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婉轉三千去,浴鳧飛鷺澄波綠。何處是歸舟?夕陽江上樓。
天憎梅浪發,故下封雪枝。深院卷簾看,應憐江上寒。
---------------------------------《菩薩蠻》,周邦諺
八月十四,夜月已盡圓,只是不及十五的明亮。
溪水在銀色月光的照射下閃著瀲瀲水光,周圍很安靜,只聽到蟋蟀在自家門口彈著琴與樹木偶爾被夜風吹著發出的沙沙聲。
坐在溪邊的巖石上,赫連瑾脫了鞋子,將腳放進水里。
江南的天氣跟西北有很大的相差,到了中秋十分依然熱得很,雖然可以運功讓自己涼快一點,可她還是有些受不了。
這兒離彎月教分壇不到五十米的腳程,明漾不覺得會出什么事情,就沒跟來。
要她說啊,那只色狼現在不知在哪個美人兒的床上,跟人家翻云覆雨了,還記得她這個小丫頭嘛?
夜風吹來撩起垂落在她耳邊的發,伸手掠了掠,抽起插在腰間的笛子。
那是一支通體雪白的笛子,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白光。
輕輕撫著笛子,她輕輕嘆了口氣。這是十歲生日時,教主老爹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為了這支笛子,三個姐姐憎恨她到現在。
不過,她才懶得理她們呢,反正自己很喜歡這支笛子就是了。
舉到嘴巴,輕輕吹了起來。是她喜歡的[天大地大],雖然已屬年代久遠,很多調子已經不太記得了。
莫云天教的那些曲子,她也會吹,只是不太喜歡。鳳求凰,求偶的曲子,好嘔心啊。
夜風輕輕吹來,有那一瞬間,她的身影模糊了。
玉笛離嘴,她望著水面上夜月的倒影淡然開口:[閣下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
這人應該來了很久,以她現在的功力沒有發現是正常的。若不是來人不小心踩到一根樹枝,她也不會發現啦。
唉,武功不高果然不安全啊。
只要不是聾子都會聽到剛才的聲音,抿了抿唇,楚陵睿從樹干后走了出來。
要不是剛才那一恍神,這個小子也不會發現自己的啦。
失敗啊,他輕輕搖著頭。
她轉頭望去,銀色月光下勾勒出一張,嗯,性格的臉。不俊,也不能說好看,有一種粗獷得十分引人側目的奇特魅力。
這人也很高,身上的衣服式樣跟那個花弄影當然一樣。
[你跟百花宮有什么關系?]她揮弄著手里的白玉笛漫不經心的問。
楚陵睿微微一愣,看來這個小子也是江湖中人,[沒關系。]真不知道為什么會被誤會。
沒有關系啊,那就是同鄉了吧。她在心里想著,應了一聲,[可這么晚了,你躲在這兒干什么?]
他咳了一聲,[你能在這兒,我就不能么?]
挑了挑柳眉,她勾起一邊的唇角,[我當然能在這兒,那是因為我知道這兒是什么地方。可你,呵呵,肯定不知道吧。]
聞言,他的心往下一沉。自己的確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他剛才是負傷慌忙之中躲在這樹干之后。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她得意的笑笑。
[這兒是什么地方?]
她轉身指著遠處的火光說道:[看到沒?]
順著她的手指,他轉身望去,[嗯。]
[那兒是我暫時住的地方。]
他微微點了點頭,[是你家的別院。]這么說來,自己是闖進別人的地方了。
她笑著點頭,[幸好你遇到的是我,不然啊,就不能坐著這兒悠閑了。]那些暗衛啊,不將他踢到天邊那才怪呢。
抿了抿唇,他知道她不是在說笑。
轉頭望向他,她笑著說道:[看你身上的服飾不像中原人。]
他抿了抿唇,走到小溪旁,落坐于一塊巖石上,淡淡的說:[我是苗疆人。]
[哦。]她點了點頭,又說:[來鄴城也是為了武林大會吧。]
他沒有否認,[咳咳,來這兒的江湖人哪一個不是為了武林大會的。]運功壓下翻騰的血氣。
[也對。]她點點頭,雖然自己被拉來的,可也是同一目的。
仰頭望著天空中的夜月,他有些感嘆的道:[今天的月色特別的好。]
她也抬頭望去,突然想了現代某些人的想法,不禁笑了笑,[是不是覺得這明月始終沒有你故鄉的明亮?]
