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白天的熾熱漸漸退去,涼風習習,讓飽嘗炎熱之苦的人們終于有了一點喘息的時間。月色下的荷塘,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色,靜謐而又輕柔。田田的荷葉間,點綴著朵朵如晨星般的荷花。微風送來縷縷清香,葉子也輕輕的隨風翩然起舞。
霏兒坐在觀雨亭里,眼前的美景卻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的欣喜。聽到易軒然告訴她,蒼嵐國已經答應付一百萬兩銀子來救爹時,她很是驚訝。她不敢想要是爹知道了為了救自己害蒼嵐國付出了這么多時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像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受了這樣的打擊,霏兒真的有點怕他會撐不住。
正想著,突然眼前一黑,一雙修長的手輕輕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只是微微一笑,把捂住眼睛的手拉下來,拽在手里,“討厭。”
“啊,醉了,”說完易軒然就倒在霏兒懷里。
霏兒笑著輕輕打了他一 下,“沒正經的。”
“我是真的醉了,我在你的笑里醉生夢死。”然后是一副很認真的模樣。
霏兒被他逗得“噗哧”笑出聲來,“軒然,蒼嵐國的人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吧?”
“對呀,應該就是這兩天了。”他看著霏兒等著她的下文。
“我,”她遲疑了一下,又對這易軒然笑了笑,燦若桃花。
“你笑的好滲人,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易軒然假裝使勁兒搓了搓手臂,“又想讓我做什么?痛痛快快的說吧。”
“我真是愛死你了,你太了解我。我想給慕容迪再泡一次茶喝。”也許這次爹離開后,他們父女倆的緣份也就走到頭了,說不定此生也再不會相見。
“泡茶?”這次是輪到易軒然一臉疑惑了。
“嗯,我怕以后沒機會了。”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心里被慢慢抽了出來,怪怪的。
“好吧,我明天帶你去。”易軒然就這點好,要是霏兒不愿說的,他一定不問,相信她,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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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兒拿出從邊城帶來的茶葉,仔細的數了七片,小心的放到茶壺里,在加上兩碗水,用微火煮起來。在邊城的五年,慕容迪喝的每杯茶都是慕容雪霏親自煮的。開始的時候,她也掌握不好爹的口味,時而煮濃了,時而煮淡了。通過觀察,她漸漸發現放入七片茶葉時,爹喝起茶來的表情最享受。
霏兒將泡好的茶端給易軒然。
“你不進去看看他嗎?”明明是她說想泡茶給慕容迪喝的,這會兒怎么又不進去了。
“不了,”易軒然接過茶,“我在門外等你就好。”
易軒然把茶端進屋,放在案幾上,小心的倒出一杯,雙手捧給慕容迪,“慕容將軍,這算是我給你賠罪的,還望將軍能原諒晚輩。”
“有道是兵不厭詐,輸了就是輸了。沒什么好賠罪的。”慕容迪接過茶,半響問了句,“易子楓,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易軒然很奇怪他怎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慕容將軍認得家父嗎?”
慕容迪只是冷笑一聲,呷了一口茶。茶一入口,他整個人仿佛僵住了。這個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整整喝了五年,只有她才最清楚自己的喜好,如今喝其他人泡的茶,他都不習慣。
“我想見見泡這個茶的人,可以嗎?”慕容迪滿眼期待的看著他。
“這……”易軒然不敢貿然答應他,因為他吃不準霏兒是否愿意見到慕容迪。“是這個茶有什么不對嗎?”
“不是,是因為喝到這個茶,讓我想起了一位……”慕容迪停了停,“很重要的人。你那晚的琴聲讓我想起了我的妻子。這幾日,在這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我發現這些年,我忽視了一些很重要的人。能讓我見見這個泡茶的人嗎?”
“這是我府中的一位丫環泡的,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已經走了。要是她還在的話,我就讓她來見你吧。”說著易軒然起身往外走。
“見不見他,你自己決定吧。”易軒然看著楞楞站在門口的霏兒,然后就走開了。
思忖片刻,霏兒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慕容迪抬頭看著走進來的那抹身影,激動的站起來,“霏兒,真的是你。”
霏兒只是冷冷的走到他身前,坐下,“聽說你要見我?”
