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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效遠剛轉(zhuǎn)身，就見她站校場角落正對著自己笑，心中一陣暖意，加腳步朝她走了過去。
    “累嗎？”
    他知道她今天一直給士兵寫信，到了她近前，低聲問道。
    昌平搖了搖頭，眼睛閃閃發(fā)亮：“不累。很有意思呢，好多人沒輪到，央求我明天再繼續(xù)?！?br/>     身邊士兵們紛紛經(jīng)過，不時朝他叫“步將軍”。他看到她頭上帽子有些歪了，極力忍住了才沒伸手去扶正。
    “將軍表哥，剛才見你很是威風呢。”
    兩人慢慢回去路上，昌平手背身后，側(cè)頭看他，有些調(diào)皮地笑道。
    步效遠微微有些羞赧，心中卻涌上了一股抑制不住歡喜，忍不住解釋起來：“魯大將軍傳我兵書中有一魚鱗陣法。大將陣型中后發(fā)號施令，兵力中央集結(jié)，分作魚鱗狀小方陣，進攻有力，但是尾側(cè)嫌弱。我一直琢磨，想出了個彌補缺陷陣型。大將之位不變，陣中重兵置位，但左右陣型張開如鶴翼，既可以攻襲敵軍兩側(cè)，又可以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敵軍，正好現(xiàn)演練，若真有用，日后回去就用于大軍之中。瓔珞你知道嗎，野戰(zhàn)之中，主帥令行禁止協(xié)調(diào)一致軍容，往往不戰(zhàn)就令敵兵望之生畏。魯大將軍就是這樣了不起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和他一樣，成為一個真正良將?！?br/>     昌平本來也不過是隨口調(diào)侃下他，沒想到他卻這樣認真地解釋了一大通。望著他鄭重眼眸，心中油然生出了幾分驕傲，停下腳步正視著他，點頭說道：“一定會。中昭未來天空之上，你將名一定會光照四方，這個國和國里民，都會為你名而驕傲。”
    她身上還是他那件灰撲撲舊衣裳。說這句話時候，淡淡金色夕陽卻正從她身后斜斜照了過來，她仿佛一個發(fā)光體，是那樣從容和高貴。
    步效遠一陣熱血沸騰。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纏著要他叫她“親親小心肝”，也會叫他“好哥哥”讓他耳熱心跳情難自禁心愛女子，她又是他女王，他會窮極一生用忠誠和愛去保衛(wèi)女王。如果不是身邊還有那么多士兵來來去去，他或許真會跪她腳下。只有這樣方式，才配得上她對他這樣至高贊美和期待。
    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終于慢慢說道：“瓔珞……，我會努力。大將軍說過，他心愿不是名揚沙場，而是有一天四方太平，封刀歸隱。這也是我心愿?！?br/>     和你一道封刀歸隱。
    他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雖然知道這或許永遠會只是他心底里一個夢想。
    昌平微微笑了起來，又輕輕嘆息一聲：“今天一個央我寫信給他妻士兵，他說成婚不過半月就與她分離了……我從前從未想過這些，今天代他們寫了那么多信，我才想到了，原來中昭十萬大軍，就算微末一個火頭軍，他身后也有父母妻兒等他歸來。我愿你和大將軍心愿早日實現(xiàn)，中昭每一個子民都能各得其所，各安其分，再不用這樣婚分離……”
    “瓔珞……”
    步效遠怔怔看她，感動又意外。
    “我肚子又餓了呢。去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
    昌平抿嘴笑了下，轉(zhuǎn)身走了兩步，見他還站著不動，回頭笑道，模樣又嬌又俏。
    步效遠應(yīng)了一聲，急忙跟了上去。
    火頭考慮周到，親自用個食盒把小灶里做出來幾樣飯菜送到了步效遠隔壁屋里。那房間原本是空著，收拾了一番，里面重置了床榻桌椅，連今天運來浴桶等物一起放好，看著倒也整潔。
    軍中伙食本就粗糲，掌勺手藝自然不能和王宮御廚相比。只那火頭特意用心，送來燒肉炒蛋吃起來倒也算入口。步效遠被她留住同吃，她一會喂他一塊肉，一會夾他一筷菜，后大半倒都是入了他肚子。
    “本來是做給你吃……”
    步效遠摸了下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呢?！?br/>     昌平放下碗筷，橫他一眼，笑吟吟道。
