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大半個月,他們終于來的離邊城最近的南郭鎮(zhèn)。從這里出發(fā)只需半天就可以到達邊城。今夜,他們便留宿在此。這一路上,被易軒然折磨的都沒時間去想以前不開心的事,但是快到邊城了,那些過往的記憶又好似鬼魅般無孔不入的侵襲而來。吃完晚飯,霏兒準備了酒和瓜果點心打算去祭拜娘,娘就葬在邊城和南郭鎮(zhèn)交界的軒轅山,在山頂上可以北望裕寧,南眺邊城。
易軒然倚窗而立,琥珀色的月光清冷而又靜謐。忽然,月影下出現(xiàn)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這么晚了,這丫頭不好好休息,是準備去哪兒呢?他心里想著,打算悄悄跟在她身后去一探究竟。
易軒然遠遠的跟著她,最后在軒轅山頂?shù)囊惶幠贡巴A讼聛怼?此像R那笨樣兒,沒想到爬起山來還挺利索。只見,她先拿出一塊絹帕仔細的擦著墓碑,可是擦著擦著她突然抱著墓碑大哭起來。他心下一緊,沒注意踩到了旁邊的枯枝,“啪”的一聲脆響。
“誰?”霏兒警覺的看著身后,“你跟蹤我?”
“你別誤會,我是看這么晚了,你獨自一人,怕你出事,所以才跟來看看。”他看到她臉上還掛著淚珠,不由的一陣心痛。
“就算出事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兒,不勞您操心。”慕容雪霏心想,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怕我跑掉了,沒人可以拿來使喚。
夜已過半,月光柔和的傾灑在霏兒身上,滿滿的哀傷仿佛從她身邊彌散開來,隨著氤氳的霧氣也將他也漸漸包裹起來,易軒然突然有種想要沖上去抱住她、安慰她的沖動。恍惚間,她憂傷的身影竟勾起了他心底的保護欲。他有些失神了,不明白怎么自己竟會對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丫頭有了這種感覺。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他又恢復了往常口無遮攔的樣子,“也對,就憑你這樣子,無財更無色的,想是也不會被賊人盯上。最多也就是被山怪捉去當個什么壓寨夫人的,不過也算好,總歸是有人娶了。”
有人娶,霏兒心中不禁滑過一絲悲涼。想當初離開邊城的時候,自己還跑到娘的墳前來拜別,待嫁的心情,何等的甜蜜,何等的幸福,卻沒想到等待自己的會是那樣一番際遇,陰差陽錯之下,又賜婚于高維。可最終,還是回到這里。
易軒然看著她,很是納悶,要是換作平時聽他這么說她早出言還擊了,沒想到現(xiàn)在卻只是愣愣的盯著墓碑。看來墓里的人應該對她來說很重要吧,旋即就靜聲了,不想打擾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叫木雪的女子。
第二日,天空飄起了細小的雪花,晶瑩剔透,不一會兒整個小鎮(zhèn)就朧在一片微白當中,像是誰為這小鎮(zhèn)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細紗。
慕容雪霏走出客棧,看見一身青衣的易軒然站在客棧前的院落中央,肩頭已經(jīng)落滿了雪花。“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走近,就聽到他吟起這首詩。
“還挺有閑情逸致,賞雪吟詩。東西都準備好了,是不是馬上起程呀?”霏兒看著他,可他也不回頭,繼續(xù)玩著手里的雪花。
“你不知道,普羅國的都城地處南方,很少會下雪。而我偏偏就很喜歡它,”他接了幾片雪花,伸到霏兒面前,“你看,每片雪花的樣子都不一樣。漂亮吧?”易軒然看到霏兒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雪兒,你是生在北方,見慣了,所以不覺得的稀罕。人往往最容易忽視身邊熟悉的人和物,真的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雪兒?”聽他這么叫自己,霏兒還險些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騙他說自己叫木雪。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他笑了笑,“以后我就這樣叫你了!好了,啟程吧,雪兒。”原來他不壞笑的時候,笑容中也能有種溫暖的味道。
他們騎馬只用了小半天的時間就到達了邊城,但是一進城就聽見大家都在議論,說是普羅國的敵軍被戚將軍他們困在了落云峰上。稍作打探,才知道數(shù)日前普羅國一支幾百人的軍隊在邊境生事,結果被邊城守城將領戚靖云帶兵圍困于落云峰,到今日已被困兩日了。慕容雪霏一陣納悶,覺得戚叔叔不像是這么有耐性的人呀,照他的個性應該早帶兵沖上山的。旋即又笑了,看來應該是上官叔叔不知怎么說服了戚叔叔,來了個甕中捉鱉。落云峰易守難攻,如果貿貿然上山很容易中埋伏。可是時值冬日,峰上草木枯萎,動物絕跡,而今還下起了雪,相信饑寒交迫他們忍不了多久。而且落云峰的南面是一處懸崖,上山的路只有一條,只需圍住其他三面,等他們熬不住,沖下山來就可以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你有必要表現(xiàn)的那么高興嗎?”易軒然冷冷的看著嘴角帶笑的慕容雪霏。
“我不是笑你國的士兵,”霏兒一想他一定是誤會了,但是轉念又想是你國生事在先,我現(xiàn)在笑笑又怎么了,“對了,這事是怎么回事呀?而且,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裕寧,還被官兵追?”
