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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第 91 章

    話還沒說完,她人已經進去了。
    覃最只好跟在她身后。
    他在心里想了兩秒,是該說“我哥”還是說“江初”。
    最后還是開口回答:“我來送江初。”
    江初老媽回頭看他一眼。
    “他發燒還沒好,”覃最補充一句,“剛去打了一針。”
    “還沒好?”江初老媽有些驚訝。
    覃最“嗯”了聲,沒再說話。
    江初正在電腦前面找文件,感覺有人進來,頭也沒抬就說:“小狗,我車里應該有個硬盤,去幫我拿過來。”
    “小什么?”老媽問。
    江初吃驚地抬起頭。
    老媽朝后看,覃最已經直接轉身去拿硬盤了。
    “阿姨來了。”大奔聽見江初老媽的聲音,“喲”一聲站起來。
    “站起來干嘛,忙你的。”老媽拍拍大奔的胳膊,還給他拽拽卷起來的衣服邊兒,“這衣服穿的……”
    “媽。”江初去給她拽把椅子,“你怎么過來了?”
    “今天下班早,沒什么事兒,”老媽抬手試了下江初的額頭,“順便就過來看看。”
    順便?
    江初壓著想挑眉毛的沖動。
    不冷不熱的突然順便過來看看?
    大奔去接了杯水過來,江初沒多說話。
    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有什么變數誰都做不了心理準備。
    而且今天覃最正好也在,江初心都提著,就怕老媽說著說著話,明里暗里地給覃最透出句“搬走”。
    想到覃最,他扭頭朝外看:“覃最呢?”
    剛問完,覃最正好拿著硬盤進院門,朝他揮了揮。
    “今兒人可真夠齊的啊。”大奔說。
    “你跟覃最也挺熟?”老媽把包放在江初桌上,接過大奔遞來的水,坐下來帶著笑看他。M.XζéwéN.℃ōΜ
    “嗨。”大奔掃了眼江初,“江初弟弟那還不就是我自己家弟弟。”
    覃最進來后跟大奔打了個招呼,把硬盤遞給江初。
    “自己玩一會兒。”江初接過來,順手想朝他臉上彈一下,胳膊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覃最有些尷尬地又看向他老媽。
    “江初剛才喊你什么?”江初老媽笑笑,“小狗?”
    “瞎喊的。”覃最沒在她旁邊坐,看了一圈,去坐在上回過來待的小陽臺藤椅沙發上。
    坐下時他還在想,是不是該跟江初說一聲自己先回去。
    他老媽看著也不像是有什么事兒著急過來,就那么坐著跟大奔閑聊,問問江初發燒的情況,讓他渾身不自在。
    好在江初找文件也沒用多久。
    “發過去了,讓那邊接收一下。”不到十分鐘他就沖大奔說了句。
    “行,后面有什么事兒他們直接聯系我,”大奔比劃個OK的手勢,“別的沒什么忙的,你回去歇著吧。”
    發燒這幾天江初都跟磨洋工似的,過來點個卯就走,大活幾乎都是大奔在干。
    他挺不好意思,本來想跟大奔多說會兒話,老媽突然過來弄得他也沒心思多說,往大奔肩上拍了一下。
    “您再看會兒?還是咱們回去?”江初拿起老媽的包,轉頭問她。
    “這不也到飯點了么?”老媽起身接過包,“大奔把你媳婦兒叫上,阿姨請你們吃飯。”
    “您昨天過來多好啊,我丈母娘早上剛打電話讓去她那兒吃餃子,面都沒和,娘倆兒就跟家等我呢,”大奔夸張地搖搖頭,“沒口福我就。”
    “和個面給你難為的。”老媽一直挺喜歡大奔,會說話,親親近近的讓人覺得熱乎。
    聽她又開始跟大奔聊“結婚”“媳婦兒”“丈母娘”這些話題,江初轉頭去喊覃最,示意他可以準備回家了。
    “等會兒的,我差點兒都忘了。”大奔朝覃最招招手,“來來,覃最來幫個忙。”
    “什么?”覃最走到他旁邊。
    “幫奔哥挑個鼠標,”大奔“咔咔”點網頁,“你哥非說另一個更好看……”
    江初送老媽先出去,還沒到院門口,老媽就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那咱們去吃,我讓店里留個包間。”
    “真吃?”江初看她,“我當你跟大奔客氣呢。”
    “跟他有什么好客氣的。”老媽看他一眼。
    “不是,媽你最近怎么總是說吃就吃啊。”江初皺皺眉,有些無奈,“你就不怕我們也在家和好面,就等著回去包餃子了?”
    上回也就算了,江初今天真不是很有情緒應付老媽。
    發燒燒得心里發躁不說,多少年沒打過針了,他這會兒半邊屁股還發酸,只想回家沖個澡趴著。
    “當媽的叫兒子一塊兒吃個飯,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老媽盯他,“其他事兒我說了不聽,吃個飯我還喊不動你了?”
