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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三天……
她和那個云卿仿佛一直待南苑里沒出來。
清晨時候,南苑門緊緊閉著。
傍晚時候,南苑門還是緊緊閉著。
他向茯苓打聽,茯苓目光閃爍,諱莫如深,就連一向話多余甘,也只是不住搖頭,至于其他侍女,到了后來,看見他就遠遠地繞道。
步效遠覺得自己徹底被拋棄了。
他甚至沒見過云卿一面,這個幾天來就與他一墻之隔,卻讓他心中如壓了千鈞巨石般男人。
“小白臉,嘴巴抹蜜會哄女人。哪天犯事了給充軍,看老子不壓住干死他!”
有天操練間隙,有人提起了近風頭正勁云卿,一個副將這么說,口氣里滿含酸意,聽到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步效遠也笑,但是笑容卻很僵硬。
至少他知道了,自己原先直覺并沒錯。這是一個女人都喜歡,和蘅信一樣男人。
他已經漸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了。他不想回公主府,每天卻又像著了魔似地一散營就趕回來。躺床上,甚至不用閉上眼睛,他眼前就會浮現出她和那個叫云卿男人相對時情景。
她和他說話,凝視他,對他笑,甚至……
他拳頭慢慢地捏了起來,手背青筋微微跳動。
第四天是軍營休沐日。步效遠一直留公主府,一步也沒離開。
傍晚時候,他看到一提提精美食物和美酒被送了進去,而門還是閉著。
“公主說了,畫作還沒完成,請駙馬自便。”
從南苑里遞出,永遠是這樣回答。
步效遠到了后院武場,拉足了硬實弓,一發發地射完了箭囊里所有箭,直到箭靶上再也釘不下箭。他又操起了行者棒,直到汗流如注,終于用全身力氣,怒吼一聲,行者棒一頭重重擊打了青石板上。
青石碎裂,行者棒折斷,他虎口也震得開裂了,慢慢地滲出了殷紅血,月光下,看起來模模糊糊一片。
步效遠盯著自己虎口,突然把手上半截行者棒遠遠地丟了出去,握起了拳頭,骨節相錯,發出清脆喀拉拉響聲。
他猛地轉身,甚至連脫去上衣都沒穿回就大步朝著南苑方向而去。寬闊后背之上,汗水正沿著那道還未消退長長疤痕,一滴滴地滾落下來。
南苑門沒反閂,門口立著侍女剛要阻攔,他已經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開一腳踏了進去,朝著水榭方向直直而去。
水榭中藕荷已經凋,只余幾桿殘莖立水面之上。
遠遠地,明朗月光之下,他終于看到了十幾天沒見昌平。她正站水榭邊高高翹出露臺欄桿之側,高鬟華衣,低頭仿佛看什么。晚風吹過,她衣袂飄動,猶如乘風而去。而那個男人,一身白衣云卿,立她身側,手上執了副長長畫卷,正指點著對她說話。
他說話時候,側過了頭,露出一張比女子還要精致側臉,正對著昌平含情脈脈地注視。
一對璧人。如果她不是他女人話。
聽不清他說了什么,但是步效遠看見昌平突然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很有趣事情。她越笑越大聲,甚至已經彎腰伏了欄桿之上。
云卿有些迷惑。
他剛才不過對公主說:如果他還有幸,能白天時候為公主作畫,這副畫像會完美。但是她卻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竟然彎下了腰。
事實上,被召進公主府這四天里,他就一直是迷惑中度過。
他有一張讓女人過目難忘臉,一雙借丹青讓女人容顏永不凋零手,甚至連女皇陛下也曾坐他面前,聽從他安排或顰或笑。
昌平公主,帝國之花。他早就聽聞過關于她種種傳說。畫了天下美人他,一直夢想有一天能親眼見到這朵高貴帝國之花,用他手中畫筆丹青來換取她一顧。如果可以,他甚至期望能成為蘅信第二。
蘅信曾是他艷羨并努力模仿一個奇跡。管他像一顆流星,中昭天空之上劃過一道軌跡就消失無蹤了。但是他不會,他相信自己比他聰明,知道怎樣獲取女人心。
公主已經有了駙馬,但這無關緊要。只要她想,她就可以。