“我想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吧。”
“那你有辦法讓落云峰上的人馬全身而退嗎?而且我要提醒你,剛下了雪,他們撐不了多久的。”雪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著他。
“難不成你有辦法?”他疑惑的看著霏兒,只見她輕輕的一點頭,“我到裕寧是為了打探消息的虛實,看看雪玉山莊是否真如傳言中所講的那般能夠通曉全天下的秘密。”
“雪玉山莊?這是個什么地方?”霏兒仔細回想,最終確定這應該是個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但不知為何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嗯,這個地方很神秘,沒人知道它在哪里,它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這個山莊里養(yǎng)著一批暗人,他們收集各國的情報,再以高價賣給想得到它們的人。因此,有些國家想消滅它,也有些國家依賴于它。至于山莊的主人就更是不得而知。”易軒然說著搖了搖頭,“兩個月前,我們收到雪玉山莊的密報,說鎮(zhèn)守邊城的慕容將軍不日將會帶著愛女回裕寧成婚,但是婚禮會被取消,相信慕容迪很快就會返回,因此想打邊城的注意就要早做打算。”
霏兒心想兩個月前,應該是自己和爹剛啟程回裕寧的時候。居然,那時雪玉山莊的人就知曉了劉煜會退婚,她心下一驚,這群人果然不可小覷。但是他們的消息都是從和而來呢?難道在王宮、劉煜府上都布上了他們的眼線不成!“接下來呢?”
“對他們的情報我還是有所懷疑的。我怕這是他們和蒼嵐國想出的誘敵深入的詭計,所以才決定親自去裕寧一探究竟。而且這次來,我還帶了些人,想探探蒼嵐國邊城的防御能力,”他笑了笑,“看來還是比較強的。”易軒然都覺得奇怪為什么自己竟如此信任木雪,居然對她和盤托出,全無保留。
“如此說來,普羅國是有意攻打我蒼嵐國咯?”慕容雪霏有些生氣的看著易軒然,“我蒼嵐國一直安守本分,而且地處北方貧瘠之地,沒想到還是會被你等虎狼之國看上。你們普羅國居于南方富庶之地,土地肥沃,而且在眾多國家里,已經(jīng)是疆土最為廣闊,實力最為強大,想不到還存有如此虎狼之心,真是人心不足。”
易軒然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我國新王初登大寶,其他國家哪個不是國王親自來賀,你們倒好,就派了個使者,這能不讓我王‘記掛’嗎?而且,你別忘了,蒼嵐國是僅次于我國的國家,不趁它還小的時候施以顏色,難道等它日漸壯大以后來吞掉我們嗎?只有放在自己包里的東西,才能讓人安心。”他看著她,“好了,我把什么都告訴你了,你現(xiàn)在能說說你的辦法了吧?”
“我告訴你也行,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兩件事,第一,把玉佩還我;第二,得救以后,就帶著你的士兵回到普羅去。”也許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這樣了吧。
易軒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好,不過玉佩我得等到脫險以后才能給你。”他心想這次本來也沒準備要攻打邊城,只不過來探探虛實而已。
“好,一言為定。”她想了想,“趁現(xiàn)在天色尚早,我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
等到暮色四合的時候,他們便悄悄的潛到了離落云峰不遠的灌木叢里。易軒然背著老長一卷繩子,“我說你買這樣長的繩子,不會是想用它來爬山吧?”
霏兒把食指放到嘴前,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后白了他一眼。“上山的路只有一條,你看,那有重兵把守。我們從西邊上,那里臨近懸崖,把守的人應該會很少,趁他們不注意,你把我背上去。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背你上去?”易軒然看著她。
“對呀!我知道你的輕功很好,這點肯定難不住你!忘生涯你都敢隨便往下跳,你就別再裝了。”慕容雪霏心想你不背我,那我怎么上去?!