    她口吻和語速都還跟剛才一樣,開玩笑一樣輕松,但是江初一下就聽出內里微妙的轉變。
    “說了不聽”的事兒指的是什么,母子倆心里也都跟明鏡兒似的。
    “這又是往哪兒說呢。”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江初只能在心里嘆口氣,“吃個飯還上綱上線的。”
    “那不就得了?”老媽又瞪他一眼,眼神稍稍一轉就重新輕松回去,“真要包餃子更好,我連訂都不用訂了。”
    “坐我車,”她拉開自己的車門把包扔進去,“覃最也一起。”
    覃最正好從院里出來,聽見這句,他抬眼看向江初。
    江初微微地皺了下眉。
    也許是對覃最的在意程度比他自己意識到的還要高,尤其在當前這種局面下,他有點兒過于敏感了。
    老媽后半句的“也一起”,剛才用在大奔和他媳婦兒身上沒什么毛病。
    用在覃最的名字后面,江初聽到的瞬間只覺得刺耳。
    ——不管老媽都猜到了什么程度,在想什么,對覃最又有什么看法。
    這一個“也”字說出來,就意味著在她心里,覃最是個需要額外帶上的“外人”。
    從老媽的角度來說確實就是這樣,畢竟不是江初的親弟弟,他倆連一個爹都不是。
    覃最聽著也毫無感覺,只是用目光觀察江初的態度。
    可是看著從剛才見了老媽后就沒怎么說話的覃最,江初是真的心疼。
    這種在老媽與覃最之間來回拉扯,既不能破罐子破摔,又不上不下無能為力的感覺,簡直比發燒還要磋磨人。
    “他不去。”江初直接替覃最回答。
    “不去么?”老媽沖著覃最抬抬眉毛。
    看這意思也沒想真讓我去。
    覃最在心里接了句。
    “跟朋友說好晚上一塊兒吃飯。”他沖江初老媽扯扯嘴角,“不去了,阿姨。”
    “女朋友吧,說得這么含蓄。”江初老媽望著他,“去哪吃?上來送你過去。”
    “女朋友”這詞兒被江初老媽當面盯著問出來,比在電話里聽著還讓覃最心口突突。
    他笑笑拒絕了:“不用,我正好把我哥的車開回去。”
    “慢點兒。”江初交代他。
    覃最低低地“嗯”了聲。
    回家的路上覃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感覺只是等紅燈的時候恍了個神兒,再抬眼竟然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在車庫停好車,他疲憊地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又怔了幾分鐘才去按電梯上樓。
    家里跟每天他倆回來時一樣,兩個人的拖鞋亂七八糟的堆在一塊兒。
    江初的拖鞋還臉朝下的翻了一只,覃最彎腰給他撿好,邊換鞋邊喊了聲“周騰”。
    周騰沒出來,它這幾天不愛理人。
    本來只是不愛搭理江初,每次覃最回來它都會迎門。
    最近江初天天發燒,燒得覃最焦頭爛額,忽略了周騰好幾次,現在它已經兄弟兩個打包不搭理了。
    喊都喊不動。
    覃最脫掉身上的T恤扔洗衣機里,去客廳看一眼。
    沙發上堆著一摞衣服,都是這幾天洗完曬干了沒收拾的,衣架還都沒取,周騰像只孵蛋的雞一樣揣著手窩在上面。
    “喊你聽見了么?”覃最一手撐上沙發靠背,彎腰在周騰腦門兒上輕輕彈一下。
    做完這動作他自己先笑了:“被江初帶出毛病了。”
    周騰偏過腦袋用眼角斜著看他。
    “下去吧,滾一身毛,又得洗。”覃最掇著周騰的胳膊把它抱下去,去給它開了個貓罐頭。
    周騰立馬跟著他走來走去。
    “江初最近心情不好,天天上火,也不怎么笑。”覃最垂著眼皮看它,“你看出來了么?”
    周騰屁都不懂,埋頭就知道吃。
    覃最看它吃了會兒,又去把貓糧和水給倒滿。
    客廳該收拾的收拾完,他拽個垃圾袋,點上根煙去陽臺鏟貓砂。
    鏟完準備起身時,他嘴里的煙灰掉了一截在地上。
    覃最低頭看著那截煙灰,像是在看一枚不知道從哪兒掉出去的氣門芯兒。
    他渾身的情緒忽然全都拱上來了。
    “操。”覃最抿抿嘴低聲罵了句。
    他把小鏟子往盆里一扔,朝后坐在地上,兩條胳膊架在膝蓋上乏力地耷拉著。
    盯著貓砂盆愣完一根煙,他摸摸兜掏出手機,給康徹打了個電話。
    響了好幾聲鈴康徹那邊才接起來,上來就沖覃最嘆了口氣。
    “你可真會挑時候。”他“哎”一聲,“最好有急事兒,不然我飛過去揍孩子啊。”
    “在干嘛。”覃最彈彈手,把煙頭彈進貓砂盆里。
    “解放自我。”康徹在那邊點了下鼠標,一串不宜的叫聲從聽筒里“哇”一下放大。
    覃最笑笑,康徹又把聲音給關掉。
    “心情不好?”他都不用聽覃最說別的,直接就問。
    “煩。”覃最說。
    “才開始煩啊?”康徹笑了,“你是剛發現他是你哥,還是剛想到他有爸有媽,是個直男啊?”
    覃最沒說話。
    “想要的東西別太多,會輕松不少。”康徹說著還打個呵欠,“也別什么都不想,腦子一熱把局面弄得收不回來。”
    “已經收不回來了。”覃最皺皺眉,又去點了根煙。
    “沒說你倆。”康徹在電話里也摁了下打火機。
    “比你現在難受更難受的事兒,是有一天你看見他真的難受了。”他跟念繞口令似的,慢條斯理地對覃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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