微微怔了怔,他轉頭望過去,那個小子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
見他望著自己,她笑了笑舉起笛子放到嘴邊,再次吹起了[天大地大]。
他繼續望向月亮,任由夜風將那輕松中帶著淡淡愁思的笛聲吹入自己的耳中。
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
赫連瑾閉上了眼睛,不覺間,眼濕了。
今后,天地蒼茫,赫連家就是她的家了。
[有人來了。]楚陵睿突然說話。
悠悠的笛聲停下,她抽起泡在水里的雙腳,穿上鞋子起身。
[你快走吧。]
他起身,望著那個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子,[后會有期。]說罷,他施展輕功離去。
她望著那個向著月亮飄去的人影說:[你的內傷需要時間療養。]
這男人的武功與赫連廷在伯仲之間,可仍被重傷至此,可見傷他之人的武功之高,絕不在赫連廷之下。
回頭看了她一眼,他加快了速度,幾個起落已消失在夜色里。原來,這小子是知道。
見他消失,她坐下繼續吹笛子。
[老五。]一條黑影落在她面前。
她抬頭,笛子離嘴,對來人露出一個笑容,[大哥。]
[你剛才跟什么人說話?]赫連廷望著妹妹。
拍拍身邊的空位置示意他坐下,她才漫不經心的說:[一個迷路的家伙。]
在她身邊,他抿了抿唇,沒有追問。
[明天我和爹會去攬天抱月樓湊熱鬧,你要一起去嗎?]他望著被她拿在手里白玉笛問。
感受著夜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她淡聲說:[我會去,可是不跟你們一齊。]
他挑了挑好看的劍眉,[為什么?]
她聳了聳肩,揮弄著白玉笛皮皮的說:[我沒有被人追著跑的喜好,那是爹最喜歡玩的游戲。]那真是惡劣的喜好啊。
面額在抽筋,他淡聲說:[我們會戴斗笠。]好像自己也是這樣的,常常被那些正道人士追著跑。
敢情他們將那些江湖人士當白癡看了,戴個斗笠能遮掩什么。[還是不要了,我還想要看看這江湖上到底有哪些人呢。]跟著他們,那她還能看到什么啊?
他勾了勾嘴角,沒有勉強她,[隨你喜歡吧。]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
[大哥,你最好了。]她抬頭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看著那張笑臉,他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形,輕聲說:[讓明漾陪你去吧。]那笑容,總能讓他放松下來。
[能不能換人?]她受夠了明漾的招蜂蝶引,害自己每次都被人瞪。
[還有誰可以保護你?]他淡淡說著:[雷霜保護爹,我的模樣已有不少江湖人見過,知道我是彎月教中人。]
[算了。]她揮了揮手,嘆了口氣說:[我自己去就行。]
聞言,他皺起劍眉,[不行。若又遇到花弄影怎么辦?]沒忘記那個女人居然敢調戲她的事情。
[安啦,大哥。]她以白玉笛敲了敲他的手臂說:[上次我是不想多事,才沒有出手。不然啊,那個女人還能不放我走嗎?]
他始終覺得不妥,[你一個小子參加武林大會,始終會讓人覺得奇怪。]
她一想覺得他說得有理,無奈的聳著肩說:[可是我真的不想讓明護法跟著嘛。]
眼里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說:[這些年過去,你都沒有給明漾好臉色看,他是什么時候得罪了你啊?]
她撇了撇嘴,[我就是不喜歡那家伙。]誰叫那個花花公子從三歲開始就來煩自己啊;重大的原因是,他是只色狼。
對于妹妹任性的話語,他只能輕輕嘆氣,[那我讓尚雋陪你去吧。]
尚雋是他得力的一員大將。
[尚雋啊,]她想了一下,勉強接受:[雖然冷了點,至少沒明護法那么引人注目,就他吧。]
[那好,我讓他明天去找你。]他嘴角微彎。
[多謝大哥。]
看著她,他淡聲道:[不用跟我說這些。]
裂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說:[就知道大哥對我最好了。]
彎了彎嘴角,他望向夜空里的明月朗聲說:[我要讓彎月教成為它--]指著明月,[光芒遍布整個中原。]
心中一陣激蕩,她微微提高了聲音說:[會的。大哥,你一定能做到的。]她絕對相信這個男人有那個能力。
[老五,]收回手,他望著身邊的小妹,放軟了聲音問:[你會與我一起去打造那個未來吧?]
恍惚間,好像是情人間的承諾。她敲了敲自己的頭,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呢,[當然。他日,你是彎月教主,我就是彎月教的總執法。光聽這名號就夠威風了。]笑自己多想了。
聽到她的話,他微微的笑了,剎時間,月亮也失去了顏色。
赫連瑾在心里嘆氣,男人啊還是不要長得太好看才是。
[那好,我是教主,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彎月教總執法。]他說得淡淡的,但語氣里的肯定是不容忽視的。
她笑著點頭,[嗯。我們兄妹同心,這個江湖就是彎月教的了。]她幾乎可以看到那精彩的未來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他開口:[老五,我知道你喜歡平靜的生活;你真的不會后悔嗎?]
