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酒趕巧了。
    蘇綿跟在梅雪身后，剛一進(jìn)了門就看見坐在病床邊上坐著的一男一女。
    一個是梅雪堂妹梅柔，另一個則是梅雪劉叔叔家的兒子劉久晉。
    這兩個人蘇綿都沒見過面，此刻梅柔正端著藥碗給梅太太喂中藥，冷不防看見梅雪和蘇綿兩個人從屋外進(jìn)來的時(shí)候，莫名慌了一下，差點(diǎn)把藥碗給打翻了。
    “你慢點(diǎn)，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梅雪說了她一聲，嗓音略微有些發(fā)啞。
    梅柔“嗯”了一聲，起身，把手里的中藥給到了劉久晉手里，訕訕的笑：“這不是堂姐你回來的太突然了嗎？我記得你說你今天要和劉叔叔去給大伯疏通關(guān)系，怎么回來的這么早啊……”
    “有點(diǎn)兒私事所以就沒去。”
    梅雪走上前，她媽媽正躺在病床上，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不過兩個禮拜，整個人就瘦了一圈，顴骨突出，眼窩深邃。
    她摸了摸她媽媽纖瘦的一雙手，見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心里難過，還是強(qiáng)顏歡笑，回身拉著蘇綿，梅柔和劉久晉簡單介紹了一下彼此。
    知道蘇綿只是梅雪的一個同學(xué)，梅柔這才不動聲色的松了一口氣，看了劉久晉一眼。
    蘇綿把一切收入眼底，眸色暗了暗。
    她往前走了兩步，不等拉起梅太太的手，梅柔就先一步擋在了蘇綿面前：“你做什么？！”
    蘇綿躲開她的手，意味深長道：“我略懂一些偏方，聽說梅阿姨病了，總是咯血，就想著給人看看，拿點(diǎn)藥過來。”
    “偏方都是騙人的東西！你一個小姑娘，年紀(jì)輕輕的，怎么還信這些東西？”
    梅柔說完蘇綿，咽了下口水，很緊張的看向梅雪：“堂姐，讓孫大夫給大伯母看病不就行了嗎？你這個同學(xué)不是專業(yè)醫(yī)生，要是她給大伯母開的藥方和孫大夫開的互相沖撞，給大伯母吃出問題怎么辦？”
    梅雪臉色微沉：“綿綿是我最好朋友，她不會害我媽媽，你是我堂妹，我不和你生氣，但我希望你對綿綿說話注意一點(diǎn)！”
    語氣挺沖的，也算不上溫柔。
    梅柔當(dāng)場就掉了眼淚，“堂姐，你別兇我，我害怕！”
    梅雪：“……”
    就梅柔哪都好，梅雪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她總哭。
    劉久晉見狀趕緊道，“小雪，柔柔妹妹不是這個意，你說話的語氣太重了。你看阿姨現(xiàn)在這個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差了，還是別讓外人再胡亂開藥了吧！”
    “綿綿不會亂來的，她家里人都很會保養(yǎng)身體，等她給我媽媽看完病，開點(diǎn)人參就行。”
    聽她這么說，劉久晉和梅柔兩個人倒是放心了。
    原來是個只會開補(bǔ)品地半吊子啊！
    劉久晉給梅柔遞了個眼色過去，梅柔這才勉強(qiáng)讓開，嘴上嘟囔：“你可看仔細(xì)點(diǎn)，別亂給我大伯母開藥啊！要是治出了問題你得負(fù)全責(zé)。”
    蘇綿沒理會她，走上前，看了眼喝了藥后又睡過去的梅太太，她頭靠在枕頭上，臉色發(fā)白，看上去無比的虛弱。
    蘇綿坐在了病床邊上，抬手替梅太太搭脈。