“走吧。”易軒然拉著她就往落云峰的西面跑去。
西面果然山勢險要,只有三個人把守。“拿著繩子。”然后易軒然向西北方扔了塊石頭,趁士兵過去打探的時候,就摟著霏兒的腰,腳一點地就騰空而起,以極快的速度閃了上崖壁,接著拉住一根藤條就躍上了落云峰頂。霏兒只猜他輕功不錯,卻不知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們一到峰頂,就看到了普羅國的士兵點著篝火圍坐在一起,見到有人上來,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之后,就如同看到救星般,紛紛向易軒然跪下。
“末將見過易大人。”
此刻的易軒然像是變了一個人,眼波猶如著山頂?shù)姆e雪,散發(fā)著寒光。“你還活著嗎?居然將我的話當耳旁風!”
“易大人,請聽末將解釋。我等看您去了裕寧遲遲不歸,恐您出事。于是,我就帶了這幾百人,準備在邊界上接應您。卻不想,碰到了那戚靖云就打了起來,結果......”
“不必說了,解釋就是掩飾。回營后自去領一百軍棍就是!其余人等每人五十軍棍。”說完后,就看著霏兒,“開始準備吧!”
霏兒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仿彿自己也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兵,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王者之氣吧。“恩,先讓士兵們去把冰雪融成水。然后去找些樹枝干草來。”然后,她把繩子拿給易軒然,“這個,又得靠你的輕功了。”
“嗯?”易軒然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霏兒笑了笑,“你難道忘了,這落云峰的對面不就是普羅國的君山,我要在這兩座山間搭一座冰橋。”
“冰橋?”易軒然還是不太明白。
“嗯,冰橋!先用繩子搭出橋的骨架,再將樹枝干草鋪在上面,在淋上水,待水一結冰,橋面就成了。別看橋只是些草、冰做成,卻異常堅固。過車馬都是沒有問題的。而且現(xiàn)在是晚上,看不清橋下的懸崖天塹,過橋的時候也不會太害怕。”她非常得意的看著他。
“你是怎么知道這個方法的呀?”易軒然還是有些疑惑,畢竟是這么多士兵的命。
看他的樣子,霏兒心中有一絲不快,有道是用人不疑嘛,“這是個老方法了,你們久居南方,冰雪見的少,自然是不知道。反正計策我已告訴你了,是否用你自己考慮吧!”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要有十足的把握!”說完,就拿了繩子先把一端固定在了這邊的石頭上,然后將另一端纏在腰上就飛了出去,不多時就回來了。“好了。”笑著看了看霏兒。
接著,易軒然又指揮士兵邊往橋上鋪草,邊澆水。本來剛下了雪氣溫就低,再加上夜里山頂上風大更冷,水一澆上后,很快就能凍住,不出一個時辰一座冰橋就搭好了。兵馬都開始陸續(xù)撤向君山。
這時,易軒然挑選了二十來個人,讓他們去落云峰下叫罵,不用打,只需引的敵軍上山追擊便可,君山下會為他們準備快馬。
“你不是答應過我,得救后,就帶兵回普羅的嗎?你現(xiàn)在這樣做是什么意思?”霏兒有些生氣他的言而無信。
“對呀!我并沒有要他們去攻打邊城!我只是想給戚大將軍點教訓,也不枉我的兵被困了這兩天。況且只要他足夠聰明,我也奈何不了他呀!”旋即又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霏兒太了解戚叔叔的脾氣了,像他那沉不住氣的性子,肯定會不計后果的沖上來,如今爹不再,根本沒人能攔住他。哎!霏兒不由的在心里嘆了口氣。
慕容雪霏和易軒然隨大隊人馬安全來到了君山下,沒想到這邊居然是個小山谷,四周積了厚厚的雪。東方初露魚肚白,積雪映著微光,瑩瑩發(fā)亮。易軒然將僅有的十來匹白馬留在了君山腳下,接著命人將所有馬的馬蹄都包上布,然后才帶著眾人退到山谷口。須臾,就看到有人從君山上狂奔而下,騎上馬就直奔谷口,待他們都全身而退之后,易軒然只冷冷的命道,“都給我使勁兒的喊。”
霏兒這時看到戚叔叔帶著兵也從君山上追了下來,剛跑到谷底,鋪天蓋地的積雪就涌了下來。“讓他們停下來,會雪崩的,你這樣會害死他們的。”
那知易軒然卻不以為然,“停下來也來不及了!況且,就這點積雪根本就填不平這個山谷,他們都是常居北方,應該早習慣怎樣應對這樣的情況,要是這樣就能要了他們的命,那也太差勁兒了吧?!不死都沒用!而且,我早說過,我只是想給他們點教訓,我答應過你,就不會要他們的命。”
幸好谷地四周的山勢并不是特別陡,并沒有引起嚴重的雪崩,滑下的積雪只是將戚叔叔他們攔腰困住了。霏兒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想想這樣或許對戚叔叔也是件好事,至少讓他吃吃虧,以后不得這般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