心里很感動,她笑著將白玉笛插回腰間,[大哥,你知道嗎?這輩子,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能有你這么一個哥哥。]
他一窒,只覺心暖暖的,[老五。]老爹聽到了,一定會妒忌到不行吧。
[我是喜歡平靜的生活,]她笑了一下繼續說:[等你完成了霸業,那時候,我就能實現這個夢想了。]
望著這個只有十二歲,而心智卻比得上任何一個成年人的妹妹,他發現自己現在才真正的認識她。
一直以來,她總是將自己藏起來,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吧。
他起身,[好了,時候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哦。]她跟著起來。
夜風輕輕吹來,樹葉發出沙沙聲,二人向別院走去。
銀色的月光從葉間灑下來,有一種夢幻的感覺。
赫連瑾抬頭望了望夜空上的月亮,有些惆悵的開口:[今年要在外面過中秋了。]
[想家了?]
側頭看了那張一半藏在黑暗一半露在月光下的俊臉,她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想念每年過節時,教里都熱鬧得不得了。]
[明晚,我們三人賞月。]赫連廷淡淡說著。
[三人?]
他微微勾起嘴角,[還有爹。]
她扯了扯嘴角,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怕明天之后,我們又多了一個出身名門正派的姨娘啊。]
這些年來,赫連冠的眼睛都放在了秀青水的身上。已經有好多久一段日子,她沒有見到突然冒出來的姨娘了。
其實,她是有些失望的。因為美女總會有年華老去的時候嘛,所以有些姨娘在教主老爹的同意下離開了彎月峰,因此新年的時候少收了不少紅包。
如果,讓赫連冠知道了她存著這樣的想法,一定很嘔吧。
微微皺了皺劍眉,他沒有說話。
[大哥,]她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子,說道:[到了現在,你還在意嗎?]怪教主老爹沒有好好對待自己的生母嗎?
對于自家老爹的薄幸,她是沒什么感覺的。自家娘親,她已經很久沒見了,當事人都沒有抱怨,當女兒還有什么好說的啊。
沉悶的走了一會,他輕輕嘆出一口氣,自嘲道:[我不怪爹,其實自己不也一樣?]女人多到自己也記不清,[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罷了。]
[嗯。]她點頭,[沒有人能當作理所當然的去接受,不是嗎?我們只是平凡人罷了。]
赫連冠可以不去在乎那些老婆的感受,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愛過她們其中一個。可以這么說吧,他有這么多女人,也許想找一個自己愛的吧。
[嗯。]他應了一聲。
二人繼續望前走,誰也沒有說話,沉默彌漫在兄妹之間。
突然,二人停下來,望著小徑另一頭。
一人立著,背著月光看不到五官,衣衫飄飄,在月色的照射下,上面閃在幽幽的金光。
[爹。]
來人正是彎月教主,此刻應該對著明月彈琴兼郁悶的赫連冠。
望著他們兄妹,赫連冠應了一聲,[嗯。]望著兒子,好小子居然瞞著自己帶著老五培養感情去。
赫連瑾覺得奇怪,今晚教主老爹怎么不繼續郁悶呢?
如果她知道了自家老爹此刻的想法,一定會翻白眼。
看了看他的身后,居然不見右護法雷霜,被某任性教主踢到天邊去了?[爹要去哪?]她問。
[出來走走罷了。]赫連冠看了她一眼。還知道關心父親,不枉自己痛了她這么多年。
[那爹繼續走吧。]她拉了拉身邊的赫連廷,笑著說:[我和大哥回去睡覺了。]
[嗯。]
[孩兒告退。]赫連廷對父親道。
赫連瑾是直接走過去,才懶得做那些虛禮,反正是也自家人,不是嗎?
望著他們離去,赫連冠微微嘆了口氣。
一陣風吹來,已不見了人。
兄妹二人走進別院,巡邏的人對他們行禮。
隨手拉來一個人,赫連瑾問:[右護法呢?]
那人看了她一眼,又望望面無表情的赫連廷才答:[右護法在房里。]沒辦法,他不認得這個少年。
轉頭看了看赫連廷,她放開那人,繼續走。
[你在想什么?]見她沉默,赫連廷淡淡出聲。
[我在想,]她笑了一下說:[爹今晚似乎不太正常。]居然沒拉著自己跟他聊天。
[嗯。]他應了一聲。
聳了聳肩,她又說:[不過,應該不會出事。]
[嗯。]
早就習慣了這個兄長的惜言如金,心里很不滿意他的反應冷漠,但她還是選擇接受,雖然很想拉著他的耳朵叫上幾聲。
揮別兄長,走回房間。抬頭望了望夜空上的明月,她微微的笑了。
赫連廷要顛覆中原武林嗎?
她既然決定了要幫他,那就一定會做到。
原因?
也許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兄長,又也許是今生她要活得精彩去補償前生的遺憾。
不管如何,以后的日子是不會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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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新人---帥哥出場~~~
俺最喜歡大哥了,男主角一位,他坐定了
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