    緊接著，她從兜里掏出來了一個很小的瓷瓶，把里面的水往梅太太的嘴里灌。
    梅太太張著嘴，輕輕動了動唇瓣。
    梅柔心里一緊，就要上手去攔：“你給我大伯母喝了什么東西？！”
    “人參水而已，你緊張什么？”蘇綿回頭白了她一眼。
    梅柔繃著臉，“我是擔(dān)心我大伯母的身體狀況出現(xiàn)問題！”
    蘇綿“哦”了聲，梅柔便繼續(xù)道：“你在這里看了半天，到底看出來我大伯母是得了什么病嗎？”
    “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心臟還有點(diǎn)不好，情況不是很樂觀。”蘇綿答得不疾不徐。
    這和孫大夫說的一般無二，只是沒有那么專業(yè)。
    梅柔心里那股不好的預(yù)感，這才消失了大半，只是看著蘇綿專業(yè)搭脈看診的手法，還是有些發(fā)虛。
    尤其是想到家里見不得人的生意還有和劉叔叔的合作，她咽了咽口水，正要動手趕人離開，就看見原本躺在病床上剛睡過去的女人翻了個身，睜開眼，輕輕的叫了一聲：“綿綿。”
    蘇綿低頭去看梅太太，“阿姨，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梅太太搖了搖頭，雖然是渾身都不舒服，可在孩子面前，她一向能忍得住，不想讓孩子擔(dān)心。
    但梅雪就不同了，哇一聲哭出來，抱著梅太太，“媽，綿綿會看病，你有什么話就跟她說說啊，醫(yī)生看不好你，我真的太害怕了！你到底哪里還難受啊？”
    猛的被人給撲住，梅太太噎了一口氣，好半天，開口道：“啾啾，你快起來，媽媽要喘不上來氣了。”
    梅雪：“……”
    梅雪趕忙從床邊站起來抹眼淚。
    梅太太的視線落在蘇綿身上，想起女兒說的話，這才反應(yīng)過來，蘇綿是會醫(yī)術(shù)的，只不過這孩子歲數(shù)太小，即便之前丈夫把她說的多厲害，梅太太也只當(dāng)是夸大了，她的身體她自己清楚，每次喝完藥就會睡過去，明顯精力不足已經(jīng)油盡燈枯。
    她不抱任何期待，只是梅雪一個勁的哭，而蘇綿又問到這里了，她也不會瞞著，開口道：“我的胸口很悶，心絞痛，夜里總是做噩夢出虛汗，應(yīng)該是憂思過度，難受的時(shí)候，四肢無力，就覺得整個人都要抽搐著死了。”
    “媽……”梅雪嘴一憋，眼看著又要哭起來了。
    “好了，啾啾，別哭，媽媽沒事的，你放假了就回家好好休息。媽這里有你堂妹照顧就行。”梅太太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恢復(fù)了精氣神，一看見女兒哭成這樣，心里就跟著讓針扎了一樣的疼。
    可是她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
    生老病死，這都不是她能決定的事情，她現(xiàn)在只求著自家男人能夠平安回來，以后好好照顧女兒，讓孩子健康長大。
    蘇綿知道梅雪的堂妹梅柔一早就輟學(xué)不念了，她很會說話辦事，梅太太很信任這個孩子，所以留人在身邊照顧。
    蘇綿特意道：“阿姨，您張嘴，讓我看看您的舌頭。”
    梅太太聞言照做。
    蘇綿表情微微有了些許變化，不動聲色地，像是安撫一般拍著梅太太的胳膊道：“阿姨，我爸前幾天在山上挖了一批野山參，我瞧著不錯，改明天就讓梅雪拿來給你熬湯喝。你這就是小病，需要保持心情愉悅，肯定就會好起來的！”
    蘇綿幾句話鼓勵完，梅太太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在心里，只是嘆了口氣。.
