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氏這兩日如何了?”就算是章佳氏這幾日恢復如常,甚至比往日還要溫順些,秀兒始終忘不了章佳氏的那個眼神
全嬤嬤小聲說道,“還是與尋常無異。”
“今日在太后處,她還說了個笑話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要忘了她七日前還”海棠說道,她也瞧見了章佳貴人的眼神,自那以后,章佳氏無論做什么,在她的眼里都似是別有用心。
“她若還是如此,便是好事。”秀兒說道,章佳氏的那個眼神許是自己看錯了,又或許是章佳氏看清了現下便是她心里藏著恨,對自己不但無礙,反而會誤了十三阿哥的前程只是這人心難測,章佳氏若真是心存怨恨自己又待如何?
“要不要”全嬤嬤低聲說道
“只需看著她便是了。”
“嗻。”
王宓兒對著新得的落地西洋鏡照著自己的衣裳,“這鏡子照人倒是顯瘦”
“是小主您生得苗條。”
“不盡然,我在德主子那里照鏡子,就是比這面鏡子照得略胖些,她那鏡子照人最真。”王宓兒說罷坐了下來,“我頭發有些松了,銀杏你再替我梳一梳。”
銀杏見她的鬢發果然有兩根頭發有些不老實了,拿了抿子蘸了桂花油替她抿了抿頭發,見又油光嶄亮了,這才收了手。
她抵垂著眼簾默默地干活,王宓兒卻在鏡子里瞧著她,銀杏兒生得不丑可也不俊,上次生病掉下來的肉,現在已然養了回來,臉頰圓潤飽滿,透著一股子的憨厚,不止是她身邊,章佳氏身邊也有這樣“憨厚”的宮女子。大家都心照不宣,既然人在永和宮的屋檐下,就要受德主子的管,身邊安個明晃晃的釘子實在不是什么新鮮的事。有了這個釘子在,你在德主子眼里就是無不可對人言坦蕩之人,若是沒有這釘子在德主子會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她現在想得是自己替銀杏求過情救過她的命,德主子是否還信銀杏,若是不信銀杏,她又派了哪個釘子到自己身邊
“主子,您今個兒要戴什么簪?”
“快過年了。戴那只德主子賞的紅梅報春吧。”
“嗻。”銀杏打開了紅木銀鎖的首飾盒子,拿了那根紅梅報春的簪子,替王宓兒插戴上,又拿了靶鏡,讓她瞧瞧后面,王宓兒點了點頭。
“主子您穿什么衣裳?”
“粉白繡紅梅的那套便成了。”
銀杏頓了頓“今個兒德主子去給皇太后請安,穿得就是香色繡大紅干枝梅”
“穿那套銀紅繡木槿的吧。”
“嗻。”
自己進宮之前,“老祖宗”孫氏說得就清清楚楚。她是漢軍旗,皇上若是皇子稀少,老祖宗根本不會起送她進宮的心思。送也白送現下皇上已然立了太子,也不缺滿妃所出的皇子,宮里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可她若是得了皇上的喜歡,在宮里站住了腳,生了一兒半女,曹家和王家,也算是有了依靠
爭寵可以,但不要起跟四妃中的任意一個別苗頭的心思。若是寄人籬下,更是要低頭做人,曹家是奴才,她是奴才家的親戚,真出了什么差錯,誰也不能替她撐腰去得罪主子們。
在宮里這兩三年。她更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近日待她算是不差,德妃也是賞賜不斷,可主子新得了個貓貓狗狗,一樣會極喜歡,訂衣裳賞美食,可若是貓貓狗狗不聽話了王宓兒一激靈
“銀杏,這后殿里可曾住過一個瓜爾佳常在?”
銀杏愣了一下,“小主您因何問及此事?”
“跨院和章佳貴人原先住的院子,一直是鎖著的我無意間聽人提起,原有個瓜爾佳常在”
“奴婢進宮晚,也只是聽人說是有這么個人,因生了病沒了。”
“哦。”王宓兒點了點頭,沒有深問,生病沒了宮里沒了的又何止一個瓜爾佳“等會兒咱們去看看章佳貴人。”
“嗻。”
章佳氏摟著八公主塔娜替她梳著頭發,八公主的頭發并不算是好,嬤嬤為了讓她的頭發長得好點,將除了頭頂心之外的頭發俱都剃得光光的,只留下一個極細的小辮子,就是這小辮子也是有些發黃的。
“額娘這桂花油啊,是你郭絡媽媽自宮外淘換來的,專養頭發,每日用這個梳頭,日子久了,塔娜的頭發自然又密又好。”
“像額娘一樣嗎?”
“像額娘一樣。”章佳氏親了親她的發頂說道。
“額娘您能日日替我梳頭發嗎?”
章佳氏點了點頭,“自然是能的。”
“額娘我長得丑嗎?”
“誰說你長得丑?”
