒，模樣煩惱。
    即使隔了多年，兩道豎痕，清晰的痕跡依舊。
    阮思婷生怕他看不懂，急著解釋：“她有你的孩子，不想留下，才會必須趁你不在時離開。你當(dāng)年還沒對她看管太嚴(yán)，手術(shù)是我家阿姨帶她去做的。”
    她急促說完，想辨別男人臉上的情緒，但沒有，他的臉上看不出異動，沒有驚訝和嫌棄，連最該有怒意都無。
    聞景琛向后靠坐，掀眸看她，淡笑道：“然后呢。”
    “然后？你不生氣嗎？！”
    “這是她的決定，她有這個權(quán)利。”
    阮思婷搞不懂，哪個男人能不介意這點，如聞景琛這種強勢的類型，她理解不了他此刻的淡定，“景琛，你難道真的毫不介懷，她打掉你的孩子？”
    “你是不是不信我，不信你可以拿驗孕棒去做dna！”
    她昨晚聽說聞筠見過阮棠，就再也忍不住，這是她藏了好久的殺手锏，原以為聞景琛聽到后，至少會和阮棠大吵一架，誰知他毫無反應(yīng)。
    聞景琛右手拿起桌上的鋼筆，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所以，她的身體，我的孩子。”
    他用筆將透明紙袋慢慢往外推，直至推出桌沿，啪——落地一聲脆響，他看向阮思婷，冷笑道：“而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跑來跟我議論？”
    “景，景琛...”
    阮思婷被說的面上掛不住，呆住道：“我是想，想讓你知道她...”
    “滾出去！”
    秘書帶著安保人員跑過來，阮思婷氣的渾身發(fā)抖，然后很快就被架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聞景琛一個人。
    一秒后，他淡然的神色遽變，將手的鋼筆狠狠砸向玻璃門，因為力道過大，玻璃應(yīng)聲碎出裂紋，男人西裝的衣角還在獵獵作響。
    【還有件事，我當(dāng)時那么急著離開你，其實是因為我——】
    【你剛想說什么。】
    【沒，沒事，不重要了。】
    不重要的事，原來就是指這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