    她話本來極其普通，只是燭火里閃耀著這樣嫵媚眼神和笑容，外面天色又黑了下來，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歪，臉一熱，怕她看出來，急忙彎腰去收拾碗筷，含含糊糊說道：“你坐下，我來收拾吧?！?br/>     昌平也沒和他搶，依言坐了下去，看他把碗筷碟子都放進原來那食盒里。
    步效遠把食盒放到了門口，火頭自會叫人來取回。回頭見她正打量著屋子四周擺設(shè)，忍不住到她身邊說道：“瓔珞，要你這樣跟著我住這里，身邊又沒人服侍，我心里很過意不去。要不搬到王宮旁驛館里去？那里比這好多了。”
    “不要！你住哪里我就住哪?！辈搅⒖虛u頭，眼睛一轉(zhuǎn)，突然笑了起來，仿佛想到什么很有趣事情，“你要真過意不去，以后就都由你來服侍我啊……，有你這個將軍表哥服侍，比茯苓她們不是好！”
    步效遠想也沒想，立刻點頭：“好。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和我說?！?br/>     他應(yīng)得這么，仿佛服侍她就是天經(jīng)地義一件事，倒是讓她有些驚訝，想了下，微微歪著頭，看著他說道：“我要洗澡，你服侍我?！?br/>     步效遠心微微一跳，想起前夜她貼自己后背上那一幕香軟秾艷，立刻有些口干舌燥。
    “好……”他低聲應(yīng)了下來，只是臉卻熱了，“晚一些……，我就過來。”
    “行，步表哥，我聽你。”
    昌平笑瞇瞇拍了下手，從椅上站了起來。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春意漸漸濃了起來。野外凍土松軟，泉流叮咚。戎陽城隨了春暖到來，漸漸恢復(fù)了它往日繁華和熱鬧。
    步效遠每天都會和戎陽郡守碰面，互通派出探子得回有關(guān)吳拓殘余消息。奇怪是，吳拓一黨卻仿佛鉆入了地底，靜悄悄地全無消息。戎陽郡守漸漸有些放松下來，大約是覺得吳拓被前次武蘭一戰(zhàn)打得魂飛魄散，就算還有殘余也不足為俱，從此大可高枕無憂了。只是步效遠卻總覺得這平靜來得有些詭異，搜索和防備絲毫沒有松懈。
    他這幾天也有點心事。不止是因為吳拓殘余如泥牛入海般無消息，叫他郁悶是軍中上下諸人對他態(tài)度。他向來身先士卒，軍中聲威極佳，加上武藝出眾，平時操練之時，時常有人會圍上來向他請教一二。只是近幾天，情況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早晚操時，來請他指教近身搏擊士兵越來越少，這也算了，叫他不解是，一些面孔長得略微白凈些小兵看見了他，遠遠就低頭讓開了道。還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幕，幾個人正圍成一堆仿佛說著什么，等他走近被發(fā)覺了，立刻就噤聲作鳥獸散。近幾天，甚至連手下幾個副將看見他，也是一臉怪異之色。
    他心中雖然郁郁，到了昌平面前卻絲毫沒顯露出來，怕她知道了不痛。只是總覺得堵了個疙瘩，噎得難受。這天結(jié)束了晚操解散眾人，獨自一人往營房里回，到時迎頭碰見王已，知道他平時靈滑，對軍中小道消息很是靈通，心中一動，叫住了他。
    王已聽見身后有人叫，回頭一看，硬著頭皮過去，朝步效遠行了禮，臉上堆出笑：“步將軍?！?br/>     步效遠嗯了一聲，看看左右四下無人，問道：“這幾天大家看見我，好像有些不一樣，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王已嚇了一跳，急忙搖手：“真不關(guān)我事。我沒對人說你們睡一起事。是他們自己猜！”
    步效遠一時還沒繞過彎，等回過神，定定看著王已，臉色已是十分難看。
    王已本來還以為他知道了眾人背后猜度閑話，認為是自己播散出去過來興師問罪，這才張嘴就否認。等見到他這樣子，以為他不信，對自己著了惱，急著要撇清，也顧不得許多了，眼一閉說道：“步將軍，駙馬爺，真不是小說出去。也不知是誰傳，說有一天看見表弟跳上了你后背，你背著他走了兩步，又說你吃他剩下飯菜，還說有一天夜里有人起來撒尿，好像正好看見你進了表弟屋……表弟長得又白凈，比女人還標志，他們就這么傳開了。”
    步效遠臉漲得通紅，眼睛睜得滾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已說完，低頭也不敢動。半晌沒聽見動靜，偷眼抬頭，嚇了一跳，苦了臉壯膽道：“步將軍，知道我都說了，小可以走了吧……”見步效遠不答，低頭急忙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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