“嬤嬤們說我不及額林珠姐姐好看”
“你還小呢,自然看不出來,長大之后我們塔娜是最漂亮的姑娘”永和宮唯德妃馬首是瞻,嬤嬤們自然也是捧高踩低,為了巴結德妃的幾個孩子,踩她生的孩子兩腳又有何不可?
洗墨見她的神色又變了,就曉得她八成又想到了別處,章佳貴人自從失了九公主,明面上雖是一切如常,甚至還更爽利了些,可只有她們伺候她的人知道,她整個人的性情都變了,“八公主您手上的這手繩真好看,誰給你辮的?”八公主手上的帶著一個皮繩,上面串著幾個瑪瑙珠子,瞧著手法和珠子不似出自大人的手里。
“這個是額林珠姐姐跟著錦云姐姐學的,她頭一個辮的自己留著戴了,第二個就給我了。”
“真是好東西”
章佳氏瞧著那手繩,目光卻有些凜洌,德妃慣會做假,將自己害至如此地步,在旁人眼里自己卻要對她感恩戴德自己被她壓了一輩子,難道自己的女兒也要“什么勞什子”
“小主”添墨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小主為了一根七公主給八公主編得皮繩生氣。若是傳到德主子的耳里
章佳氏使勁兒喘了幾口氣,佯裝笑臉,卻嚇得塔娜拼命向后退,“額娘”
“你跟嬤嬤出去玩吧。”章佳氏拍了拍她的肩。目光卻放到了剛剛走進院子的主仆三人身上。
王宓兒這些日子越發的標致了,雖依舊是少施脂粉,整個人卻似蒙上了一層珠光一般論姿色自己年輕時或許能與她一拼,現下自己生過了三個孩子,又受盡了折磨,晨起不涂脂抹粉都覺得能見人,焉能與之相比?
章佳氏胸臆間又升起了一股子怨氣。可是想想這人可是將德妃好不容易借著自己奪回來的寵愛又給奪走了,心氣兒又順了些。
“妹妹給姐姐請安。”王宓兒綻開一朵甜甜的笑容。
章佳氏也回之以一笑“妹妹何必如此多禮”
胤禛接過母親親手繡的大紅福字荷包,未曾交給太監而是親自掛到了腰帶上,見弟弟妹妹們并不在屋內,頗有些奇怪,“額娘”每年額娘都要做足七個荷包,人人有份
秀兒摸摸他的頭發,胤禛已經長得挺高的了。快要能與她平視了,再過幾年自己八成就要仰視兒子了,“額娘這陣子忙得很。竟忘了你去看了內務府賣陳年積存你可曾見過了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
胤禛笑了,“額娘您忘了,皇阿瑪可沒忘,兒子已經將見聞通通告訴了皇阿瑪,百姓們聽說是宮里為陜西和京郊的百姓籌糧過冬,都贊皇阿瑪英明”
秀兒拿沒戴指套的無名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當著額娘的面還不說實話?”
胤禛向后躲了躲,“額娘既然已經知道,何必再問兒子。”
“旁人說是旁人的,我非要聽你說一說。”
“兒子只是站在城樓上觀禮。那些積存是在城樓下臨時塔的帳篷里賣出去的,據說當日便賣了五千余兩現銀,顧師傅說平民百姓雖知道貢品都是好的,卻未曾見過,現下好容易能遇上了,便是再貴些也是肯買的。可惜消息散布得晚了,有些人的銀子未帶足,相中了卻花不起大價錢,否則還能再多賣些。”
秀兒點了點頭,“你顧師傅說得對。”
“額娘因何不讓兒子去下面看?只是為了商人銅臭嗎?”
“凌普是太子奶公,此事你皇阿瑪既是交給了他,你就不便出面了,這類積功德攢名聲的事,你更不便出面。”
“怪道近日人人都贊太子仁厚原是額娘您”
“既然宮外的人瞧見的都是凌普,太子將這仁厚的名聲攬到懷里也是好事。”宮里的人知道此事是她的主意便成了,她在宮外的名聲還是越小越好。
“顧師傅還說凌普統領內務府多年,怕是我還是不知的好。”
“你顧師傅說得對也不對。”
“呃?”
“凌普不是個傻子,無論你去與不去,他都一樣能將此事做得天衣無縫”
“他真得”
“老四不瞎不聾不做家翁,你雖不是家翁也要記得,有時帳算得太明白了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心里卻是要明明白白”
胤禛點了點頭,額娘的意思他清楚,凌普管著內務府這些年,貪占了不知多少,他這個做皇子的清楚,怕是皇阿瑪也清楚得很,可皇阿瑪讓凌普掌著內務府,便是讓太子取用東西方便的,也是為了讓太子多積攢些可內庫真得能如此貪占嗎?胤禛想問問額娘,可是轉念一想江山早晚是太子的,早貪些晚貪些,又有何差別?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