四天前,這樣機會終于來臨了。他被召進了公主府。就他激動滿懷地等待著親眼目睹公主容顏、用自己全部激情把她美倩影留素絹之上時候,他被安排住進了南苑一個院落里,并且一住就是四天。
“公主說了,你安心住下。不要胡亂走動。沒事話就畫畫這院中山石花鳥。”
當時,那個侍女有些冷淡地這么告訴他。于是他一步也無法跨出這院門,糊里糊涂住到了現,糊里糊涂地畫了厚厚一疊山石花鳥,直到今天晚上,終于被帶到了水榭之上。
他終于見到了公主。
月光下那雙眼睛,仿佛不沾半點人間塵埃,只是那樣那樣清清冷冷地看著他。但即使這樣,他也無法將自己目光從她身上挪開半寸。
“開始吧。”
她淡淡地說了句,就自顧憑欄而立,再沒看他一眼。
這讓他有些微微沮喪。
這樣她,讓他無法對她多說一句話。而且,他沒有月光下作畫經歷。他喜歡白天明亮光線,能讓他好地調染他丹青。但是她說出話卻叫他無法反駁,他立刻站到了預先備好畫案之后,凝神捕捉她線條,揮毫撒墨。
就著月光,他或許能畫出另一種打動人心美人,他很自信。
他畫出乎意料地一氣呵成,連自己都前所未有地滿意。他把畫卷拿到了她身邊給她看,用動聽悅耳話贊美她,后他說,如果他能有幸白天再次臨摹公主仙姿,一定畫出美一副畫。
只是這樣一句話,她卻突然笑了起來,笑得這樣伏了欄桿之上,仿佛風一吹就要飛進荷池里去。
他剎時心旌動搖,終于忍不住,伸手想要扶上她腰身。
“駙馬爺,不可過去……”
幽暗廊池邊,幾個立著侍女低聲想要攔住他。
步效遠充耳未聞。
他血液沸騰,全身皮膚之下仿佛有尖銳鋼針密密地刺。隱忍多日情緒終于這一刻用憤怒形式爆發了出來。
他現忘了她是高高上,而他是必須仰視她屬于她男人。
云卿手堪堪要碰到她腰肢之時,聽見身后響起沉重腳步聲,仿佛有人大步從木梯拾級而上。侍女們不會發出這樣聲音,而且沒有傳喚,她們也絕不會上來。
他有些驚訝,但是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覺手腕劇痛,悶哼了一聲,看見一只黧黑手鉗住了他手腕,他面前已經多了個男人。
他很年輕,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些,滿面怒容,精壯赤身月光下閃閃泛出水色。就像是突然闖進一幅精致華麗畫卷中野獸,有點詭異。
“你是誰!”
云卿用力,卻收不回自己手腕,又驚又怒。
步效遠沒有回答,只是松脫開了他手腕,將他推開,他踉蹌了幾步才站定。
昌平停住了笑,回頭看了下,慢慢地轉過了身,仍是靠欄桿上。
“是你啊……”她漫不經心地掃了下他,尾調拖得很長,“幾天不見,你膽子越來越大啊,沒我允許就敢進我南苑了?”
步效遠臉漲得通紅,緊緊抿著嘴巴站她面前,沉重呼吸聲清晰可聞。
“云卿手可極是珍貴,經不起你這樣粗魯。他畫極好,我還想多留幾日呢。云卿,你手可好,讓我瞧瞧……”
昌平眼中滿是憐惜之色,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朝著云卿走過去。
男人喉嚨里突然發出聲低沉咆哮,猛地轉身,從后有些粗暴地抱起了她還走動身子,撇下了目瞪口呆云卿,下了露臺。
被他抱著大步走游廊上,驚異侍女們看見了,都看向了茯苓。
“公主……”
茯苓猶豫了下,稍稍靠近了些。
昌平被這一聲喚醒,這才回過了神。自己竟然眾目睽睽之下被他這樣強行抱走,一時又羞又怒。
他讓她不痛,所以她要讓他不痛這才有了之前幾天閉門作畫。但是她沒想到,她面前一向低眉順眼他現竟然大膽到公然做出這樣粗魯舉動,這真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他沒穿衣服,一股濃重男人氣息撲面而來。被他用手緊緊抱住后背和腰臀感覺到了一陣熱意,那是他掌心熨燙著她,她身子有些僵硬起來。
“步效遠,你好大膽子!放下我!”
她終于微微掙扎了下,低聲威嚴地命令他,聲音卻帶了絲顫抖。
她再次驚訝了。他竟然不理會她命令,箍住她身子手反而緊了些,加了腳步朝著她南苑而去。一路之上,他始終一語不發,她只聽到他越來越濃濁呼吸之聲。
他真生氣了,原來生氣起來是這個樣子。
她忽然有些微微地竊喜,慢慢地停止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