    蘇綿知道這件事情得循序漸進(jìn)，再加上有外人在場，也不能說的太多。
    就在病床邊上坐了一會兒看著梅太太累了，這才起身離開。
    梅雪跟在蘇綿身后送她，梅柔也緊跟著起來道：“既然是我堂姐的朋友，我也一起送你一段，就當(dāng)給我之前的冒犯道個歉。”
    其實(shí)梅柔只是擔(dān)心，她的第六感告訴她蘇綿很危險(xiǎn)，她想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但蘇綿面不改色的扯了扯嘴角，一副紈绔子弟的做派道：“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你，你太會哭了，讓我不舒服了。麻煩你別跟著我道歉了。”
    說完話，不看梅柔發(fā)白的臉色，就直拉著梅雪離開。
    兩個人走到了醫(yī)院外，蘇綿確定沒什么人跟著了，這才道：“梅雪，我現(xiàn)在要和你說一件事情，你聽了之后必須冷靜知道嗎？”
    梅雪眼里刷一下留下來：“是不是我媽媽沒救了，綿綿，我求求你了，我就這么一個媽媽，我——”
    “不是這個！”打斷梅雪的話，蘇綿覺得這個孩子實(shí)在是太激動了，只好忍了一路把人帶到了自己家里，一進(jìn)門，這才開口道：“我給你媽媽把過脈了，她的脈象不穩(wěn)，舌苔發(fā)黑，我嘗試用手拍打了幾次她的手腕后，她的手腕上就出現(xiàn)黑紫的痕跡，這明顯就是中毒的跡象。”
    蘇綿說：“之所以不在醫(yī)院里說，是因?yàn)槟闾妹煤蛣⒕脮x的表現(xiàn)都讓我很懷疑。當(dāng)然，也只是懷疑，畢竟從我去到，他們就阻攔不讓我治病，直到我表達(dá)出我是一個半吊子之后，他們這才放松。”
    梅雪的表情呆愣愣的，張了張嘴，“不是，不可能的綿綿，你知道嗎？梅柔和我感情很好的，我們……”
    說到最后，梅雪頓了頓，有點(diǎn)說不下去了。
    其實(shí)很多事情，都是有蛛絲馬跡可以查到的，就像梅雪前段日子聽見二叔一家和她爸爸吵架，嫌她爸爸好像要關(guān)了他們的服裝店。
    還有梅柔也是，從來了他們家里之后就一直討好她媽媽，企圖讓她媽媽疏遠(yuǎn)她，她一大聲說話，梅柔就會哭，有幾次她媽媽還在責(zé)怪她不懂事。
    有些事情，蘇綿起了個頭，不用說太多，梅雪就能明白。
    “要真的是他們……綿綿，那劉叔一定也是知情的，他說要拿錢給我爸爸那邊打點(diǎn)，會不會適得其反？”
    蘇綿蹙眉道：“我也猜你爸爸被說貪污受賄很是和你劉叔叔也有關(guān)系，不過你別怕，孔爺爺他們都很有本事，不會讓你爸平白受委屈。只是你媽媽那邊似乎很信任梅柔，所以我不方便提醒她，但我得告訴你，他們給你媽媽喂得那些東西里極大可能是有問題的！”
    梅雪心里一寒，她和梅太太不一樣，在大人眼里是沒有什么壞小孩的，他們不會相信都是親戚，梅柔能做出這種事情。
    但梅雪不同，她在這段時(shí)間，心里也有過對梅柔的不滿意。
    只不過她沒有往那里深想罷了。
    “那綿綿，我媽媽還有救嗎？”
    梅雪的語氣很平，在蘇綿以為她會鬧著去打人的時(shí)候，她的反應(yīng)徹底出乎了蘇綿的意料。
    梅雪解釋：“我也不小了，這次的事情里面，錯的本身不是我們一家，但要是因?yàn)槲业拿ё泊虿蒹@蛇，我爸媽都得出事！”
    “你能這么想就再好不過了。”蘇綿看向梅雪道：“你媽媽的身體沒太大問題，他們很謹(jǐn)慎，用的是慢性毒藥，毒素還沒有深入五臟六腑，喝著我開的藥，然后再配上我的針灸，是不會有大問題的。”
    梅雪破涕為笑，發(fā)自內(nèi)心的拉著蘇綿的手感激。
    這實(shí)在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知道，她媽媽的病可是連醫(yī)生都束手無策呢！
    蘇綿給梅太太準(zhǔn)備了解毒湯，還有靈液，為了不讓劉久晉和梅柔懷疑，蘇綿這個藥熬完之后，還特地說成了“十全大補(bǔ)湯”。
    只是即便蘇綿的舉動就跟著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當(dāng)她再來和梅雪送藥的時(shí)候，梅柔直接就不樂意了，“梅雪，大伯母需要休息，你不該天天帶人看她，影響她的精力！”
    梅雪知道梅柔的齷齪心思，心里惡心的要死，表面上還是要虛以為蛇，皮笑肉不笑的：“綿綿是我媽的干女兒，她來看我媽，我媽一定很樂意，她現(xiàn)在病的這么嚴(yán)重，誰知道以后怎么樣，還是讓她見一下綿綿吧！”