“這段時間過的好嗎?”慕容迪眼里流露出少有的關心與溫情。
“哼,”霏兒冷笑一聲,眼淚便已悄然滑落,“原來你還會關心我,真是受寵若驚。”
聽霏兒這么一說,慕容迪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濃濃的悔恨襲上心頭,“是爹對不起你。我應該對你公平一點的。你和你娘長的真像。”他看著霏兒,眼波卻仿佛透過她看向了另一個人,“一看到你,就讓我想起你娘。想到我對她的愛,想到她對我的好,想到她竟然能不動聲色的騙了我這么多年。”
“娘騙你?”難道娘真的和易軒然的爹之間有過什么嗎?
“ 直到她去逝,我才知道,原來她愛的人并不是我。她肯嫁我,是因為我對她太好。我對她的愛,到頭來居然成為了囚禁她最溫柔的枷鎖。這么多年,你娘一直活的不快樂,一直帶著對我的愧疚過活。”慕容迪嘆了口氣,“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直到那晚,我聽見那琴聲,過往一幕幕的浮現,我才發現,隨著時光的流失,心痛已經慢慢被磨平,唯有愛還一直駐留心間。不管怎樣,我對你娘的愛,原來從來都沒有變過。我這輩子,最虧欠的人就是你,我的女兒。我不該將當年對你娘的恨轉移到你身上。我很后悔,霏兒,你能原諒爹嗎?”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現在我過的很好,今日我會來見你,是你讓告訴高維,讓他趁早死心,我再都不會回去了。”說完霏兒就起身往外走。其實從她打算救他的那刻起她就已經不恨她了,畢竟血濃于水,可是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說不出口。
走出門,霏兒聽到慕容迪戚戚然的說了句,“你終究還是不肯原諒我。”,不由的心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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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迪終于有驚無險的渡過了這次劫難,算算日子,他們應該走到邊城了吧。他從康燁走的那天,霏兒一直站在官道旁的山上,目送著馬車離去,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心中難免失落。這畢竟是她在世上最親的人了。
所有的事情都告了一個段落,易軒然自然是心情大好,帶著霏兒去了幾次天下第一樓。再過兩日便是七月十五了,他吩咐紫鳶準備了不少東西,這次他要和霏兒一起去見娘。之前,因為洪水和蒼嵐國入侵的事,他都許久沒去落月庵了。
“后天,跟我一起去見見我娘吧,要是再不去的話,估計她肯定會認為我有了媳婦兒忘了娘。”易軒然摟著霏兒開心的笑了笑。
“你胡說什么,誰是你媳婦兒呀?”聽他這么一說,霏兒臉微微一紅。
“我哪兒有胡說呀?你不是都急著承認了嗎!”易軒然趁機在霏兒臉上親了一下。
“你……”霏兒抬手就要打易軒然。
“哇,謀殺親夫,你太狠了。”說著一把抓住了霏兒的手。
“咚,咚”紫鳶敲了敲門,“少爺,有密信送到。”
“好了,雪兒別鬧了。”易軒然把房門打開,接過紫鳶手上的信。展開一看,就愣住了。
“怎么了?”霏兒看著易軒然愣著不動,就湊過來,一眼就看到信上的那幾個字────“慕容迪,自縊身亡!”霏兒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
霏兒醒來的時候,正看到易軒然一臉焦急,淚水洶涌而出,“我要回蒼嵐國,我要回去看我爹。我爹還在等我,我還沒有原諒他,他還不能死。為什么我要這么壞,我要這么狠心。”
易軒然一聽就蒙了,雖然他早猜到雪兒和慕容迪的關系不一般,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竟是父女。“霏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迪是我爹,我要回去看他。我還有話要和他說。”她掙扎著起身,眼淚止不住的流下,“軒然,幫我準備,我要回去。具體的事情,等我回來再和你細說好嗎?我現在只想馬上回去。”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準備,然后陪你回去。”易軒然正欲起身,霏兒一把拉住他。
“不行,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你不能和我回去。還是讓我自己一個人回去的好,不用擔心。”
易軒然輕輕擦干她臉上的淚水,可是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那至少讓我送你到洛城吧,然后我在那兒等你回來。”
霏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