    梅柔不放心，又管不住梅雪這個親閨女，看著蘇綿給她大伯母喂藥，就給劉久晉遞了個眼神上去。
    劉久晉這兩天都陪在梅太太這里，當(dāng)下開口道：“小雪，你媽媽的病情不同尋常，醫(yī)生說不能隨便用藥的。”
    梅雪抿了下唇：“我們來之前問過孫大夫了，他說這就是普通的強(qiáng)身健體的湯藥而已，我知道你們擔(dān)心我媽，但我做女兒的還能害了她嗎？”
    蘇綿也道：“我這個藥吃下去后，也就是吊一吊梅阿姨精神，你們這么害怕做什么？搞得和做賊心虛一樣。”
    劉久晉和梅柔臉色頓時(shí)一變，對上蘇綿漆黑的眸子，只覺得背后冷汗一直在冒。
    “你誤會了，只是你沒有醫(yī)師執(zhí)照，我們才害怕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蘇綿拖腔帶調(diào)的：“既然咱們的出發(fā)點(diǎn)都是好的，那就不要再干預(yù)彼此的處理方式了。”
    劉久晉聽蘇綿說話，總覺得有時(shí)候陰陽怪氣的，但是看過去的時(shí)候，蘇綿笑的很甜，就跟著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他一時(shí)間都開始懷疑，他爸爸做的那點(diǎn)事情會不會暴露出去。
    好在蘇綿沒有說多久，就把藥給梅太太喂了下去。
    這次梅太太并沒清醒。
    見藥沒有作用，劉久晉和梅柔松了一口氣。
    只是看著蘇綿每天過來搗鼓這件事情，心里始終不舒服，又不好趕人離開。
    不過也不用劉久晉和梅柔兩個人擔(dān)心多久，他們發(fā)現(xiàn)，喝了蘇綿湯藥的梅太太，已經(jīng)從每天只有那么兩三次的咯血，到現(xiàn)在一天要咯血四五次。
    這足以表明蘇綿的藥是沒有任何的作用的。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梅柔的慌亂得以安定下來。
    梅雪又適時(shí)的表達(dá)了她的不安：“媽，綿綿這個藥是不是沒有用啊，我怎么看你喝完藥之后咯血更加的頻繁了？要不行咱們就把藥給掐了吧？”
    “這是綿綿的一番心意，而且我吃了這個藥之后身體上確實(shí)挺舒服的，腦子也沒用那么混沌了。”梅太太是病患，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雖然這兩天她咯血嚴(yán)重，孫大夫也說她情況糟糕，但是她自己很清楚，喝了藥之后她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也沒有出過虛汗。
    只是這番話聽到了劉久晉的耳朵里，其實(shí)就是在給蘇綿開脫，怕蘇綿難堪。
    劉久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嬸子你覺得舒服那就繼續(xù)喝著吧，我也期待您的病趕快好起來呢！”
    話是這么說，可劉久晉清楚，等梅長春被放出來之前，梅太太就得交代在這，到時(shí)候再把梅雪送到她三叔家里賣了給小兒子們買樓，這樣一定可以打擊到梅長春，讓他放棄手上的烏紗帽。
    到了晚上。
    劉久晉找了個出去打飯的借口，和梅柔兩個人一起去到了醫(yī)院的食堂里。
    “我覺得這個叫蘇綿的有點(diǎn)邪性，我還特地去問了，她家就是那個開娃娃店的。”打了飯，梅柔找了處沒人的地方，壓低了聲音道：“這事肯定沒這么巧，她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咱們那個娃娃害——”
    “夠了！”劉久晉扯嗓子喊了一聲，見把人震懾住了，又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這才開口道：“害什么，該賠的錢我們已經(jīng)賠了，再者說，市場上流出去那么多娃娃，誰知道這就是我們做的娃娃！”
    “你沒事別老在外面和我發(fā)神經(jīng)，特殊時(shí)期，咱們只有搞垮了梅長春的心態(tài)，這樣你爸媽和我爸媽才有好日子過！”
    “可是，”梅柔擦了擦汗，“人參是個好東西，要是她真歪打正著把人給救活了的話……”
    “這藥可是我爸從國外買回來的，國內(nèi)根本沒有研制出它的解藥，要是真那么好調(diào)出來，我爸也不會讓我們拿來用了！”
    “那行吧。”
    ****
    蘇綿每天放了學(xué)，都會照例來找梅太太一次，親自把從家里熬好的中藥喂給了梅太太才會離開。
    劉久晉早就對她放松了心態(tài)，尤其是看她的言行舉止，越看越像是紈绔子弟，那就更不用多提了。